“皇上推行新政已四年，效果显著，但也有不如人意之处。”颜临远字斟句酌，皇上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颜霁旁观这场突变，不知要多宽广的胸怀，才能稳坐龙椅。
颜临远捧出木匣，“几日前殷世子大婚，新娘自尽身亡，其中另有隐情。这是死者辛九娘的遗物，是昌河长公主强买百姓土地的地契。”
一语既出，如一声惊雷在众人头上炸开，昌河长公主脸色刷地苍白，“你……”殷璧如骇然无措地看着丈夫，来之前她一点都不知道，他竟要参她的母亲。
“此事查实了么。”皇上话不多，却已带着足够的威严。
“四年里长公主共购入土地一千七百户，以每年每亩三钱的价钱租出。”颜临远沉声答道。长公主浑身发抖，依旧垂死挣扎，“哪来的地契，让你冤枉本宫！”说着以目询问殷璧如，她这个女婿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是清裕王送到臣府上的。”颜临远如实答道，颜晴惶然惊呼了一声，“这不可能！”她无辜的双眸望向誉彻，期待他开口解释，这一切不是他做的。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誉彻身上，誉彻反而放下酒杯，悠悠地转头看向颜霁。颜霁暗暗瞄了他一眼，他倒推得一干二净。
“臣妾和辛九娘有过一面之缘。”颜霁也离席跪倒，“辛九娘被殷天唯奸污，悲愤自杀，此事在坊间已不是秘密。这些地契是殷天唯给她的，九娘控诉无门，想起了臣妾，说同是女子，望臣妾可怜她为她伸冤。”
“你们两个狐狸精分明就是一伙的！”昌河长公主忘了仪态，指着颜霁脱口骂道。
“臣妾说的是不是事实，皇上派人一查就知。就算臣妾和辛九娘有谋划，也不可能全京城的人都是同谋。”
“清裕王为何去找颜相，是想压下此事？还是，另有所图？”皇后忽然开口，直逼清裕王，质疑他企图借此要挟颜相。
颜霁垂下眼帘，皇后果然凌厉，只可惜她要失望了，誉彻借刀杀人，是因为不信她这个颜二小姐。
“儿臣开始也不能确定此事真假，便先找颜相一起调查，以免错怪长公主。”誉彻诚恳谦恭，一个回合便结束了战争。
“好了不要争了，此事交给大理寺彻查。长公主年纪大了，特许在府中受审，还有辛九娘的死因，一并查了。”皇上站起身，声音中有些疲乏，今天的观荷，再一次证明皇宫中没有一刻能风平浪静。
“皇上！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妓女，来查你的姑姑！”长公主不敢相信，一向骄傲的她竟然要被软禁在府中，受大理寺丞的审问。
皇上身形微微一顿，“妓女又怎样。”他的话语依然温和，只是眸中多了一抹冰冷，不怒自威，让人再不敢违逆一句。皇上一拂袖，不语离去，众人甚至来不及跪下恭送。
金吾卫听命带刀而来，“长公主，请。”昌河长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高贵的公主沦为囚徒，颜面扫地。她气急之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殷璧如扑了过去，颜晴一见也啜泣了起来，满腔怒火撒在颜霁身上，“你为什么要害我外婆！”
颜霁跪在地上，无暇理会姐姐。她暗中用力想要撑起身，足下却一阵剧痛传来，她不由死死咬住了唇。那天她一个人从城外走回来，脚上就磨起了水泡，晚上在胡姬酒肆跳舞，她虽不动声色，可就如在刀尖上行走一般。
颜晴抹了一把眼泪，抓起一只茶杯就向她掷去。颜霁躲不开，只好闭上眼等着。
砰地一声响，是杯子碎裂的声。颜晴不敢相信地看着一个矫健的身影闪过，一脚踢飞了茶杯，“王爷？！”他竟然踢开了她扔的杯子，竟然还是为了那个小贱人。
颜霁睁开眼，感激地看了看他，庆幸性自己头上没多一道疤。誉彻的面色却寒气逼人，长公主倒了，他好像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颜霁在他的注视下浑身一抖，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谢……”颜霁对着他的冷面，勉强挤出一丝笑。可道谢还没说出口，就被他一把拉了起来，脚上的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混乱中誉彻也不向众人告辞，拉着她转身就走。他的步子很大，颜霁跟得痛不欲生，她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宫门已经满头大汗。
“王妃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上了马车，誉彻似乎才注意到颜霁的不适，终于淡漠地开口询问。
“没什么。”颜霁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王妃刚才好像站不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誉彻说着就抓住了她的脚踝，“本王看看。”
“不用。”颜霁忙坐起身来，“臣妾刚刚跪久了，腿有些麻而已。”她隐隐约约感到不对，这只狐狸比她想象的狡猾。
“本王知道一个穴位，就在足底，按按就好。”誉彻说着就去脱颜霁的鞋袜，颜霁慌乱地阻止，可根本拗不过他的力气。誉彻脱掉她的绣鞋，只见袜子已被鲜血染红，他脸色阴沉了下去，一把扯掉她的袜子，“王妃脚上的水泡，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颜霁被逼到角落，一时忘记了脚上的疼痛，紧张地看着他，“这是臣妾这几天……”
“在你跳舞之前就有了对不对？”誉彻的目光直射到她的心里，让她避无可避，“王妃费这么大代价在胡姬酒肆跳舞，又是意欲何为呢？”
他就像一头准备攻击的豹子，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颜霁不由咬住了下唇，的确，她那天的跳舞，甚至她的哀伤都是有意为之。
“让本王猜猜，王妃这么做就是想要本王相信，王妃是一心要为辛九娘报仇，这样本王就会放心地用你提供的证据。”誉彻的话语就在她的耳边，颜霁能感受到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和一触即发的怒意，这回她真的激怒他了。
“可王爷并没有相信臣妾，而是将证据交给了颜相。”颜霁垂下眼帘，并没有否认，“臣妾的证据是真的，没骗王爷，也根本骗不到王爷，王爷又何苦这样质问。”她知道装下去只会让事情更糟，索性开诚布公。
誉彻定定地看着她，紧攥的拳头因用力而关节发白。他要说什么，告诉她他真的相信她了吗？为什么他会感到如此的愤怒挫败。
“本王当然不会相信。”誉彻放开颜霁起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自得平淡。他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好像决意不再多说一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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