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容娴夫妇难得的提了礼物上门拜访。
瞧她一脸喜色,莞娴忍不住将她拉进闺房,问道:“二姐姐,今儿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这么高兴,是不是你那儿亲戚、婆婆的事儿解决了?”
“也算是吧。”容娴抿嘴笑了笑,“大哥哥不是外放了县令么?我让爹爹给你姐夫也寻个外缺,咱们走得远远的,就不信那些破落户亲戚会跟着去。”
“这样啊。”莞娴了然点头,又皱了皱眉,“我瞧裴姐夫一向清高,未必愿意让你帮这个忙。”
裴道元本来就是进士出身,虽然比大堂兄的进士及第次了一等,但也是入了翰林院的。他是有才之人,只要兢兢业业的做下去,不会没有出头之日,何必担上这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名声呢。
“嗐,你知道他一向极孝顺……他娘都同意了,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容娴不以为然,翘起嘴角笑道,“这可是江南的实缺,肥着呢,多少人使银子都钻不到。也就是正好那边有个县令上了本子丁忧,我爹爹才能将他荐上去了。不然的话,靠他自个儿,还不知轮到哪年哪月呢。……在这件事上,我和我那婆婆可是难得的有志一同。她听我这么一说,可高兴了,对我一口一个好媳妇乖女儿的叫,这些日子也不骂我了。”
“……这样啊。”莞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陪着勉强笑了笑。
容娴随夫上任,这一去又是三年,到时候,自己已经不在苏府了吧?
她也管不了许多,二姐就自求多福了。
容娴今儿心情极好,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直到用晚膳的时候,莞娴的耳朵才能休息。
今日晚膳因为容娴夫妇的关系,菜色也丰富了些。
不出莞娴所料,裴姐夫笑得有些勉强,并不因为岳父替他寻了个肥缺而特别高兴。至于大老爷呢,依旧板着脸,看起来也不甚开心。……看来,这事儿大伯父也不是十分愿意的,大概大伯母也插了一脚。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莞娴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希望容娴会珍惜这些,将来不要让父母再担心了。
老太太瞥了他们翁婿一眼,啥也没说。
她扫了众人一眼,见一家人围桌坐着,一副合家团圆的模样,神色便颇愉悦。可过了一小会儿,想起长孙不在席上,她又轻叹了口气。
大太太见状,知道老太太的心事,连忙笑道:“刚收到经哥儿的信,说是他媳妇儿有孕了。”
“真的么?”听了这话,老太太精神一振。
“是啊。”大太太含笑回答:“这都是托老太太的鸿福……您就快能抱上重孙子了。”
“是苏家祖先保佑。”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待会儿你们陪我再去祠堂上个香,祈求苏家列祖列宗保佑宫里的大姑娘和长孙媳妇都一举得男。”
“若是一男一女也好,正好凑个娃娃亲。”大太太笑容满面。
“那也是,不过还是先生个儿子好,女儿可以慢慢来。”老太太说着,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了似的,“大姑娘的日子是十一月,经哥儿媳妇的怕是要明年开春才生了。”
“这您急什么呀,左右都少不了您的大胖重孙子……”
“是、是……”
因为这件喜事,席间气氛轻快了起来,大家纷纷向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道喜。
只有楚氏如坐针毡,勉强笑着向婆婆和妯娌敬了一杯,便垂首不语了。
莞娴见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暗暗祈祷那促孕丸赶紧生效。
过了一会儿,瑞娴却插了句嘴,对莞娴说道:“姐姐,你上回和楚舅舅是打什么哑谜呢?”
“啊,什么?”莞娴心里立即警觉起来,可脸上还是不露声色的挂着淡淡笑容。
“我瞧你们上回,你看我、我看你的,好像有话想说却又不说出来。”瑞娴甜笑,做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来,“这就叫做那个啥——眉来眼去吧?!”
“妹妹这成语用得不对。”容娴笑嘻嘻回答,“眉来眼去是说……”
“嗯哼。”大太太轻咳一声,打断女儿的话。
“三姐姐……”瑞娴似笑非笑的望着莞娴,等着她解释。
“在长辈面前,胡言乱语什么!”不待莞娴回答,楚氏便出言喝止。她本来就有点憋气,见继女如此出言无状,更是恼了。……她乱说话,不就是间接表示自己这个做后娘的教导不力么?
自己没有生育,已经在妯娌和婆婆面前很没面子了,如今这瑞娴还给她添乱,让她是气上加气。
听继母口气甚重,瑞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不甘心的咬着唇。
“好妹妹,舅舅待咱们,都是一般的。”莞娴柔声说着,给瑞娴夹了一块红烧鱼。
瑞娴怒瞪她,她却是愈发笑得温婉亲切。
老太太瞥了她们姐妹一眼,没有说话。而男人们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出,两位老爷开始谈起了朝中大事,裴道元也不时的插一两句。
听他们说起征伐夏国的事儿,莞娴便也悄悄的竖起了耳朵。
“大哥,这回出征,主帅还是庆侯爷,咱们大可放心了。”莞娴她爹,苏学士说道。
“是啊。”大伯父,苏侍郎点点头,“庆侯为主帅,楚家世子为先锋,此战应该不会很难打才是……咱们就等着明年此时的捷报吧。”
“是啊……皇上如今忧心的,就是粮草供给的事宜。”苏学士又说,“今年夏季,怕是有旱情呢。”
“唔……天下米粮近半来自江南,道元,你到了任上,务必给我写信说说情况。”大伯父瞧了女婿一眼。
裴道元赶紧起身应了,“小婿遵命。”
“自家家宴而已,不必拘束。”大伯母对他摆摆手。
他瞧了瞧泰山大人,又欠了欠身,这才坐下。
“说起楚家,庆侯爷那几个儿子可都是猛将啊,真可谓是将门虎子、不同凡响。”苏学士瞥了楚氏一眼,又赞了一声。
楚氏听他夸奖自己娘家兄弟,这才又欢喜了些,对他抿唇笑了笑。
“嗯,这回楚侯爷成年的儿子都出征了罢?”大伯父问道。
“是啊。”苏学士颔首,“就连前几日受了伤的老五,也跟着去做个书记官。”
书记官?
楚承瑛不是说入细营么?
莞娴脑中浮起个大大的问号。
眼眸一转,她笑盈盈的说道:“这可是如今京城里热议的话题,莞儿在闺中也略有耳闻呢……前些日子听嬷嬷们说起庆侯爷昔日的丰功伟绩、雄才伟略,比说书还精彩,我都听得入了迷。”
“那是市井之人以讹传讹罢了。”楚氏谦逊说着,脸上却有些自豪之色。
“我还听别人说起,军中有个细营,那可是不得了的地方,里头的都是千里挑一的英雄好汉。”莞娴吐吐舌,转头问苏学士,“爹爹,这是真的么?”
楚承瑛想要进去,都得皇上点头,这细营,想必是精英部队之类的机构……于是她便想诈父亲一诈。
“外头是这么传的么?”苏学士笑着摇了摇头,“不得了是不得了,但说是英雄好汉,却也未必。”
“二叔叔为什么这么说?”容娴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
“这细营啊,名气极大,但里头有谁,除了皇上和主帅,那是谁也不知道的。”苏学士酒过三巡,微有酣意,也想过一把说书人的瘾。
“这么神秘?”莞娴帮腔。
“是啊……细营里头的确实都是千里挑一的人材,但其专司细作、刺杀之类的事,不是英雄所为,说是死士倒更恰当些。”苏学士摇头晃脑的说道,“这细营可不是随便能进去了,要是极忠诚的人才成,由皇上御笔钦点的……若是能活着回来,那必会得皇上另眼相看,青云直上的。相传如今的禁军统领王大人,便是细营出身。不过,若是回不来嘛……”
“原来如此啊,女儿又开眼界了。”莞娴陪着笑,装作不以为然的模样,可手上镶银的乌木箸却差点拿不住。
……这细营,听起来不像是精英部队,倒像是特务机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