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哭灵

目录:雍正皇后种田记|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高无庸一见皇后拖着病体来了,急忙留下几个小太监招呼着,自己进慈宁宫正殿禀报。

    众人听说皇后强撑着身体前来哭灵,俱是感慨。雍正对着高无庸吩咐:“太后薨逝,皇后身为儿媳,谨守孝道。尔等要好好伺候,不可因为皇后悲恸过度,而伤了身子。叫太后九泉之下,不得安心。”

    高无庸急忙下去吩咐。又听十四对着乌雅氏灵位大哭:“皇额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那一双贤孝的儿媳们都来了呀!我的额娘啊!十二嫂嫂、十三嫂嫂和几位弟妹都来送你了呀!八哥、九哥、十哥跟几个弟弟也都来了呀!我的额娘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跟她们说说话呀!”

    廉亲王听十四这么一面哭,一面说,脸上带着哀恸,心里骂的起劲儿!老九、老十一听,急忙暗地里,四下瞅瞅,见自家福晋都老老实实在后头跪着,身边丫鬟都规规矩矩地立在慈宁宫外头守候,心里就长出一口气。皇后没来,自然四嫂是最大关注对象。如今,皇后来了,老四跟老十四必定忙中偷闲,想方设法地找咱们哥儿几个的错。如今,事儿是宜太妃挑起来的。咱们这边,还是老实点儿的好。可不能再折腾了。这俩人刚放心自家福晋,猛的想起还有八嫂没来。老九头上的汗登时就冒出来了,心里不住埋怨:我的娘诶,您就是要闹事儿,也得先看看自家有没有同样的短儿哇!这可如何是好?老十没想那么多,就是一个劲儿看八哥,不住使眼色:赶紧叫八嫂嫂来啊!没见老十四都开始找事儿了吗?

    老八有口难言,心里把宜太妃给埋怨几句:您倒是先看看您侄女来了没再撒泼哇!这下好!等着叫人反咬吧!你以为,如今的老十四还是当年的八爷党哇!

    十三夫妇连同十七夫妇同时舒了一口气,重新跪在地上哭。弘经拉着弘纬,跪到弘昼身边,兀自哀痛。后头,惠太妃看一眼熹妃,一脸悲切,心中暗暗鄙夷:这个熹妃,居然还跟宜太妃一起闹腾!皇后出事,只会让皇帝更加疼爱她身边的两个阿哥!与你有什么好处?更何况,照今天情况看,弘经与弘纬,绝非善类!就是想给弘历铺路,也太急了些!倒是这个富察小月,一直安安稳稳的,是个有主见的!

    不多时,衲敏跌跌撞撞,来到慈宁宫。一面哭,一面往前挪,一面埋怨:哪个不要脸的定下这杀人的规矩!姑奶奶回到现代后,一定发微博骂他!弘琴在后头磨磨蹭蹭跟着,高兴了嚎两嗓子,不高兴了,睁大眼仰着头看众人作势。

    想起今天的事,衲敏心里就一阵难受。半夜,好容易退烧,好好睡一觉吧。突然觉得心口疼。实在忍不住了,叫起来碧荷,传太医来见。又是扎针,又是吃药,忙了半夜。到天明才睡下。哪知,还没醒呢,就听见完颜氏在景仁宫门口哭。强撑着起床,看见碧荷等人浑身缟素,差点儿没吓死。一问才明白,乌雅氏太后没了。

    完颜氏跪在景仁宫,干哭不掉泪。气哼哼说了一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衲敏是农家姑娘,传统习俗自然清楚。更不要说这是封建社会!没奈何,扶着碧荷,换了孝衣,一路上,不敢坐撵,步行而来。

    年妃在养性殿住了这么些年,很少出门。太后薨逝的消息,也是很晚才知道。想了想,也换了孝衣,望慈宁宫去。半路上,遇到皇后,见皇后体虚,汗水已经将孝帽浸透了,大吃一惊。急忙拨开翠鸟,亲自上前扶着,口里悄悄说:“皇后,你要撑住。实在不行,到了灵前,哭一通就装晕。后头的事,有我安排!”

    衲敏暗道:还用装吗?就乌拉那拉氏这小身板!到不了灵前,我就该穿回现代了!

    完颜氏也急忙扶着,凑到耳边出主意:“你慢点儿走。反正去早了也是给那老巫婆跪着!还不如在路上多歇歇!只当是散步锻炼身体了!”

    就这样,一行人挨挨蹭蹭,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望见慈宁宫正殿那金黄色的屋顶。衲敏深吸口气,大哭:“额娘啊!皇额娘啊!媳妇的亲娘——您等等我啊!媳妇跟您一块儿走,省的在这儿,也没个长辈疼,叫人欺负啊!我的亲娘啊!”

    年妃、完颜氏领着一帮宫人嚎啕,以助皇后声威。这些人也齐心,皇后哭的时候,他们低声呜咽,皇后停下来换气儿的时候,他们就大声痛哭。一场哭灵,堪比独声演唱,配上大合唱伴奏!

    衲敏使劲抬脚,堪堪迈过慈宁宫门槛,到了乌雅氏太后灵位前,推开年妃、完颜氏,扑到灵前,趴到地上,一面歇歇腿,一面练练音:“娘啊!我的亲娘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儿媳还没在床前伺候您一天,您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您好狠的心,您这一走,撇下这么个大家子,可叫儿媳怎么办啊!您要走,就干脆把媳妇也带走吧!省的媳妇叫人背后戳脊梁骨,半死不活地不安生啊!皇额娘啊!”

    年妃也紧跟着皇后跪在太后灵前哭诉:“太后娘娘!您睁开眼睛看看啊!皇后娘娘身子如此虚弱,从景仁宫走来,都要两三个时辰。您也是个长辈,怎么能这么狠心,在这个时候走了呢!您不是说,要看着皇后娘娘好起来吗?太后娘娘啊!您别的不念,就不念您的皇孙了吗?您这么一走,皇后娘娘身体不好,皇上又日理万机,谁来照顾您的皇孙啊!太后娘娘——”我可怜的九儿啊!你可不能出事啊!

    完颜氏跟年妃错开半步跪着,趁着年妃喘气,见缝插针:“皇额娘啊!皇额娘,您好狠的心,一声不响丢下我们就走了!您没了,往后,谁给我们这些晚辈遮风挡雨,谁给我们这些年轻的指点迷津!有了气,我们找谁哭诉啊!皇额娘——”

    弘琴捂着脸跟着进了慈宁宫,一面张着嘴哇哇乱叫,一面从指头缝里看人。

    年妃接茬:“太后娘娘!您睁眼看看啊!皇后娘娘拖着病体都来了!您好歹睁眼看看啊!您倒是出声啊!太后娘娘——”

    完颜氏接着数落:“皇额娘,嫂嫂、弟妹们都来了!除了没来的都来了!您倒是睁眼看看啊!没有您,谁护着我们这些媳妇、儿孙呐!”

    衲敏哭的浑身冒冷汗。留神听年妃跟完颜氏哭声夹杂在众人嚎啕之中,暗想,听完颜氏这话意思,该不会有哪位奶奶没来吧?趴在地上,往四下瞅瞅,冷不丁看到老十七。急忙趁年妃跟完颜氏歇气的空隙大声哭诉:“皇额娘,儿媳知道,您素来疼惜做晚辈的。儿媳在您跟前讨个旨意。您的十七媳妇钮钴禄氏,她怀孕了。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这孩子,来的不容易啊!儿媳怕她没经验,前几天就求皇上下了旨,叫她安生在府里养胎。您这边,她要是不能来,您可要保佑她们母子平平安安的呀!皇额娘!”

    十七媳妇在后头听了,心中更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老八听了,心中一动,急忙跪在雍正后头大哭:“太后娘娘,前两天,儿臣的福晋也查出来有孕了。儿臣怕她听了您的事,心里难受,就没跟她说。太后娘娘,我的额娘啊,您在天有灵,可要保佑您的八儿媳母子平安啊!”

    雍正听了,气的差点没蹦起来踹老八几脚。果亲王十七听了,也跟着抽搐:八哥你疯了吧!皇后在这儿哭,那是她仁德;你上赶着求旨意,那不是逼四哥嘛!

    衲敏自然也听见了,跟着哭:“皇额娘在天有灵,保佑咱家媳妇后代吧!”玉瑶,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年妃跟着大哭:“太后娘娘,求太后娘娘保佑您的皇孙平安长大吧!”

    完颜氏哭:“皇额娘,求您保佑皇后娘娘吧!”她要是哭死了,雍正非要迁怒不可!

    十三哭:“太后娘娘,保佑皇上四哥不要太过悲痛,伤了龙体啊!”

    十四哭:“皇额娘,您老要记住!”半夜去找给您没脸的宜太妃他们吧!

    弘经哭:“皇祖母,孙儿会想您的!”弘琴也跟着直嗯嗯。

    弘纬只哭,不说话。

    后头一群脂粉女子,依依呀呀,哭声听起来,好比棺材里死的人,跟她们感情当真多深似的!

    雍正见差不多了,也跟着哭:“皇额娘!您老见了皇阿玛,可要跟他说说如今的大清国。保佑大清国泰民安、海清河宴啊!”儿子的皇位,来的真是不容易!儿子没辜负老爷子的期盼啊!您可千万别忘说啊!

    殿里殿外,哭声震天。各亲贵大臣府邸,也都撤下喜色布纬,换上素色,以示哀恸。按照太后薨逝世规格,雍正将乌雅氏太后梓宫隆重护送至景陵,与康熙皇帝合葬。并且,亲自下旨,追尊生母为孝恭仁皇后,将太后葬仪,尽可能地比照康熙去世当年礼仪,并命两万亲兵护送。御史上书,以为不可。雍正说:“帝后葬礼规制虽不同,然朕悲恸相同。”堵住了御史们的嘴。

    至于老八那边,玉瑶害喜,整日吐的昏天黑地。孝恭仁皇后去世,她这位亲王正妃,一次都没能出场。别说廉亲王,就是老九、老十,都不敢在太后葬礼上说一个不是。一切,都随雍正,几个人半个字都不敢往外吐。饶是这样,雍正还巴不得背后长只眼,好盯着他们一举一动,挑个错,发落发落,出口恶气。好几次,申斥八爷党的圣旨都要下发了,又给弘经拦下来。弘经年纪小,说话却有情有理。雍正听了儿子陈述,气顺了不少,对弟弟们失礼之处,不过是见面申斥一番,并未扩大处理。

    至于衲敏,还真如完颜氏所说,只当是出去散步锻炼身体。哭的时候,就想想自己在现代过的那些个蚁族的日子。没有固定工作;相亲被人看不起。等等之类的。居然越想越悲恸,越哭越真心。真真是叫御史们都要上表表彰这位孝顺的儿媳!

    过了孝恭仁皇后葬礼,雍正九年,也过完了。

    因为太后守孝,本来应该在雍正十年举办的大选,也推后三年。衲敏看了看小宝,这孩子过了今年五月,也该十岁了。按照这个时候的习俗,三年以后,恰该留心选媳妇了。

    弘经意识到衲敏眼光不住在自己身上打量,不由带着些少年的羞涩,问:“皇额娘,您看什么呢?”

    衲敏笑笑,“当然是看我们的九帅哥啊!也真是奇怪了,你八岁以前,跟个娃娃似的。怎么过了八岁,就跟春天的萝卜似的,猛抽着往上长!看看,再过几年啊,都要长到树顶上去了呢!”

    弘琴拊掌大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弘经,“春天的萝卜!哈哈!”

    弘经脸上发红,一个劲儿埋怨妹妹:“别笑了!看你头上花都摇掉了!”

    弘纬微笑着安安静静坐在皇后身边。等哥哥姐姐们笑完,才轻轻对衲敏说:“皇额娘,宫里不大选,这几年,是没有什么新人进宫。可是,您不能轻心大意啊!还有件事,也是时候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防盗:116章

    雍正因皇后生病不高兴,在衲敏看来,绝对有不少水分。谁不知道正史上,孝敬宪皇后去世,雍正下旨,说要亲自去皇后葬礼。旨意中还说,自己身体不好云云。弄的大臣们没办法,只好联名上书,求皇帝不要去皇后葬礼,免得龙体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因此,衲敏自己除了每日养病,尽力配合太医治疗,就是给几个孩子写信。每人每年一封,写好就封起来,叫给翠鸟,叫她在合适的时候,寄给孩子们。至于雍正,人家没工夫搭理。

    弘经每天从上书房回来,就到母亲床前尽孝。弘琴、弘纬则是寸步不离。衲敏好的时候,就教他们识字,或是讲些历史上的典故给他们听。

    年羹尧托完颜氏送来一箱小人书,都是些正史小故事,或是西游记之类的,还有些科普读物。衲敏便交给弘经,叫他陪弟弟妹妹们一起看。有精神的时候,就陪着几个孩子做些算术,学写几何、天文物理之类的。衲敏上学时,就不偏科。如今教起这些孩子基本科普,除了精神不济外,游刃有余。

    怡亲王夫妇与恂郡王夫妇、果亲王夫妇常常到景仁宫探望。怡亲王甚至请雍正召来远在蒙古的淑慎公主、端柔公主常驻京中,与留京的和惠公主轮班前来伺候皇后。

    后来,廉亲王夫妇也进宫探望。衲敏见了他二人,说些闲话,便问大格格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玉瑶连忙说都差不多了,就等富察家定日子呢!

    衲敏靠在炕头,闭着眼歇了半天,这才勉强睁开,想想眼看都快七月,自己也没多少日子了。要是真如历史上撒手而去,那廉亲王大格格这位闺阁老姑娘,不知道又得等多少时候,才能出阁。便催玉瑶:“孩子也大了,该办的事就该趁早办。早些办完,咱们做父母的也能安心不是?”

    玉瑶连忙答应,说回去就到富察家去说。

    衲敏这才闭眼不说话。玉瑶看皇后累了,便告辞出来。出了宫门,立逼着廉亲王到富察家去定日子。当天请了算命先生算好了八月十八,回家就拉上大格格,整日里掰着指头算日子。忙碌之时,还不忘到佛前祷告,求佛祖保佑皇后别挂,就算要挂,也得等大格格出阁后再挂。大格格听着嫡母这般唠叨,想起幼年还住在雍亲王府对门时,四伯母对自己百般疼爱,如今自己亲事也多亏四伯母才能这般顺遂,泪珠就在眼眶里晃荡。

    得了廉亲王家嫁女儿消息的满蒙亲贵,家中有儿子、闺女适婚的,都忙着办喜事。要知道,一旦皇后薨,依照国法,这些亲贵之家,至少一年不能办喜事。跟皇族关系再近一些的,恐怕要守个两三年。那可要耽误多少小夫妻啊!

    等傅恒娶了廉亲王大格格,衲敏便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叫来弘经,叫他没事多带着弟弟妹妹去看看年母妃。弘经今年九岁,对自己的身世早就明白。听母亲浑身无力,还要操心自己,眼睛一湿,答应下来。年妃知道了,别无他法,只得每日在佛前烧一炷香,求佛祖保佑,皇后别死,至少,在弘经长大成人前别死。

    过了九月重阳,果亲王福晋钮钴禄氏传出喜脉。衲敏知道了,特意求了雍正旨意,不叫钮钴禄氏进宫请安。旨意上还特意点明,叫钮钴禄氏安心在王府养胎,没有圣旨,不必进宫。

    钮钴禄氏看到这份圣旨的时候,眼泪都快流下来。皇后身体不好,太医院那边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如今,她还能想到自己,不叫自己进宫,无疑是在对雍正说:“如果我死了,不必叫十七弟妹哭灵。”摸摸还不太显的肚子,钮钴禄氏靠在十七肩上痛哭,“没有四嫂,哪有我今日!她要是真不好了,你别拦着我去景仁宫!”

    十七叹气,“要是你非要去,我不拦你。只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叫四嫂一番苦心白费。”

    又过几日,太医院全体太医再次集结景仁宫。弘经、弘琴、弘纬,甚至弘晓,齐齐守在偏殿。三位和硕公主全部进宫,坐在正殿耳房,等待皇后消息。

    弘经一手握着弘琴,一手拉着弘纬,不哭不闹,一脸肃静。弘琴则是红了眼圈,咬着牙一个劲儿往正殿瞅。弘纬低头想心事,不管外界俗物。弘晓站在门口,不住向进出正殿的宫女太监打听消息。

    雍正领着高无庸,抱着一摞奏折,一直坐镇景仁宫正殿。十三等人只得来景仁宫禀报国家大事。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乌雅氏太后连着几个月不见皇后,接到的都是皇后卧床不起的“病假条”,不由心里发慌。别的不说,单是这位皇后不贪权,不牟利,处处尊敬老人,就使得乌雅氏在皇宫中过的舒坦。再加上皇后在皇帝跟前,常常提醒他要以孝治国,雍正与乌雅氏太后这些年感情也好了很多。整日里,见了前来请安的公主、嫔妃,也常问皇后如何。听见说不好,就在慈宁宫吃斋念佛。这一天,又听说太医院全都聚集到景仁宫,乌雅氏太后再也坐不住了,领着人,坐上凤辇,望着景仁宫宫门而去。

    三位和硕公主听说太后到来,急忙领着人前来迎接。乌雅氏太后一手扶了淑慎公主,一手扶了端柔公主,对着和惠公主问:“你皇额娘怎么样了?”

    和惠公主红了眼圈,低头回答:“回皇祖母的话,皇额娘她——还好!”

    乌雅氏太后叹气,对身边人说:“扶哀家进去看看吧。”

    雍正正与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商量西南地区改土归流之事,听就太后来了,便领着群臣站在殿内恭候。

    乌雅氏太后免了众人的礼,看看雍正,一阵心疼:“瘦了!”

    当着大臣的面,雍正只得赔笑:“这几日国务繁忙了些。好在弘时兄弟几个都能帮忙。就是弘昼那个不靠谱的,也知道替君父分忧了。”

    乌雅氏太后点点头,“那就好。皇上也要注意身体才是,不可过于劳累!”说完,看看雍正身后大臣,都是一品、二品官员,思量着自己不宜多呆,便说要去看看皇后。

    雍正亲自扶着太后,送到皇后所居内室,这才告退出来,领着群臣接着商议国事。

    太后扶着几个孙女悄悄进去,就看见里头床帐低垂,几位太医守在外头,碧荷、翠鸟等宫人垂手站在门内。见太后进来,急忙磕头行礼。太后连忙摆手,悄声问:“皇后怎么样了?”

    碧荷领头回答:“回太后娘娘的话,主子娘娘刚喝了药,睡着了。”

    乌雅氏太后想了想,“罢了,哀家过几日再来看她吧。”正要转身,听见床帐内低语:“谁来了?”

    翠鸟连忙上前回话:“主子娘娘,太后娘娘看您来了。”

    衲敏抚着额头,勉强撑起身子,对外吩咐:“还不快扶我起来。”嘴里说着:“皇额娘请稍等,媳妇这就起来给您见礼。”礼不可废,这要叫哪个逮住了,将来雍正更有理由不去皇后葬礼了。衲敏可以不在乎,真正的乌拉那拉氏还不委屈死了!翠鸟听了,连忙领着人掀起床帐。

    乌雅氏太后连忙走近几步,坐到皇后床前,两手压住皇后,“你呀,还是这么重规矩。快躺下,仔细着凉!”

    衲敏这才重新靠到大迎枕上,带着歉意问:“您怎么来了?媳妇身子不好,这么长时间,也没在您跟前伺候。倒劳累您亲自来,这叫媳妇如何受的起?”

    乌雅氏太后柔声宽慰:“咱们娘俩之间,还说什么受的起受不起。自从你八岁进了皇宫,哪一回生病我没来看过你?如今,还说这么生分的话!”

    衲敏笑着摇头,“是媳妇说错了。皇额娘这些日子可好?”

    乌雅氏太后点头,“好,有什么不好的。儿孙们孝顺,媳妇们知礼。就是你,老叫哀家操心。”

    衲敏笑着不说话。乌雅氏太后眼见皇后眼皮一眨一眨地强撑精神,心里也难受。又说了几句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咱们娘俩再好好享福之类的话。便领着人出去。

    到了外殿,大臣们已经跪安,只有弘时、弘历、弘昼几个立着跟雍正说话。弘经领着弟弟妹妹站在雍正身边。几个人一见太后出来,急忙行礼。

    乌雅氏太后摆摆手,“免了。皇帝,依哀家看,皇后没事。你们帝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也别太揪心了。不为别的,也为孩子们啊!”说着,叫来弘经三个,一个个拉着他们的手,仔细看看,又强撑笑意,嘱咐雍正要多注意身体,皇后不日即会痊愈等等。直到雍正保证,一定好好注意自己身体,乌雅氏太后这才笑着离开。

    雍正领着儿子们一直将太后送到慈宁宫,这才回转。

    乌雅氏太后站在慈宁宫正殿台阶上,看着皇帝仪銮离开,长出口气,对身边宫女吩咐:“到奉先殿去吧。哀家想拜祭一下祖宗。”

    雍正离开慈宁宫,走到养心殿前面,对几个儿子吩咐:“都回去吧。明天再去看你们皇额娘。”自己则进了养心殿后院,立在院子里仔细看看,对高无庸吩咐:“等你们主子娘娘醒了,把这东五间好好拾掇拾掇,往后,主子娘娘就住这儿了。”

    高无庸急忙下去吩咐。雍正背着手,又想了几个拾掇屋子的法子,亲自写好了,交给高无庸找人去办。一再叮嘱:“要好好弄,给你们主子娘娘一个惊喜!”

    等雍正再次回到景仁宫时,衲敏刚好穿了衣服起来喝粥。秋日的夕阳,已经失去了夏天的炙热,暖暖的穿过窗棂,打在炕上,在皇后周身镀上一层金黄。

    衲敏抬头看见雍正进来,也不行礼,就那么淡淡笑着,静静地看着雍正。看的雍正心疼。衲敏则在心里嘀咕:还没看够!没见姑奶奶笑的脸疼!

    雍正走上前,替皇后拢拢耳边头发,坐在跟前问:“今天看着精神倒好!”

    衲敏一笑,“看着倒是,只是我还没什么力气。前几个月天天发烧,也没照镜子,脸色也不知道黄成什么样子了?”

    雍正失笑,“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了?依朕看,好的很!”

    衲敏没说话,看看雍正,过了一会儿,才问:“孩子们呢?”

    雍正说:“朕叫他们都回去了。你要见,再叫他们过来就是。”

    衲敏想了想,“罢了。也不在这儿一会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前几天没精神,忘了。趁今天说了吧。你还记得我以前给过你一个荷包,里头有一张纸的?”

    雍正想了想,“小十出生时候的那个?朕记得,还在养心殿多宝格里放着。你要那个做什么?还是,又想起给朕做荷包了?”

    衲敏摇头,“我倒是想,就是怕你嫌弃做的不好。荷包倒在其次,只是,那里面那张纸是的字,您还记得?”

    “以民为本!朕记得。”

    衲敏笑着点头,“您记得就好!老百姓过日子不容易。前年我带着小宝,在山里就转了一圈,就觉得当地百姓实在艰难。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们,想要读书,都得跑几十里路。几个村子,上百户人家,几乎都没有几个识字的。当地官员还说,要把几处私塾合并了,办个书院。当时我就觉得不妥。要这样,孩子想读书,不是要跑更远了?遇到刮风下雨,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皇上,您要是有空,就叫人去好好看看,能多几处私塾,叫小孩子启蒙就好!我不指望出多少个进士、状元,只希望那些孩子们,能识字,会数数,出门不做睁眼瞎就行!”

    雍正想了想,那合并私塾建书院的建议,好像是弘历提出的!这个好大喜功、不知实事求是的败家子!难为皇后这两年都不敢说,原来是顾及弘历面子!便安慰皇后,“朕记住了。朕会派人去查的。朕也会如皇后所期望的,以民为本。放心吧!”

    衲敏听了,对着雍正笑笑,轻轻躺在雍正手边,睁着眼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雍正笑笑,问:“怎么了?”

    衲敏摇头,“我困了,想睡觉。可是,您一直在,我睡不着。”说完,自己先笑了。

    雍正想了想,“那朕回养心殿,你好好休息。朕明天再来看你。”

    衲敏点头,“好!”看着雍正领着人出了景仁宫正殿,这才眼一闭,睡着了。雍正站在景仁宫正殿窗外,看着夕阳在皇后沉睡的面容上轻轻划过,不由按按胸口,领着人出了景仁宫宫门,望养心殿而去。

    乌雅氏太后跪在奉先殿康熙画像前,喃喃祷告:“皇上,自从胤禛出生以来,臣妾就没好好照顾过他。如今,媳妇病了,眼看就不好了。臣妾看着,胤禛怕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臣妾恳请皇上,救救媳妇吧!如有可能,臣妾宁愿替媳妇死了。也算是,臣妾这一辈子,第一次照顾胤禛吧!臣妾没有做个好额娘,就让臣妾这年过古稀之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保护我的孩子吧!”说完,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

    乌雅氏太后出了奉先殿,扶着小宫女下台阶时,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多亏身边人手脚麻利,一把扶住,才没跌倒。李得正还要去请太医,乌雅氏太后摆手,“罢了,哀家没事。别闹得跟什么似的。回慈宁宫吧。”回到慈宁宫,乌雅氏太后便上床歇着。一夜平静。

    养心殿后殿,雍正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子,像皇后乌拉那拉氏,穿着还是当年做亲王福晋时的衣服,站在不远处,一直对着他笑,笑的犹如夕阳般灿烂。他刚想走近,那女子就变成了乌雅氏的模样,也对着他笑。他刚想喊,就见眼前这么一个人,突然变成两个人,一个是乌拉那拉氏,一个是乌雅氏,对他说了句话,二人便互相搀扶着离开了。雍正喊了半天,也没问清楚那究竟是什么话。正要跟上去,就听养心殿外,几声云板敲响。

    雍正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方知原来梦魇一场。刚想喊高无庸端茶,就见高无庸推门进来,照地上一跪,哭了起来。

    这一刻,雍正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