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纯粹而绝对的威胁!
弘琴公主做衲敏闺女这么多年,针黹没学会多少,审时度势、顺应潮流这点,多少还是学到一些。听见察尔汗这般说,心里登时明白,如今,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未婚妻”的名誉,还是要顾着些的。
想到这儿,双目往后一瞪,“哼!”不再说话。
察尔汗淡笑,解下肩上披风,将固伦公主包裹起来,小心抱在怀里,轻轻说:“天太晚了。现在不能送你回去。等明天早上,我再送你。”
弘琴一面挣扎,一面说:“不用你好心,我带来的侍卫们有办法。”
察尔汗一面往营帐走,一面笑问:“哦?他们有办法?如今,除了地上睡的三个,其他的都忙着躲藏。难道,要他们嚷的全蒙古都知道,你夜闯我的大营?”
弘琴低头不语,只得窝到察尔汗怀里,任他抱着往营帐处走。察尔汗步伐很稳,除了胳膊太硬,还有一股不太习惯的青草味儿,弘琴自我感觉:没什么不舒服。
等到弘琴公主昏昏欲睡之时,察尔汗已经进了营帐。叫亲兵在外把守,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将公主轻轻放到床上,解开披风,盖上厚厚的毛毯。自己则卸下盔甲,和衣躺在公主身边。
弘琴刚觉得暖暖的就要睡着了,冷不防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伸手捂住察尔汗鼻子,“别闻!”我的天,这香味儿可是男女不忌,虽说咱现在才十一岁,这察尔汗可是四十一,正值壮年哇!
当即,弘琴一把拉住察尔汗,跳到地上就要往外走。察尔汗笑笑,拉开弘琴公主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到她鼻子底下,“闻闻吧。慧远大师给的,能避开催情花花香。”
弘琴将信将疑,捏着鼻子嗅了嗅,果然,胸口那股闷热退去不少。索性抓过来,揣进腰上荷包里,歪着头斜着眼,瞅着察尔汗。
察尔汗依旧笑笑,“好了,早点儿睡吧。明天可是要早起,避开外人,偷偷将你送到陛下营帐里呢!”
衲敏没给弘琴传递多少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雍正本就不理会这些事。是以,弘琴虽然觉得不妥,但架不住一整夜绷紧心弦,身心疲乏。如今,好容易有了暖床软枕,她哪里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当即,扑到床上,抓起毛绒绒的毯子,“呜——”,嗷嗷叫着,打个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颗脑袋。靠到枕头上,白察尔汗一眼,呼呼大睡。
察尔汗失笑,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更宽的毛毯,依旧和衣躺到公主身边,将大毛毯盖到两个人身上,这才安心睡觉。
也不知隔了多久,就听弘琴大声说:“喂,察尔汗,你睡着了吗?”
隔了一会儿,才听察尔汗回话,“刚醒。”
“哦。既然醒了,就陪我说说话吧。”
“好!”
“十一年前,你为什么要向我父母求亲?”
察尔汗想了想,这位公主性子怪,偏偏十分聪慧。说假话——她未必听不出来,与其给她送把柄,不如实在些。只得老实说:“十二年前,我接连没了五个未婚妻。母亲担心,为我去求了萨满法师。法师说,叫我去京城求亲。还指点,到了紫禁城,看到离皇帝陛下最近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命中妻子。”
“哦?萨满说的?”
“是。所以,我就去求见陛下。本以为,陛下会独自接见我。那么,离他最近的,应当是殿中宫女。可没想到,皇后居然也在。”
“皇额娘?你——你想什么呢!那是国母!”察尔汗你个色胚,看老四知道了不宰了你!
察尔汗微微一笑,轻轻安抚有些躁动的公主,“当时,我也愣了。可是,低头行礼的时候,我看到皇后怀中的小公主。我想,这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吧!”
弘琴撇撇嘴,“孔夫子说,要敬鬼神而远之!”
察尔汗没说话。弘琴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帐内沉默,只听“踢踏、踢踏、踢踏”,一声接一声,沉稳有序地响着。弘琴琢磨一会儿,问:“座钟?”
察尔汗又被公主从熟睡中叫醒,嗓音模糊地嗯了一声。弘琴来了兴趣,“没想到。你居然也用那东西。”
察尔汗笑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彻底醒来,沉声问:“你真的不想嫁到蒙古?”
弘琴嗤笑,“我是在京城长大的。哪里受的了草原的风沙!”
察尔汗点头,“好,我知道了。”
弘琴想了想,又说:“即便受不了,我也是公主。我朝唯一的固伦公主。除了抚蒙,别无选择。”说着说着,这位素来以强悍示人的公主,居然觉得自己鼻子发酸,急忙抽抽嗒嗒吸气,试图把眼中泪花咽下喉咙。
察尔汗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拍拍公主身上毯子。
弘琴抽搭一会儿,觉着没意思,自己停住了,冲察尔汗吼:“喂,我刚才那是着了凉,鼻子不透气,听见没?”
察尔汗轻笑,“其实,成亲后,你不一定要住在蒙古。我虽然是蒙古台吉,但辖地不过百里。手下兄弟,有德有才者众多,纵然我不在,他们也能将辖地治理好。如果你喜欢住在京城,我就陪你住在京城。京中、陕北、江南、岭南,都有我察尔汗家的产业。前几年,我还托人在江南买了一处别院。你若喜欢,到时候,咱们去那里玩。”
“真的?”弘琴公主不信。你不就一个小台吉吗?有那么大本事?
察尔汗微微一笑,“我本就是蒙古平民。在获封台吉之前,几乎走遍整个大清。山西商会,还有我的把兄弟。如今,已经是会长了。再说,不捣鼓点儿挣钱的东西,我拿什么养固伦公主呢?你可知道,一位公主媳妇,一年也是要花不少银子呢!”说着,呵呵笑起来。
弘琴气结,刚要伸出手来,去揍察尔汗。又想起皇后曾经教导她,“好汉不吃眼前亏”、“敌强我跑”,只得忍下来。暗自琢磨,这察尔汗,到底有多厚的家底?要不要把他家底都磨光了,再叫他退亲呢?
想着想着,只觉眼皮打架,慢慢难以支撑,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察尔汗这里,则是再也睡不着,轻轻抚着公主身上毯子,暗暗感慨:公主,快些长大吧!
这俩人在帐内安睡,可苦了一班粘杆处侍卫。今夜跟公主来的数十个就不说了。十一年前,雍正安排在察尔汗身边,负责监视的三个人,吓的腿都软了。不敢懈怠,留下两个人看守,谨防公主出事,另一个潜回大清营地,将公主行踪禀报清楚。
雍正听了,对着衲敏摇头,“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衲敏跟碧荷大眼瞪小眼,“怎么会这样?”
无论如何,公主有了下落,帝后二人,总算能睡个好觉了!至于弘经、弘纬兄弟俩:在他们看来,弘琴不去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还怕人欺负她?
等弘琴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营帐中,已经天光大亮。“天呐!”皇额娘一定等急了;说不定老四也发现了。弘琴腾地站起来,几把抓□上毛毯就冲了出去。
察尔汗营帐外,无论站岗,还是巡逻的兵勇,见了她,都笑着以蒙古礼节拜见,“主子,台吉在前面。”
“主子,请往东走。台吉在那里等您!”
“主子好,台吉就在前方。您往前就能看到他。”
弘琴没说话,对天下万民来说,她确实是主子。不过,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却像十三叔看自家皇额娘一般,讨厌,哼!
站在离察尔汗数十步远处,弘琴看他静静地趴在草丛里,臂上铁腕,一只碧眼海东青羽毛倒竖,警惕地盯着不远处一个灰黄色的毛团。
不一会儿,只见海东青悄然飞起,冲那灰黄色的团团一个俯冲,霎时间,带着那团猎物,昂头上天,嗷嗷叫着,在头顶盘旋。
弘琴快跑到察尔汗身边,仰头向上看了看,斜眼瞥见察尔汗腰上火铳,伸手夺下来,装弹、上膛,抬手瞄准头顶那团灰黄。
察尔汗笑说:“你喜欢兔子,要多少我也不嫌。何必跟我的鹰儿过不去?”
弘琴盯着海东青不说话。察尔汗见鹰儿几次飞近,公主都抿嘴不开枪,知道她意不在鹰,便笑着退后一步,站在公主身后护卫。
也不知是鹰儿爪子松了,还是怎么回事。那灰黄色的一团,居然在高处脱离鹰爪,直直坠落。只听一声枪响,一只肥肥的兔子,摔在弘琴脚前十步开外。察尔汗亲兵赶至近前,拾起送过来。察尔汗接过一看,枪口——正中头颅。
弘琴收了枪,歪着脑袋,冲察尔汗笑笑,“走吧,送我回去!”
察尔汗点头,收了鹰儿,握握它一只玉爪,“你呀,平时那么强悍,怎么叫一只小兔子给蹬了呢!”
弘琴在前边听到察尔汗调侃,扭头冲他一瞪眼,“闭嘴!”
察尔汗憨笑着点头,“是,奴才遵命!”
弘琴见他这副模样,反而不好发火,只得冷哼一声,几步上前,跃上侍卫牵来的骏马,直腰端坐,居高临下,盯着察尔汗安排人手,送“未婚妻”回岳父那里。
察尔汗手下一干侍卫看的眼睛发直:不是吧?这位傻乎乎的、给一小丫头片子耍的团团转的“老男人”,真是咱英明睿智的察尔汗台吉?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防盗:128章
弘琴发疯似的在皇宫里到处乱跑,到哪儿哪儿惊起一阵鸡飞狗跳。呃,虽然皇宫里没多少鸡和狗!
弘经一路沿着人声鼎沸处寻来,到了毓庆宫外,鸟雀叽喳,花草自赏,不见人影。叫身边人四处去寻,自己迈步进了这座几乎被荒废的宫殿群。循着记忆,到了后殿一处小小花圃旁,弯着腰往里瞅,“妹妹,快出来,我找到你了!”
冬青树下,那团委委屈屈、抽抽噎噎的身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哥,哥哥——”
弘经苦笑着抱住扑上来女孩儿。弘琴不分皂白,就将鼻涕眼泪往哥哥身上抹。弘经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泪,一边哄劝:“你呀!真是从小叫父母给惯坏了!你说,这弘历的事,哪里能比得上当初太子二伯。怎么就你非要硬生生地往二伯身上扯?别的不说,难道你不知道弟弟最不喜欢提二伯吗?”
“他爱提不提,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他,如今的毓庆宫会这么荒凉吗?
弘经叹气,“妹妹,无论如何,他都是与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能从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
弘琴急忙抬头,“哥,你抢吧,这辈子,绝不能叫弘纬那小子得了那把椅子!”
弘经听了,不由笑出来,“我们俩,谁坐不一样?何必非要争呀抢的?更何况,你不顾弘纬,也要顾及额娘才是。她嘴里虽然不说,可是,我们都能看出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为那而争斗。”
弘琴撇嘴,“她眼里,谁都是好人!”
“总比谁都是坏人强吧!你呀!看看,马上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个样子。叫阿玛、额娘跟我,如何舍得把你嫁出去呀?”不等弘琴回话,弘经立刻思量着说,“要不,叫那察尔汗多等几年?还是,干脆,趁这次木兰秋狝,把他给‘办’了?”
弘琴骨碌碌转着眼珠,思量着如何“办”察尔汗,嘴里阴森森地低语:“我看可以!”
兄妹俩抵住脑袋一番商量,等到弘纬找来的时候,俩人已经把大致方针计划好了。弘纬看这俩孩子一个个摩拳擦掌、期待待宰羔羊的模样,不由扶额,又有谁要倒霉了?
仁和堂里,衲敏拿着那块手帕嗤嗤发笑。雍正进门,就见皇后一副傻样。按住衲敏胳膊,免了她行礼,就问:“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衲敏摇头,“没什么。就是见了俩胖鸭子。”碧荷也在一旁跟着笑。
雍正不解,低头看皇后手边帕子,立刻跟着笑起来。拿起帕子,问:“又是弘琴那孩子绣的?还真比上次那块肥了不少。”
衲敏抿嘴微笑不说话。碧荷在一旁笑着解释,“万岁爷,这块可真不是公主绣的。这啊,是当年,主子娘娘领着宝贝子与奴婢们‘巡山’的时候,碰见一位山大王,人家呀,送给宝贝子的‘定情物’呢!”
雍正心里好笑,脸却一沉,“放肆!太不像话了!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说的!早知道,应该把你跟翠鸟一起嫁出去。也找李卫那样的混混!”不等碧荷跪下请罪,雍正就冷着脸吩咐,“还不把当年宝贝子奇遇一一说来,怎么,非得主子问不成?”
碧荷一笑,急忙将当年孔郭郭的事说了。惹来雍正一阵大笑,“那个郭敬安,每回见驾,都一副棺材脸,嚷嚷着什么要开关呐,要造船呐,还要买火炮呀!没想到,那样的家伙,居然还能生出这么个彪悍的闺女!本来,朕还想着过两年,就把他和张潜闻从南边儿调回来。如今啊,还是在泉州那块儿带着吧。省的他那个不着调的闺女见了朕的儿子,又闹出什么笑话!”
衲敏笑笑,心想,人家汉家女娃,哪里会惹你那儿子!听雍正提起翠鸟,便问:“翠鸟怎么了?自从去年她嫁人,因在皇太后孝期,我也不好问。”
碧荷笑着施礼,“主子娘娘只管问奴婢就是。翠鸟自从嫁了李卫,日子过的可滋润呢!李大人前边几个孩子都敬重她。如今,她自己也怀上了。爷几个天天围着她一个人转呢!”
衲敏点头,“那就好。”指着碧荷,“你也别急,等忙完这阵,我也给你挑个好女婿。保管不必翠鸟家的差!”
碧荷脸一红,捏着衣角低声埋怨:“主子娘娘——”
衲敏笑笑,“好了,叫谨言伺候,绣你的嫁衣去吧!”
碧荷更加站不住,对着雍正一福身,跳出门外。新任仁和堂女官——西林觉罗谨言望着碧荷飞奔而出的身影,淡淡一笑,低头立在门边,静候召唤。
在弘琴兄妹天天盼、日日盼的期盼中,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秋狝按时到来,雍正领着大小老婆、大小儿子、大小女儿、大小臣子,呼啦一声似的,全部涌到木兰围场。
衲敏禁不住宝贝苦苦哀求,亲自动手,画了几页图纸,叫画眉给她做了几套骑装。另外,吩咐内务府赶制的小皮靴也及时做出来。换上简洁大气的骑马装,这位清唱入关以来,第一位出生在北京城的固伦公主,一路之上,跨马扬鞭,紧随皇后銮驾。看的众八旗子弟心神荡漾,有的甚至做梦都偷偷流口水。知情者,则是暗地里把那个“不识抬举”的察尔汗骂了个狗血淋头。要是当初我第一个见到公主——嘿嘿!
这些个子弟的父兄及时在一旁泼冷水,“那察尔汗台吉求亲之时,你还没断奶呢!”
呃,好吧!人家确实来的早了些!
赶到木兰围场,弘琴先帮着安顿好皇后。看差不多了,收拾好腰上皮鞭,领着几个内务府专门为她挑选的宫女,潜到雍正帐外,隔着一辆马车,仔细打量前来陛见的蒙古臣工。
宫女悄悄拉拉五公主,“主子,咱们偷偷在这儿,叫人家知道了,再安个‘帐殿夜警’的罪名,可是不妙哇?”
弘琴一口唾沫啐过去,“呸,什么‘帐殿夜警’,你懂个屁!这青天白日的,是夜里吗?再说,我是太子吗?就算他们想安罪名,也得有那本事!”
弘琴刚要详细讲解什么叫“帐殿夜警”,就听负责警戒的那名宫女轻轻打个手势,“来了!”
几个人连忙噤声,一起窝在马车后头藏好。马车一丈开外,两名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暗低语:“五公主干嘛呢?这青天白日的,就不怕叫人看见笑话?”
“管她呢!反正人家已经有察尔汗台吉了,不怕没人娶!”
这边,弘琴领着几个小姑娘对着进出雍正帐内的蒙古王公评头论足,重点关注四十以上、五十以下,身穿台吉服饰的男子。
等了半天,小宫女不禁奇怪,“主子,没有合适的呀?倒是刚才进去的那个,我觉得挺好的!”像个男人!
弘琴气极,一巴掌招呼过去,“刚才那个是科尔沁亲王!眼珠子长肚脐上了?”
这几人正在说话,就听头顶一个无奈声音响起,“妹妹,你——”
弘琴腾地抬头,冷不防瞅见自家哥哥立在跟前,身后站着几位蒙古勇士,其中一个,正是台吉服饰。弘琴仔细瞟了两眼,心里暗暗琢磨:这个察尔汗,怎么这么会保养?看起来居然跟三十多似的?
弘经一看她眼神,就知道误会了,只得叫宫女扶五公主起来,对她介绍:“这位就是察尔汗多尔济台吉——的表弟,弘吉拉氏巴特。元朝出皇后最多的那个家族,就是他的先祖。”
“哦。”弘琴一听,不是察尔汗,也没兴趣了,点个头便罢。巴特则恭敬施礼,“奴才巴特,见过五公主。”
身边宫女立刻上前,“公主有命,巴特台吉免礼。”
弘琴朝弘经眨巴眨巴眼,弘经笑着扭头,问巴特:“不知道察尔汗台吉何时到哇?”
巴特微笑着躬身回话,“回宁贝子,察尔汗台吉目前正在科尔沁草原南边,不日即到。表兄特遣巴特前来,拜见皇帝陛下,陈明一切。不能尽快赶来,还请皇帝陛下赎罪。”说着,朝弘琴公主笑笑。
弘琴暗骂:最好永远都别来,在草原上喂狼得了!回敬那巴特一个白眼,领着人,气呼呼地往皇后帐而去。弘经笑着对巴特拱手,“请吧!皇阿玛正在帐殿。我等先去觐见。”
巴特笑着让弘经先行,望着五公主气呼呼的背影,嘿嘿一笑:表哥,这位嫂子,可是不好对付哦!
弘琴领着人回来,不等人掀帐帘,拿手一挑,摔着帘子进到帐内。见了皇后,也不施礼,哼哼地往皇后旁边地毯上一坐,捏着皮鞭生闷气。
衲敏晕车,睡了一觉,刚缓过神来,就见自家闺女这般模样,不由失笑。挥手叫碧荷、谨言等下去,坐到闺女身边,搂着柔声问:“怎么了?谁得罪咱们的固伦公主了?跟额娘说说,额娘给你出气!”
弘琴公主本来气哼哼地,给皇后这么一搂,登时什么气都没了。软软地靠到娘亲怀里,闷闷地回话:“皇额娘,孩儿不想嫁给察尔汗!”
“哦?”衲敏笑了,“那,我们的固伦公主是看上哪个了?说出来,额娘给你做主!”
“没有,女儿就是不想嫁给察尔汗!”我谁都不想嫁!
衲敏无语,半晌方说:“不想嫁就不嫁吧。反正,强扭的瓜不甜,就是硬逼着你嫁过去,也是一对儿怨偶。更何况,那个察尔汗,今年也四十一了。年纪,是太大了。”
弘琴哪里想过会这么容易,急忙直起身来,扭头问:“皇额娘,您说的可是真话?”
衲敏微笑,“我何时胡诌了?你不喜欢,不嫁就是。婚嫁本是喜事,非要弄的郎无情妾无意、悲悲切切的,我还嫌晦气呢!”
弘琴听了,想了想,颓然垂头,“哪儿就跟您说的那么容易。如今,蒙古,尤其是外蒙,跟俄罗斯勾勾搭搭。正是需要公主抚蒙的时候,三个姐姐都嫁了。总不能就留我一个。就是您同意,皇阿玛也不会同意的。就是皇阿玛同意,弘纬——他也不会同意的。”
“这关弘纬什么事?”衲敏奇了,弘纬一个岁的小屁孩儿,懂什么呀?
“弘纬他是——”
“是什么?”
弘琴闭嘴,算了,还是不吓额娘了。琢磨琢磨,“弘纬他是最喜欢跟蒙古结亲家的。他肯定不会叫我任性!”
衲敏一笑,“他能管着你!他喜欢结亲家,叫他生了闺女自己结亲去。别打我闺女主意!”
明知在这事上,皇后说话不顶用。弘琴心里还是很高兴,终于乐了一回,窝到皇后怀里,一个劲儿磨蹭,“有额娘真好!”
到了傍晚,雍正政事告一段落,带着弘经、弘纬、弘喜来看皇后。说了弘经跟弘纬如何接待蒙古王公,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很有皇家风范。又说弘喜跟巴特比火枪拆卸,硬是赢了巴特一个将近而立之年的汉子。
弘经、弘纬都急忙谦虚,说是皇阿玛和师傅们教的好。弘喜则羞涩地钻到谦嫔怀里,不肯抬头。六公主、七公主两个人一起拉,都没把他拉出来。
众人笑了一会儿。弘琴觉得没意思,便对雍正说,想去外头转转。雍正心情好,自然答应了。碧荷连忙安排人手跟着。
到了木兰围场一处场子,弘琴打马跑了一圈,直到跑的马背流汗,这才叫住胯下桃花马,叫众人在一处土丘下候着,自己缓缓骑马,到了丘顶,喝住座骑,挺直背,望那西南方向,滚滚燃烧的落日。
夕阳余晖,给这位十一岁的公主,连同桃花马,镀上一层金色。
身后一众侍卫不敢僭越,又怕公主在山丘上停的时间太长,有危险。只好派出几名有功夫的宫女,骑马上前伺候。正在几人琢磨,如何哄公主回去之时,五公主猛然抬头,望着头顶天空。
几人不明白,抬头一看,两只雄鹰,舞者钢爪,正盘旋于公主上空。几人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公主,咱们快回去吧。晚了,皇后娘娘会担心的。”
五公主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皮鞭,一指苍天雄鹰,笑语:“海东青,素来是皇家奴仆,不会伤害它的主人!”
几人还要再劝,就听一阵犬吠,由远及近,伴随这人喊马叫,从西南方传来。
等那一队盔甲鲜明的蒙古将士奔到近前,五公主依然倨傲地跨坐马上,冷眼望着一箭之地的军士猎犬。身后,众侍卫全部奔上山丘,环护在公主身边。
领头那位将军,对着公主座骑,挥挥手,摘下腰上大刀、火枪,交与身后兵勇,轻身跨马近前。到了山丘前,往上跑了几步,勒住马头,仰头冲五公主微微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固伦公主!”
弘琴居高临下,摆出一副高傲神情,望着这个四十左右的蒙古汉子,轻轻笑道:“察尔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