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敏没接话,转脸去问年羹尧:“真有此事?”
年羹尧点头,“所以,我们才来见你。你是怎么想的?”
衲敏叹气,“我又不管这些。还能怎么想?更何况,你不是说,正大光明匾后面,已经有决断了吗?”
年羹尧冷笑,“如若手中有足够实力,那算什么!你以为,李世民一代明君,就是靠这些上位的?”
他这话,别说完颜氏,就连十四听了,都吃了一惊。衲敏摇头,“如今形势,虽说危急。却未必不好。弘经、弘纬都在皇后名下,嫡子身份,不容忽视。更何况,他们二人,也不是吃素的!你们——不也很注意吗?”十四与年羹尧联手,京城有一半以上的火器兵力都在他二人手中。何况,十三那里,弘皎也不会希望弘历上位;傅恒能领着他们家势力保持中立。无论如何,除了弘经、弘纬太小,在衲敏看来,并没多少可担忧的!
年羹尧叹息,“你呀!九门提督不在我们这边!那是弘历背后的势力呀!”
“九门提督?那是弘历身后势力?”十四跟着出了一身冷汗,“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年羹尧简单解释:“昨天夜里,我家二姑爷派人潜伏在弘历府中,探听到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弘历他,甚至还在联系原本追随廉亲王以及理亲王的世家大臣。金陵曹家已经开始向弘历示好。李家还在观望。好在廉亲王他们没有参与。否则,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十四气的直跳脚,“这些老头,就不知道消停会儿!从龙之功、从龙之功,从龙之功是那么好挣的?”
完颜氏叹气,“曹雪芹家什么人才都没了,就剩下从西林觉罗家骗来的钱了!”
谨言立在皇后身边听了,紧咬嘴唇,眼里差点儿没喷出泪花!衲敏留心瞧见,轻轻拍拍她的手,对年羹尧说:“无论如何,你要看住弘历。不能叫他拿到传位诏书。否则,这仁和堂,就要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了!”弘历,你当真会铤而走险吗?
年羹尧点头,“如果我没有记错,传位诏书不仅一份,还有两份,分别藏着圆明园、畅春园。皇宫之中,没那么容易偷到。只是,圆明园那里,恐怕就不好说了。”
十四拍手,“这事交给我。那个园子我还是能进去的。”
衲敏摆手,“你去了,会惹人诟病的!粘杆处那里,我还能说上话。谨言,一会儿叫碧荷来一趟。告诉她,她的婚事,怕要等等了。”
谨言答应一声,便出去办事。
年羹尧隔着屏风看了看,本不想说话,最后,还是劝道:“不用忧心。实在不行,保你平安,我自认,还是能做到的!”
衲敏没接话,对十四吩咐:“你回去,跟十六、十七好好说话,还有,二十三、二十四那里,也要多关照些。至于廉亲王那里,完颜氏去吧。富察小玉是个明白人,弘晓虽然年幼,他那几个哥哥都不傻,怡亲王府不要派人。其余的,各安天命吧!不用为我担心。要是他死了,我就陪他走!反正,我能在这个世界留到现在,已经是偷来的时光。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我的孩子,就拜托你了!”
十四还没明白皇后要拜托谁,年羹尧就点头,“放心吧!这是我欠你的!我不会食言。只是,你自己要多保重!”
衲敏点头,摆摆手,“知道了,去吧!”
等这几人走了,碧荷已经跟着谨言进来,听衲敏吩咐,急忙出去调派人手。遗憾的是,除了正大光明匾后的诏书,其他两份,除了雍正,没人知道具体地点。粘杆处也只能暗暗留意弘历动向。
等诸事吩咐完毕,衲敏坐在椅子上闭眼静静思忖一会儿。年妃跟着谨言进来,本要回禀中秋节事宜,看她这副模样,也跟着叹气。坐在一旁安慰:“你不用担心。就是那个上去了,我能想办法叫他坐不安稳!母子俩都不是积阴德的主,想上位,没那么容易!”
衲敏摇头,“你自己也小心!如今我是顾不上你了。孩子们,你也多操心吧!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年家,就扶弘经吧!弘纬他——要杀要刮,随你!”
年妃听了,吓的急忙跪到地上,指天发誓,“我跟年家,若是有半分想害弘纬之心,天打五雷轰,叫我全家灭门,不得好死!”
衲敏抹着眼泪搀起年妃,“瞧你,我不过就一句话,你发什么咒!好了,后宫我顾不上,你好好看着吧!横竖,不能叫孩子们受委屈。回去吧,等皇上醒了,我派人叫你!”
年妃听了,哭着埋怨:“您说话总是叫人伤心!”
又说了一会儿话,年妃才告别皇后,扶着陈嬷嬷出门。到了养心殿外,瞧着那仁和堂的匾额,捏着手帕暗暗笑了:儿子啊,为娘的终于给你挣来一丝希望了!
望着年妃出去,衲敏叹气,年羹尧说的对,如今,真是内忧外患!独自走到里间,看雍正还在沉睡。小心地坐在雍正床边,趴在他耳边轻语:“你快好起来吧!我要撑不住了!弘经、弘纬,他们实在太小!我快撑不住了!”
不知不觉,衲敏便靠着雍正睡着了。屋里,静悄悄的,谨言领着人在外恭候。谁都没有发现,雍正大叔的左手,轻轻抬了起来,抚上皇后满头青丝。那动作,熟练而灵巧!
没过多久,衲敏便醒来。看看雍正还在熟睡,便轻轻下床,脚刚触地,便觉头晕。扶着床柱闭眼静立一会儿,觉得好多了,便轻手轻脚出门,叫来谨言,问碧荷那边怎么样了。
碧荷急匆匆进来,对着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衲敏抬头,看看谨言,淡笑:“你外祖家终日挥霍无度,哪里来那么多银钱,还送到纯贝勒府里!当真以为就没人看见?”
谨言冷笑,“强取豪夺、骗来的财物,有什么好心疼的!早花完了早了!依我看,倒不如一把大火烧了干净!”
衲敏一笑,“你这孩子,心可真狠!他们做错了事,自然有刑部。一把火烧了,还得劳动朝廷给他们追封。忒便宜了!”
谨言听了,低头称是。
碧荷叹气,“主子娘娘,那边就算有再多银钱也没用。如今,他们真在找传位诏书。不知道谁说的,上头是——”伸出手掌,按下拇指,用其他四个指头比个数字,接着说,“这位的名字!奴婢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圆明园那边防备的严,只是畅春园,奴婢那里没人。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衲敏想了想,笑了,“叫桃红、画眉,这俩孩子,整日绣什么嫁衣,事情没办完呢就想跑!桃红她姑姑,可是在畅春园当了二十年差呢!”
碧荷听了,急忙点头。出去寻桃红、画眉,那俩人一听,事关后台老板——皇后前途,急忙各自寻人,想办法去了。
吩咐完了,衲敏又找来几个孩子,好生嘱咐一番。直到掌灯,才放几人出去。弘琴跟着弘经、弘纬到了阿哥所,拍着桌子低声问:“你那主意行不?万一小四子真的找到真的传位诏书,怎么办?”
弘经也眼巴巴地瞅着弘纬,“弟弟,这种事情,可不敢随意胡来!实在不行,偷偷把那个圈起来算了!反正,他后头办的事,也足够了!”
弘纬摇头,“本来还想再玩几年。可如今怕是没机会了。只好提前把他揪出来。不怕他找,就怕他不找!找到真的最好!”
弘琴撇嘴,“你怎么知道他就能找到真的?”
“我亲自写的,还不是真的?”
弘经皱眉,“弟弟别闹!当年阿玛找传位诏书的时候,费了好大劲,才从张廷玉那里划拉来一个。就这还差点儿叫八叔他们唾沫星子给喷死!你这不跟弘历闹着玩嘛!”
弘纬不答,看看弘琴,反问:“我亲笔写的,不是真的,还是闹着玩的吗?”
弘琴冷哼,拉过弘经,“别管他,这人脑子不清楚。他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反正咱仨里头,就他一个真正的中宫嫡子。出了事,也叫他尝尝做嫡子的难处!”
弘经无奈,“你们俩呀!到时候,难为了皇额娘,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完,拂袖而去。
弘琴跺脚,瞪弘纬一眼,急忙跟着出去安慰哥哥。留弘纬一人在房中,感受这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弘琴一面找弘经,一面暗暗朝屋里骂:“活该,谁叫你当初谁都不挑,就挑小四子那个外金内铁的虚货!”
不想,第二日,早朝钟声如常响起。百官惊愕,以为雍正身体恢复,齐齐穿衣戴帽,收拾齐整官服,按列去乾清宫早朝。
没见到雍正,倒是弘历领着九门提督侍卫,在百官进殿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闭九门、紧锁宫门,官员宫人,皆不得出、不得进。而后,弘历便穿戴好崭新的四爪正蟒贝勒朝服,立在陛前。大学士高斌、瓜尔佳都统随伴两侧。
也不知是天助还是人助,真叫弘历暗暗寻得了圆明园、畅春园两处传位诏书。均是用明黄色绸缎密封好。遗憾的是,圆明园那处,刚打开看,就叫守园侍卫发觉。几方人马争斗,最后,弘历只看见了几个汉字“皇四子”、“继皇帝位”,诏书便被几柄利剑轮番削成碎片。弘历无奈,只得领着人保护好畅春园密诏,尚未拆封,便赶到九门提督府外。
接下来的事,便不用交代了。
八八领着老九、老十站在百官之中。看着乾清宫中,百官面对弘历,不知是跪还是站,个个面面相觑的模样,老十忍不住了,拉拉老九袖子,“哎,干嘛呀咱们?这小四子真准备趁四哥病重,口不能言,借机篡位呢?”
老九暗道:“篡个什么位?没见人家手里捧着传位诏书吗?这个小四子,可是比他爹会来事!估计,一会儿就有人求他即位,他推却;然后再求,再推;接着求,接着推。接连三次,如此这般,他才装作一副天下叫我即位,我不得负皇父、天下所托,等等。勉勉强强、委委屈屈,将来,也好博个仁孝的好名声!”
八八听了,心中好笑,有那位在,这个小四子,也忒心急了些!低声嘱咐两个弟弟:“都放老实点儿,一会儿,只准看戏,不准出头!否则,触怒那位,圈了你们,我可救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防盗:132章
衲敏听着前头忙乱,坐在銮驾内,暗暗叹息:这都什么事!正史上,弘历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个海东青不能随意射杀都不知道。看来,是有人要下手了。
弘琴听见母亲叹息,急忙把纸条团成一团,塞到袖子里,“额娘不必担忧,女儿去前头看看。”
衲敏拉住她,“你去做什么?平日里跟着我銮驾外头成天跑,就有不少人说闲话了。还真要闹得整个八旗都认识才行?”
弘琴听了,安抚一笑:“皇额娘,您别担心。我去只有好事,没有坏事!瞧好吧您咧!”
说着,跳下马车,跨上桃花马,拨开众人,一路到了仪仗最前。道路一边,履亲王站在旁边,不住焦急踱步,不时问:“怎么样了?还好吗?”
随驾兽医不时擦擦脑门上的汗,一面小心包扎海东青脚上伤口,一面应付履亲王。弘琴公主驾到,原本挤在履亲王身边的亲兵侍卫全部散开,弘琴借着一条道,走到履亲王身边,问:“怎么样了?还好吗?”
履亲王摇摇头,“说不好,上驷院最好的兽医都在这儿了。”说完了,才意识到是四哥家的大侄女来了。虽然弘琴将来必然是固伦公主,但是毕竟尚未册封,年纪又小,十二自然就把她当孩子看。“你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多人,冲撞了可怎么办?快回去!”
弘琴撇嘴,“不嘛,我就要来看看。”说着,把鞭子缠在腰上,就要往里挤。履亲王看这阵势,知道赶不走她,只好吩咐众人让开。
弘琴挤到海东青旁边时,兽医已经将海东青受伤的一爪包扎干净,断掉的几根翅羽,也小心弄整齐。弘琴仔细打量一眼,果然是“玉爪玉嘴”哇!只是小四子你也太没本事了吧?都送到眼前叫你射了,居然就只伤了一只脚?你不会拉弓,还不会用火铳啊?真是个笨蛋!
张口问兽医:“怎么样了?有危险吗?”
兽医小心回答:“回公主话,神鸟暂时没有危险。只是,因为伤到翅膀,不知道,能不能再飞起来。”
十二在后面听了,心里一阵嘀咕:象征国运的海东青,要是再也不能飞翔——这,这可如何是好?
弘琴嘿嘿冷笑,“是吗?”飞不起来了?吓唬谁呢?是不想给自己身上担责吧?一把推开几名兽医,伸手抱起海东青,骑上马,就往一旁山头上跑。
十二吓了一跳,急忙命人向雍正汇报,自己领着人,骑马紧跟。海东青出事,本就不好善后,若是这位四哥的掌上明珠再有什么不妥,那他头顶上这顶亲王帽子——就不用要了。
到了山顶,松林瑟瑟。秋日暖阳,穿过树荫,射在林中,一束束光柱,越发显得清透。
望着后面紧跟的一众铁骑,弘琴微微一笑,摸摸海东青翅膀上的毛,从它右边翅膀下,小心翼翼地拔出一根银针,抬手藏到自己头发里。对准鹰儿小脑袋,悄声说:“回去吧,告诉察尔汗,我领了他这个情。顺便说一声,要娶我固伦公主,就这点儿本事,可还不行呢!”
说着,浑身使劲,把臂上鹰儿向空中一抛。十二在后头看着,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哎哟,我的大侄女哟!这可不是个小猫小狗的,说扔就扔。这万一要真给扔出毛病来了,就是你——也架不住皇上四哥的怒火啊!
哪知,履亲王还没把担心的话想完,就听身后侍卫举手,“王爷您看,海东青飞起来了!”
十二急忙往上看,可不是吗?那海东青借着山顶烈风,舒展双翅,在空中盘桓几圈,冲弘琴唳叫几声。瞅见弘琴伸胳膊挥挥手,这才向上扑打翅膀,望北飞走了。
除十二外,其余随行侍卫均亲眼所见,就连山下雍正身边的弘经、弘纬,也将弘琴放鹰之举看个明白。这俩人不禁同时想到弘琴——那位准女婿。“察尔汗家的鹰?”
“不是吧?他那只,只有玉爪,没有玉嘴?”
“那是谁?”
弘琴眼瞅着鹰儿飞走,拍拍手,骑马下山。经过十二身边的时候,冲他笑笑,“十二——叔,回去啦!”
十二这才回神,领着一帮侍卫护送弘琴公主。到了雍正御驾之前,弘琴冲十二笑笑,“不劳十二叔费心了,我要觐见皇阿玛。”转身对高无庸,“烦劳高谙达为我通报。”
高无庸早就得了雍正旨意,急忙躬身相请:“公主,万岁爷吩咐,要是您来了,就请进来。”
弘琴一笑,拿鞭子敲高无庸一下,“算你识相!”高无庸低头不说话。弘经、弘纬皱眉,这听着,怎么那么像说皇帝识相呢?
弘琴蹦跶几下,就窜到雍正跟前,笑嘻嘻地搂住雍正脖子,“皇阿玛,我把那只鹰放飞了。没事了!”
雍正斜眼瞅瞅闺女,“是吗?你放的?不是察尔汗干的?”
弘琴依旧笑嘻嘻,“当然不是。我放的。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你还不信吗?”
雍正依旧冷着脸,“怎么?你放的不是海东青,而是鹰?”
弘琴叹口气,“我也以为是海东青呢!结果,接过来才瞧出来,不过就是只普通的鹰隼。那嘴倒是玉色。就是爪子上的颜色,是用防水漆染上的,不仔细看瞧不出来。我怕引起流言蜚语,没跟外人说。看着跟察尔汗那只鹰倒是有点儿像。就是比察尔汗那只大些。皇阿玛您别舍不得,等来年,我叫察尔汗训养一只真正的玉嘴玉爪海东青,给您瞅瞅?”
雍正憋不住笑了,摸摸女儿头发,“你不是不肯嫁给他吗?怎么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支使他?不怕将来退亲时,他逼着你还人情?”
弘琴脸一红,低头不说话。雍正叹气,“你呀!以前,你还小的时候,皇后就说过,‘女子有福死夫前’。前几天,她又提起察尔汗的岁数。确实大了些。你若实在不愿意,即使你肩负着公主的责任,做父母的,也不会置你一生幸福于不顾的!”
“不,”弘琴急忙抬头,“我是天家公主,这一点,不会改变;我肩上的责任,只会更重!皇父,不要为我担心。等我十五岁时,我会做出最合时宜的决定。在此之前,皇父,保持现状吧!”
雍正听了,拍拍女儿肩膀,“好吧!只是,要记住,你是金枝玉叶,更是父母的心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苦往自己独自里咽。皇父国母,都会为你做主的!”
弘琴听了,低头一笑,“那是自然。谁敢给我气受,我一鞭子抽死他!”
雍正听了,顿时失语。
父女俩又说了一些话,雍正怕皇后担心,催闺女回皇后銮驾那里。弘琴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雍正瞧瞧御辇两边直坐马上的弘经、弘纬,淡淡一笑,“真是翩翩少年,不知愁苦啊!”想了想,问:“弘历何在?”
高无庸在御辇旁躬身回答:“回万岁爷,纯贝勒因射伤海东青,在仪仗外负荆请罪。”
“嗯,知道了。”雍正低头批奏折。高无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继续充当背景。
也不知走了多远。至天黑时,大军宿营。久不露面的廉亲王夜间求见。雍正听了,放下手中朱笔,“他来做什么?”
弘经、弘纬一边练字,一边陪雍正,听说廉亲王求见,也深觉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他。雍正想了想,吩咐叫廉亲王进来。
八八一进门,就看见雍正两侧,一个是九侄子,一个是十侄子,都恭恭敬敬地坐在一边小桌子上写字。见到他进来,一齐站起来,垂手侍立。
八八心中一动:难道,这两位,就是四哥看好的“人选”吗?顾不得多想,朝上施君臣之礼。
雍正没怎么为难他,“八弟来了,起来吧!”
弘经、弘纬随后给廉亲王行礼请安。廉亲王急忙笑着叫他们免了。雍正撇了廉亲王一眼,凉凉地说:“前两天弘时来请安,说你得了风寒,整日窝在马车里。怎么今日反而来了?病好了?”
八八笑的好不柔和,朝上拱手:“哪里。臣弟这两天还是有些头晕,太医说没什么,是前两天休息多了。叫臣弟多走走。哪知,臣弟还没出门,就听说弘历屋里高氏她爹求见。臣弟想着,毕竟是纯贝勒半个老丈人,不敢不见。就叫弘时去接待了。又怕高大人见不到臣弟不肯走,这才到皇上您这儿讨杯茶来。皇上四哥不要生气。”
雍正冷笑,“把高斌扔给弘时折腾,你堂堂八贤王就这点儿本事?”
八八一笑,依旧乐呵呵地说:“四哥,咱们俩那些旧事,就是当着孩子们的面,也不必避讳。当年,咱俩可是比现在弘经、弘纬关系还好。如今,弟弟求您一杯茶都不肯施舍。叫孩子们看了,可是会笑话的!”
雍正气闷,“说吧,什么事?”
八八看逗雍正逗的差不多了,知道不能过火,遂正色问:“今天海东青的事,四哥能饶过弘历吗?”
雍正皱眉,“你来给他求情?”
八八叹口气,“四哥,海东青再贵重,也是飞禽。因为一两只鸟,已经伤了一位前朝皇子。就不要再伤晚辈们了。这些年来,弟弟们虽然没怎么帮过四哥。可平心而论,弟弟们也算是恪守本分。弟弟求四哥,看在弘历还有那么一点才干的份上,先记下这笔,往后再算,也不迟。横竖,这个情,弟弟记下了。往后,弟弟一定还!”说着,眼中就滴下泪来。
雍正没说话。冷眼看着八弟慌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想了想,“罢了。因物废人,也不是朕愿意见的。你回去见到高斌,跟他说,叫他好好办。,其他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廉亲王急忙跪地谢恩,心里一面骂自己犯贱犯糊涂。好在这些年,雍正跟他几个兄弟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弘历那小子,本就不准备重办他。如今,正好给八弟一个台阶。权当是又借了一回人情。摆摆手叫八弟下去。廉亲王急忙笑着跪安。
弘纬望着八八年近半百的背影,突然觉得,不过几年时间,这位圣祖八阿哥老了许多。琢磨半天,还是拱手求雍正:“皇阿玛,儿臣想送八叔回去。天这么晚了,他年纪也大了,儿臣有些不放心。”
弘经抬头看一眼弟弟,想了想,也说:“皇阿玛,儿臣陪弟弟一起去吧?”
雍正看看俩儿子,方才八弟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四哥,咱们小的时候,比弘经、弘纬现在还好呢!”叹口气,“去吧!天黑,路不好走,多一个人,互相有个照应。”
弘纬无奈,只好跟着弘经一起告退出门,追上廉亲王,一路往廉亲王营帐中走。
廉亲王本想多转悠转悠,好好熬熬高斌那个老头儿。没想到,两个侄子也跟着来了。只好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回挪。一路走,一路跟俩侄子套话:“弘经啊,听说,你现在开始学西洋文字了?学的还好吧?”
弘经笑笑,“还好!谢八叔夸奖。”
八八无语,爷没夸你呀!又问弘纬:“小十啊,听说,你算术学的也很好,是吗?”
弘纬直接说,“师傅是这样夸的。听师傅说,比起八叔当年,还是有些进步的!”
八八听了,干脆闭嘴,这俩娃,就是四哥吩咐过来气爷的!
过了半日,三人带着三班随从,才走到廉亲王营帐。八八笑着叫俩人进来坐坐。弘经想了想,拱手道:“本来就是怕八叔年纪大了,迷路不好走。既然已经平安送到,侄儿们先回去复命了。”
八八本就没想留人,急忙说:“那好,你们一路小心。有空来八叔这里坐坐。”赶紧走吧,再不走,爷在你嘴里,就成走不动道的老头儿啦!
弘纬拱手,候着弘经先走,落后几步,趁众人不留意,悄声对八八说:“先帝晚年,对当年海东青之事,颇为后悔。好在,八福晋也能生育。你——可以释怀了!”说完,紧走几步,跟上弘经,兄弟俩并肩而去。
八八独自一人在营帐门外立了半日,朝上望着那墨蓝墨蓝的星空,半晌,方才说了一句:“皇父——”终究还是流下两行泪来。
原本,这件事,众人都以为随着纯贝勒无事,应该平安遗忘。然而,关乎国运的海东青事件,还是迎来了它的后续。
雍正刚到承德避暑山庄,京城传来讣告:圣祖大阿哥——薨!
一行人风风火火回到京城,还没进紫禁城,又听到云板声声:惠太贵妃薨!
礼部这边还没议好该给惠太贵妃起个什么号,那边宜太妃就不好了。等到惠太贵妃棺椁入殓停灵时,宜太妃也跟着去了。
廉亲王、圣祖九贝勒领着一帮妻儿,在两位额娘灵前哭的肝肠寸断。雍正心里也不好受。好容易皇太后孝期快过了,这两位母妃又没了。眼看弘经都要十三岁了,这不是耽误我儿婚姻嘛!无可奈何,按皇贵妃礼葬了惠太贵妃,按贵妃礼葬了宜太妃。安抚安抚廉亲王、九贝勒,在弘纬建议下,恢复圣祖大阿哥“直郡王”封号,由其长子继承贝勒爵位。晋圣祖九贝勒为“咸郡王”,圣祖十贝勒为“平郡王”。算是给丧母的弟弟们一点安慰。
封完这两个不亲的弟弟,雍正自然又想起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少年的十三。叫来怡亲王,亲自跟他说,要给他个郡王双爵位,于诸子中任意指人继承。怡亲王吓的跪地不敢受。雍正亲自扶起十三,想了想,“罢了,还是叫弘皎承郡王爵吧。这孩子,朕看也是个好的!”
不管十三如何推拒,这事在雍正看来,是说定了。衲敏在仁和堂听说,笑笑没说话。这个弘皎,对富察小玉,确实是好。成亲这几年,着实做到了屋里只有小玉一人。当真实属难得!雍正喜不喜欢她没问过,自己确实喜欢,那是不用说的。
想想别人,再看看自己,一双手,到现在居然还保养的白皙如玉。可是,明镜中,再年轻的容颜,也不免隐隐显出眼角皱纹。
这,还不是最叫人忧愁的!
最令衲敏焦躁不安的是:雍正十三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