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以为贵妃真的危险了,顾不得许多,叫来太医,“贵妃怎么样了?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几个太医院妇科国手汗都下来了,这贵妃,也不过阵痛了一两个时辰,她平日里身子娇弱,不肯走动,养的胎儿大了,生的慢,很是自然。可这话,也不能跟皇上说呀,要是别的嫔妃还可,这里头这位,谁不知道是皇上的心尖儿呢!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刘之谦上前回话,“启禀万岁,贵妃目前并无大碍。还请皇上稍后,以贵妃的情况来看,恐怕,要到晚上,小阿哥才能降生!”
衲敏此时也回过神来,挤出几分担忧对皇上说:“皇上不必担心,女人生孩子,本来就要时间。就是前几个阿哥,也是大半天功夫呢!贵妃定能母子平安!”
雍正最近,也是很信任皇后的话,听她这么安慰,也不为难太医们了,“杵着干什么,还不到贵妃那儿伺候着!贵妃和小阿哥要有一丝不好,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几个太医这才诺诺退下。
衲敏看看天色,已经过了正午,便叫来伺候贵妃的大宫女,吩咐:“去给你们贵主儿准备点儿吃的,好有力气。叫她别怕,皇上和本宫都在这儿呢!”大宫女抬头看看衲敏,神色关切,不像作假,答应一声,就退下了。
至于雍正,衲敏看他也没心思吃饭,他不吃,自己再饿,也不敢吃,他不说走,自己才不会往枪口上撞,叫他以国事为重!年贵妃是什么人啊,没有雍正坐镇,万一出了什么事,历史上,就要出两位乌喇那拉氏废后了!想到这儿,又叹口气,乌喇那拉氏,你们家族,怎么净出些倒霉的皇后啊!从多尔衮他娘,到乾隆废后,你说,巴巴地把闺女送过去给人家嫌弃,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
怡亲王允祥在军机处事务暂时告一段落,就到养心殿看雍正。听说皇上还在永寿宫,就问恂郡王去哪儿了。小太监对这位怡亲王也不敢拖泥带水,等着赏钱,急忙躬身回答:“恂郡王跟万岁爷出去,到永寿宫前头分开,奴才听说,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十三点头,永寿宫确实不适合这些爷们儿去。罢了,我也去看看太后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四哥的亲娘啊!何况,她对四嫂和兆佳氏还都不错!
想着,十三也领着贴身小太监到了永和宫。
乌雅氏太后看见他,倒是一番感慨,叫过来在身边坐了,瞅了瞅,又说:“瘦了!看看,这脸色,也发黄了!要是你额娘,我那敏妃妹妹看见,又该心疼了!”
十三听她说起敏太妃,也是一阵难过,低头不语。十四见了,急忙把话题挑开,愣说太后见了十三哥,就不理小儿子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撒娇耍横,逗的乌雅氏直乐!完颜氏在屏风后面听见,也嗤笑不已。
十三此时,已经从回忆亲娘的悲哀情绪中恢复过来,笑话十四:“你呀!一到皇额娘跟前,就跟个孩子似的!闹的比在早朝上还小孩儿气!”说着,就把今天早朝上,十四的出众表演详细说了一遍。
完颜氏作为这场闹剧的编剧兼导演,还不怎么可乐。乌雅氏太后却乐不可支,拎着帕子捂着嘴,伸手指着十四直笑。
十四也觉得当着百官的面出乖露丑实在难看,嘿嘿笑着叫十三哥别说了。
乌雅氏笑完了,看看屋里,完颜氏正躲在屏风后偷乐呢!叫宫女拉出来,指着十三说:“这是你十三哥,咱们满洲不兴什么汉人那些避讳,你只管大大方方地见礼,以后,还要跟你十三嫂多来往呢!”
完颜氏心中暗骂:早说呀!害的我在那个犄角旮旯蹲了那么一大会儿。脚下不停,走到十三爷三尺之外施礼拜见。十三也不好受她全礼,侧过身回礼。完颜氏这才好好看这位侠王,嗯,果然文质彬彬,一脸正气!是比十四那副桀骜的样子顺眼多了!
十四在一旁看着自家媳妇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忿忿不平,一把拉过完颜氏,“额娘,儿子府里还有事,这就先回去了。改天再给额娘请安!”
说着,也不等乌雅氏太后嘱咐什么路上小心,拽着完颜氏一路疾行,出了景阳门,往郡王府去了。回去之后,郡王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乌雅氏见十四突然变了脸,带着歉意对十三说:“这孩子,叫哀家给惯坏了!走了更好!来,咱娘俩好长时间不见了,好好说说话。”
到了戌时,怡亲王出宫回家时,也没收到贵妃生子的喜讯。
回到家里,十三对兆佳氏说:“准备好礼物,贵妃要生了,听四哥说,这胎,估计又是个阿哥!”
兆佳氏听了,问:“那,按照给阿哥的标准给,还是……”
十三叹口气,“再加三层吧!看看四哥对福沛,就知道了!”
兆佳氏听了,心里难过,要真是个阿哥,四嫂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嘴里也只好说:“我知道了。唉,四嫂本来就忙,这回,又要日夜忙碌了!你看,我要不要进宫去陪陪她?”
十三点头,“你去也行,毕竟,宫里头还没有正式册封的妃子,有些事儿,你作为和硕亲王妃,也是可以帮忙拿个主意的。想来,四哥也不会怪罪!”
兆佳氏这才高兴起来,答应一声,就叫管家明日一早去宫门口递牌子。
第二天,兆佳氏没有收到储秀宫宣召,反而是永和宫宣和硕怡亲王福晋进宫。连忙收拾了,领着贴身丫鬟坐车到了紫禁城。见了完颜氏太后,看她好似没睡好似的,脸色不虞。完颜氏也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平日里那活泼的模样。不好多想,上前见礼。完颜氏见她来了,也起身相迎。
乌雅氏太后冲亲王福晋摆摆手,“十三媳妇坐吧!你看看这叫怎么说,哀家刚过上几天舒心日子,那边偏偏就叫我不好受!”
兆佳氏一头雾水,不知道说什么好。完颜氏在一旁小声说:“年妃生了一天一夜,孩子还没下来呢!”
“啊?那不是很危险!”
完颜氏撇嘴,“可不是嘛!皇上、皇后在永寿宫坐了一夜,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去了。就连齐妃、熹妃、裕嫔,也领着一众嫔妃在永寿宫偏殿守着呢!”去那么多人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个盼着年妃就这么没了!
兆佳氏就小声问:“那,咱们是不是也去看看?”
“看什么看,你听说过,大伯哥的小妾生孩子,做弟媳妇的跑过去看的?还是你比太医还厉害?”
一句话说的兆佳氏也闭口不语了。
乌雅氏太后坐在上座,听她妯娌二人嘀咕,心里也明白,这年妃,在大儿子眼里,就是无价之宝。这个时候,已经是很危急了,自己论理于情,都该去看看,免得年妃要真不好了,大儿子秋后算账,迁怒于永和宫。便站起来,扶着石榴,说:“走吧,你们也陪哀家去看看。不管这么说,是个贵妃,也显得咱们一家和睦!”
兆佳氏连忙起身,去扶乌雅氏太后。完颜氏不清不愿地跟在后头,直到永寿宫进入眼帘了,才换上一副担忧的面容,跟在太后仪仗后头,进了宫门。
大殿内,跪了一地太医,产房里,几乎已经没什么呻吟的声息。只有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跟着,就是产婆和宫女们不住地呼唤“贵主儿,贵主儿,您要撑住啊,撑住啊!”
雍正快五十岁的人了,熬了一夜,眼色发红,坐在正座上,沙哑着问:“贵妃现在如何?”
地下太医也都被折腾了一夜,此时,都恨不得贵妃早些玩完,也不愿意再受这皇上的冷气折磨了。刘之谦会合院正、院判,齐声问:“请问皇上,贵妃万一不能顺产,要大人,还是要孩子?”
衲敏也惊了,站起来问:“不是说胎位很正吗?胎儿也很正常,怎么就会……”看看雍正,一狠心,“刘之谦,给本宫说明白,贵妃和小阿哥,到底怎么回事?”
刘之谦抬头看皇后,真是难得,四十多岁的女人,熬了一夜,居然还仪态万方,当下侃侃回答:
“启禀娘娘,贵主身体娇弱,孕期很少走动,导致胎儿过大,下行较慢。故而比常人时间要长。若是旁人,倒也没有生命危险,可惜,贵主儿身体实在太弱了,微臣与众位大人诊脉时,又发现,……”
“发现什么?”衲敏也奇了,只要孩子往下走,早晚都能出来,这力气什么的,那么多人参、阿胶,是摆设吗?
“微臣发现,胎儿,不动了!”
“不动了?”衲敏心思百转,难道是时间长了,窒息了?我的天呐!这个孩子,……,哎呦,那得死多少人呐!年氏呐,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则,我们这后宫的女人,都要跟着你倒霉了!
想到这儿,也顾不得看雍正,再问:“现在呢?必须做出选择吗?”
“臣等无能!”这一回,倒没一个太医保持沉默了。
雍正面色沉静,手指确微不可查地抖动了起来。衲敏也吓地跌坐在椅子上,“这可如何是好!”年氏啊,你,你可不能这会儿就挂了!
永寿宫正殿,登时犹如寒冬,冷风瑟瑟,风吹落叶,雪落梅花的声音,似乎都能听的到。
“皇嗣要紧!”话音未落,乌雅氏太后扶着兆佳氏、完颜氏就进来了。众人这才跟回魂似的,纷纷行礼。乌雅氏太后走到雍正面前,担忧地问:“皇上还好吧?累了一天了。”
雍正起身相迎,“儿子还好。劳烦皇额娘亲自来,是儿子不孝!”
乌雅氏太后埋怨,“什么孝不孝的,哀家的亲孙子,还能不管不顾吗?”说着,声音转成了威严,“太医何在?”
众太医叩首,“臣等在。”
“我爱新觉罗家,从来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不用哀家多说了吧?”
太医们跪在地上,互相看看,“臣等明白。”
“那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能保住贵妃,就尽量保全。哀家,要看着哀家的孙子,好好的!”
衲敏、完颜氏、兆佳氏等,都抽了一口冷气。听见太后驾临,从偏殿赶来的齐妃、熹妃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倒是裕嫔和宋贵人,露出不忍之色来。
太医们还在犹豫中,李嬷嬷早已到产房去传太后旨意。雍正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静默一旁。只有衲敏,留意到他似乎在颤抖,极力克制,但还在颤抖。
眼看产婆们就要对着年氏的肚子下手,衲敏眼一闭,心一横,站出来,沉声喝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