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波涛暗涌

目录:雍正皇后种田记|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衲敏一见雍正又回来了,顿时傻眼,内心挣扎半天,才诺诺地问:“您不是去——去裕嫔那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雍正把湿毛巾按到皇后脸上,一面给她敷眼,一面轻声说:“朕可没说要去,是你自己想的!哪知想着想着,自己哭了起来!”说着,貌似埋怨,“你呀!”

    衲敏扁着嘴,就要说话。雍正冷言呵斥:“别动,闭上眼,要不明天两只兔子眼,看你怎么见人!”

    衲敏也不示弱,“不见就不见,也省得你那些个嫔妃在我跟前拈酸吃醋!不胜其烦!”

    雍正不怒反乐,“这么多年,你都不曾说过一句。朕还以为是你贤德,懂得忍让,不会嫉妒。如今看来,是太会装了,你要吃起醋来,那御膳房,一年都不用买醋了!”说完摇摇头,“哎,你呀,连朕都给骗过了呢!”

    衲敏忍不住反驳,“谁骗你了!谁骗你了!分明是你骗我!说了去办事,办完就去裕嫔那儿,谁知又拐回来欺负我!有那心思,去你这个嫔,那个妃那里!别闲着没事儿折腾我!”一把抓起脸上毛巾,扔到一边,转身躺倒,面朝里背对雍正,再也不肯说话。

    雍正拾起毛巾,扔给桃红,叫她再换条来。一面拍拍皇后,“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朕走的。朕走了,朕真的走了!”

    衲敏腾的转身,坐起来低声吼:“谁让你走了,是你自己连着说要走要走!我要是死活拦着,不是显得不仁德、不贤惠?你以为——我想赶你走哇!要不是,要不是我是皇后,我哪里还管那么多!自从来到这儿,我没一天安心过。没孩子的时候,怕孤独终老;有了孩子,又怕我死的早,孩子没人照顾;好容易孩子们自己会走了,我又怕,又怕你不理我。嫔妃少了,我怕人说我嫉妒;嫔妃多了,我怕你沉迷女色。你跟太后关系好,我怕太后拿捏我;你跟太后关系不好,我怕太后难过;众亲王拥护你,我怕你得意忘形,吃了暗亏;宗亲们跟你下绊子,我怕你为难受苦。你自己拍着胸口想一想,纵然我任性,纵然我刁蛮,我又有那件事,做的对不住你!”话未说完,涕泪横流,满脸都是。

    雍正盯着皇后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把抱住,口里低声喃喃:“朕知道,朕都知道。你不任性,也不刁蛮,是朕不好,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你要怪,就怪朕好了。别跟自己置气,别动不动就哭,那样对身体不好。更不要撵朕走。皇后,朕是皇帝没错,你是皇后也没错。可是,除了帝后之外,你我更是夫妻。你要想任性,就在朕面前任性,你要想刁蛮,就在朕面前刁蛮。无论什么事,都能跟朕讲。就是朕不能护你一生,还有孩子们在,明白吗?”

    衲敏趴在雍正怀里,趁机把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全都抹到雍正龙袍上,一面抹,一面埋怨:这都什么衣服,这么硬,擦着一点都不软和。

    待皇后哭累了,雍正便跟她说:“粘杆处来报,武氏诈死,张潜闻想连夜带她出逃,叫侍卫们给逮住了。朕将他们下到刑部大牢里。皇后,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衲敏猛的抬头,“诈死?依律法该如何?”

    雍正想了想,说:“凌迟。”

    衲敏听了,低头想了想,“何必呢,杀人不过头点地!”

    雍正忙说:“那就听你的,砍头吧。”

    衲敏想想,又觉得不妥,问:“能给她个全尸吗?毕竟,她也跟着这么多年了!”

    雍正叹气,“都听你的。至于张潜闻——是个人才,一介布衣,能做到从二品的位子上,不贪不党,朕很是不愿割舍。皇后,朕把他放到岭南做个小县令。叫他戴罪立功,你看如何?”

    衲敏摇头,“朝上的事,我不懂。您觉得行就行。”张潜闻本来就没打错,能不杀自然最好!忖度一会儿,又问:“那——李氏呢?她也是无辜的,是不是,该放出来,恢复她的妃子之位?”

    雍正揽着皇后轻轻给她顺气,琢磨半天,才说:“以后再说吧。”

    三颗小脑瓜挨个趴在窗户上。眼看着帝后渐搂渐紧,两个人影,都快贴一块儿去了,这三人,更是睁大眼睛、打起精神、一丝不苟地观看现场直播。哪知,到了关键时刻,雍正胳膊一挥,床帐飘然落下。弘琴吧唧吧唧嘴,“真没劲!人家散戏了!”

    弘纬冷眼瞅瞅弘琴,没说话。弘经小脸红彤彤的,拽拽弟弟妹妹,小声劝:“快走吧!一会奶嬷嬷们不见人,又该找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衲敏忍不住求饶:“皇上,明天再说,行吗?我真的困的眼都睁不开了!”

    雍正犹不满足,喘着气哄诱,“皇后,自从你上次离家出走,朕就没再碰过女人。忍的着实辛苦,你就再从朕这一次吧!”嘴里说着,身上不停。不一会儿,衲敏就不得不再次发飙:“雍正,你有完没完,我要睡觉,我要睡觉!嗷嗷嗷!”

    第二日,雍正起床后就下旨:皇后整日劳累,免诸嫔妃请安。

    衲敏自然是心安理得地睡到日上三竿。等到中午起床,收拾齐整之后,翠鸟才上前禀报:“主子,恂郡王福晋递牌子求见。都在宫门外等了半天了。奴才们看您睡的实,便没叫醒。”

    衲敏笑着点头,“正是,别人还倒罢了。以后凡是她来,能抻着就给本宫抻着!”

    翠鸟笑着答应,问:“那这会儿是叫恂郡王福晋走呢?还是传她进来?”

    衲敏笑骂:“都叫她等了半天了,再不传进来,明天太后知道了,站着白等就该是我了。还不叫她进来!”

    翠鸟这才笑吟吟地退下。皇后心情好,她们这些伺候的人,日子过的才舒坦。

    不一会儿,完颜氏就大步进来,一进门,先是给皇后行礼。待皇后叫她坐下后,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张开就问:“有水没?渴死了!”

    衲敏冷笑,“哟,你郡王府里再穷,也不至于连水也没吧?”挥手叫桃红送茶。

    完颜氏没搭理她,接过茶盅,一饮而尽。连饮三杯,这才打住,对着衲敏埋怨:“你个小心眼儿,站不死我也得渴死我!”

    衲敏不理她,把玩着腕上玉镯,问:“什么事,说吧。我困着呢!别耽误我睡午觉。”

    完颜氏气的伸出根手指,抖了两抖,还是不敢指向皇后。最后,败下阵来,说:“三件事。第一件,铺子又赚钱了,你以前立的遗嘱上说的分配方案该改改了。第二件,弘吉拉氏托我出售羊毛挂毯,是你教她的法子织的吧?我应了,到时候少不了给你分红。第三件,昨天晚上我家那口回来,说是弘昼要自立门户了。还说,察尔汗跟年羹尧勾搭到一起,说是要一起制火枪。你最好小心点儿,察尔汗他们俩,一个是你女婿,一个是你——呃,老熟人,都不会对不起你。就是弘昼这一出去,宫里成年的阿哥可就剩下弘历。你家老头儿要是万一少活两年——你身边又有两个小阿哥,这后果,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起身蹲个万福,扭头就走。

    衲敏在后头叫住,赶上来埋怨:“你呀!这些事我记下了。前两件你按比例算。再拿出一些给六公主、七公主。好歹这俩孩子也叫我一声娘。十二阿哥也别忘了,跟两个小公主一样就行。至于第二件,你也看着办。给多给少的,我也不计较。只有一件,别跟我报假账。第三件,不是我该管的。弘经、弘纬他们俩,年纪不大,心眼儿不少。尤其是弘纬,看着呆傻,其实,从小到大,一点儿亏都没吃过。就是真到那一天,我也不怕。多谢你来告诉我。回头,你打我分红里头抽一成出来,算我请你喝茶。”

    完颜氏这才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

    衲敏白她一眼,“就知道你无利不起早!”

    等到俩人重新签订攻守同盟,修复革命友谊,建立统一战线,衲敏又约完颜氏一起去给乌雅氏太后请安。说了半天话,无非是子孙繁盛、国泰民安之类的。等回到景仁宫,又是一堆琐事。

    每日如此,过了冬至,就是新年。身为皇后,即使有熹妃、裕嫔、谦嫔等人帮衬,也免不了杂事忙乱。等过了正月十五,雍正日日忙着上班,每天回来,都累的不肯说话。直感慨要是十三弟身体再好些,自己就不用这般拼命了。衲敏这才意识到:极具考验人处理危机能力的雍正八年——到来了!

    历史上的,雍正八年,怡亲王病故,弘晓不降爵继承和硕怡亲王之位。最喜欢的弟弟去世,雍正连累带气,也大病一场。之后,皇后乌喇那拉氏因小事被丈夫下旨申斥。其余官员、宗亲,动辄得咎。幸免雍正怒火之人,少之又少。

    衲敏一面想,一面暗自琢磨,这个怡亲王,虽然腿病还是有,但比之正史上的纪录,应该是好了不少。能不能晚几年,等弘经、弘纬都长大了,再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防盗:108章

    一家三口出了宗人府,谁都没有说话的心思。

    弘琴暗叹如今这个额娘心思太难捉摸,有男人愿意为你想不就得啦?还闹腾个什么劲!衲敏则觉着雍正前一段还把那武氏当宝贝,如今她死了,眼睛眨都不眨,活似人家在他后院呆着二三十年,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心中更觉寒意升腾;至于雍正,这位大叔郁闷啊!朕身为一国之君,都低三下四到这儿份上,为了皇后,连自家丑事都往外说,自己侍妾都埋到臣子坟里,可最后呢?皇后连正眼都不肯看朕了!

    在外盘桓将近一日,雍正惦记着养心殿的折子,本想立刻回宫。哪知妻女都无精打采的,雍正只得问闺女:“想不想到街上逛逛啊?”

    弘琴公主听了,抬头问:“去哪儿?”

    衲敏则是小声说:“家里还有那么多事,你就知道玩!赶紧坐车回去,小心你祖母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弘琴公主听了,陪着雍正一齐冷哼,道:“什么时候轮到她管!就不回去!”说完,昂着头、背着手,自顾自往人声喧哗之处走去。

    碧荷见了,连忙招呼侍卫跟上去。衲敏不放心,看看雍正,叹口气,也紧走几步,撵上闺女,拉着她的手,陪她逛街。“你呀!想出来,以后有的是时候,怎么当着你爹的面说祖母不好?就算她真不好,起码对你没有错!”

    弘琴公主咬着嘴唇,不说话。衲敏想不通,一个五六岁的娃娃哪来那么多心思,抿抿耳鬓边的乱发,陪着小心问:“宝贝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说话间,雍正也走来,问高无庸:“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高无庸急忙躬身回答:“回主子,奴才听说,过了这条街往东走,有一家酒楼,口碑不错。只是——”咽了咽唾沫,“只是,听说,是九爷开的,要是老爷觉得太远,前头不远,有几家小馆子,也是不错的。”

    雍正皱眉,“小馆子?”

    衲敏听高无庸说,是九爷开的馆子,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小说,带着几分探究问:“那个可是龙源楼?”

    高无庸摇头,“回夫人的话,不是,九爷开的,叫宜家居。”

    雍正淡笑,“看来,是给他额娘攒养老钱的呀!走吧,去瞅瞅。”伸手拉过闺女,也不看皇后,径自领着人抬腿就走。

    碧荷站在皇后身后,本能觉得今日气氛不对,小心地开口“主子,老爷跟姑娘都走了。”

    衲敏点头,轻轻迈步跟上。雍正虽然走的早,但步伐迈的不大,步速也不快,与平日杀伐决断的气势比起来,倒显得有些磨磨蹭蹭。衲敏紧走几步,就到了他身后半步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

    雍正皱眉,紧紧闺女的小手。弘琴吃痛,大叫“娘!”

    衲敏急忙赶上来,跟雍正一边一个拉住闺女,“怎么了?啊?”

    弘琴斜眼看看雍正,觉得这会儿右手那边的压力似乎变成了鼓励,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对着衲敏龇牙:“呵呵,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人多,抓紧我!别走丢了!”

    高无庸、碧荷等人一笑,全部低头看路。衲敏无可奈何,“好!”雍正也赞同,又握握闺女小手。

    于是乎,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幅寻常又少见的画面:一群便衣侍卫,散布四周;几名随从,紧跟其后;碧荷、高无庸两人随身伺候。这些人中间,围着一家三口,个个穿金戴银,小女孩儿一手拉着爹爹,一手拉着娘,一路走,一路荡秋千,逛大街玩儿!

    莫名地,弘琴心情就好了。一路上,叽叽喳喳,问这个糖葫芦怎么样,蹦蹦跳跳地就要上去咬两口;那个泥泥狗好不好,屁颠屁颠地就要摸两把;看见卖布的铺子,还饶有兴致地上前跟人探讨,说想给自家小狗狗做个棉坎肩,用什么布料好?听的那卖布的小贩直咂舌,“小姑娘,寻常人家一年能买三尺布,给人做件衣服就不错了。你要给小狗狗做棉坎肩,小的实在不知道该选什么布料啊!”

    弘琴公主听了,脸上发烧,急忙扯谎:“不是不是,我说的小狗狗,呃,是我弟弟。小名就叫小狗狗。对,我要给我弟弟买布做衣服。”说完,还专门抬头看皇后,“是吧,娘?”

    衲敏撇嘴,我怎么不知道,小十宝宝什么时候改名叫“小狗狗”了?

    雍正在一旁印证,“是。闺女,做衣服不急于一时,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弘琴这才接着梯子,离开布铺。独留那小贩咂舌,“这户人家看起来也不穷呀?怎么还会给孩子起这么个‘好养活’的名字?”

    经弘琴这番折腾,到了宜家居时,已经是晚饭时分,正是客流多的时候。宜家居上下两层,连同后院雅间,都挤挤嚷嚷。小二跑堂,或端茶递水,或上菜奉羹,或迎来送往,穿梭不绝。

    守门的小二胳膊上搭个抹布,干干净净,新的一般。见雍正几人前来,急忙上前招呼,“哟,这位爷好,太太好!小姐好!您几位是来吃饭的吧?还真是来对了,咱们这儿的饭菜,最有味道了!来来来,里边儿请,这雅间没了,但咱二楼还有个靠窗的位置,再好不过了!您往里边儿请!”说着,就让着雍正几人往里走。

    雍正皱眉,高无庸急忙上前交涉:“没有雅间了?这怎么行?咱们这儿,还有女眷呢!您劳累,给寻寻?”

    那小二连忙赔笑,瞅着高无庸身上衣服虽好,但神情谦卑,在那三位面前,连个腰都不敢抬,便笑着说,“哟,管家大人,您说说,咱要是有雅间儿,还不早就将老爷太太迎进去了?这会儿,实在是没有了。你也看见了,咱们这儿,生意实在红火!这又是饭点儿!再说,二楼的位置,真不错。一面吃饭,还能一面看楼下街景!”看看高无庸还是不同意,只得陪着小心问:“要不,您几位再等等?有一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等等看?”

    高无庸为难了,要是他出去吃饭,等就等吧。可是,如今这几位,只有别人等他们的份儿,哪有他们等别人的时候。还要再说,就听一楼后门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嘎嘎笑着跑过来,轻轻巧巧地就绕过碧荷,蹦到皇后跟前,一把拉住皇后的手,“姨姨,你也来吃饭啊?”

    明处暗处侍卫都惊了。碧荷佐领的身手,虽然不是极为顶尖,但在粘杆处中,也算是一等一的。怎么如今连个小丫头都拦不住?碧荷忍下四处射来的探究性目光,转身拉开小娃娃,问:“孔大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啊?”

    孔郭郭笑的灿烂明媚,头顶上羊角小辫一颤一颤的,小辫上扎的金丝银蝴蝶也跟着一扇一扇,活似真的,晃的弘琴俩眼一眨一眨的。孔郭郭见碧荷问,急忙笑着说:“碧荷姐姐呀,我跟我娘,我姥爷和叔叔婶婶来吃饭。我娘叫我在门口等爹爹。你和姨姨也来京城了吗?宝宝来了没有啊?”说着,就抬头问衲敏。

    衲敏一笑,四处看看,没见到孔兰珍的影子,便对雍正说:“这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姑娘,叫孔郭郭。来,郭郭,这是宝宝爹爹,叫大爷吧。”

    孔郭郭一听是宝宝爹爹,急忙乖乖站好,一本正经地作揖行礼,口里道:“沈大爷好!我叫孔郭郭,叫我郭郭吧。”

    雍正点头,这个名字,碧荷早就在密折里写的一清二楚。只是,她们怎么来了京城呢?要是认出皇后,再传出什么不好的——想到这里,雍正朝暗处做个手势。立刻,就有便衣暗卫沿着孔郭郭来路往后院儿去了。

    孔郭郭犹不知危险迫近,依旧笑着去拉衲敏的手,“姨姨,我娘就在后面,我带你去吧?”

    弘琴一见,急忙跳出来,“不去不去,我要吃饭!”开玩笑,老四都动杀意了,赶紧溜为妙。弘琴抬头朝雍正建议:“爹爹,我们再去一家吃吧!”我晕血!

    雍正刚要点头,就听一个女人大笑,紧接着,一年轻妇人从后院走出来,远远地对着衲敏就说:“我说呢,叫郭郭去看看她爹来了没,怎么这么大会儿都不回转。感情,是碰见熟人了!她大姨也来吃饭呀?”说着,笑着瞅了眼雍正,抿嘴笑着不说话。

    碧荷见高无庸后退一步,护在雍正身边,其他侍卫也都渐渐聚拢过来,怕引起这位怀疑,急忙笑着上前,代皇后回话:“见过夫人。我家夫人跟老爷、小姐出来吃饭,可是来的不巧,没有地方了。这不,小姐正说要走呢!”别人不知道,碧荷可是清楚:这位孔夫人,看似穿的干干净净的,一副大家太太模样。其实,要真论功夫闹起来,碧荷也未必能制住她。

    孔兰珍拍手,“那有什么?咱家也是刚等到雅间,这一家人吃也是吃,两家人吃也是吃。你们也别走了,干脆,咱一块儿吃的了。在外头吃饭,不就图个热闹嘛!”说着,伸手就拉碧荷,回身看着雍正对衲敏说:“快来呀!咱们姐妹好长时间没一块儿说说话了。我刚来北京,什么都不熟,还得你多指点指点呢!”不由分说,拽着碧荷就往里跑。

    孔郭郭也学着母亲样子,拉上弘琴,一面跑一面喊:“娘,等等我!”一面转身叮嘱伙计,“等会儿我爹来了,叫他到后头去找我!”

    跑堂小二站在一旁,急忙笑着答应,“好咧,孔大姑娘,您就放心吧!”又转身朝雍正等人赔笑,“没想到,太太在这儿碰上亲戚了。几位且到后院雅间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几位送茶过去!”说着,朝厨房高声喊:“后院雅间听雨轩添三个茶杯,一壶好茶!”

    “得咧!”厨房应声,这边跑堂小二便躬身,笑着请雍正几人入内。

    雍正暗中四处瞅瞅,见不远处一个长袍男子暗暗点头,这才对皇后说:“既是夫人好友,不如一起吃饭吧。”

    衲敏看看雍正,想了想,“还是我去把宝贝叫出来吧。又不是很饿,回家也是一样的。”开什么玩笑,孔兰珍看雍正大叔那几眼,分明是打算找事。这要真一个桌子吃饭,以她的脾气,不当场开骂才怪!要真那样,就雍正那小心眼儿,不出动血滴子那就怪了!

    雍正看一眼皇后,问:“你怕什么?”

    衲敏四下瞅瞅,酒楼里,正是吃饭时候,人来人往,难免碰上熟悉之人,大厅门口,着实不宜久站。当下顾不上许多,伸手抓住雍正胳膊,“还是叫我去吧。我跟她好歹认识一场,不会为难我的。”

    雍正看看皇后一双手都抓着自己,眼中担忧之色,掩饰不住,心情噗的变好了。当即一笑,“无妨,吃个饭罢了。”说着,反手握住皇后胳膊,大步往后院走。

    明地里暗地里的众随从一并跟上,高无庸急忙塞给跑堂小二一块儿银子,“好茶好菜挑好的上!”

    跑堂小二急忙答应,挥着抹布给几位引路,“后院雅间听雨轩好茶好酒好菜好招待咧!”

    厨房连声答应,不一会儿,就有小二托着托盘往里送菜。

    直到这一行人进去,二楼楼梯口才冒出两颗头来。其中一个,六十开外,白须飘飘,头顶光光,没有半根毛。只见他抬头对身边人说:“察尔汗台吉,那个小一点儿的小女孩儿就是固伦公主。”

    另外一位,蒙古装束,笑着对这位拱手:“多想慧远大师相告!”

    那位慧远大师嘿嘿一笑,起身唱佛,“阿弥陀佛,你的老师雪凝和尚乃是贫僧大师兄,你也算我佛门俗家弟子。这么个小忙,不算什么。”一面说,一面摸着自己僧袍,声音不大不小地感慨,“哎呀,终日诚心礼佛,连衣服破了个洞,都不知道哇!”

    察尔汗微微一笑,朝慧远诚恳说道:“明日,弟子便请母亲到贵寺捐香油钱。虽然不多,权当是弟子母子一片向佛之心。还望师叔万勿推辞才是。”

    慧远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那边厢,弘琴公主一手杏仁酥,一手碧螺春,身后站着碧荷,殷勤伺候,又吃又喝,不亦乐乎!衲敏一进门,就听她对着孔兰珍母女大侃特侃,不由皱眉,拉开雍正的手,抢先一步进门,对弘琴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先谢谢孔家姨姨和小姐姐。”转身见孔老汉领着郭敬石与王氏亦坐在桌旁,急忙招呼,“孔大叔好,郭二哥、王婶婶也在呀?”

    孔老汉呵呵一笑,“刚才兰珍带着女娃过来,我还说谁家闺女,一身贵气?感情,是沈夫人家的姑娘啊!”

    雍正背着手进门,听孔老汉只顾说话,也不站起,心中不悦,冷哼一声。孔老汉年纪大了,耳朵却很灵,一听这人如此无礼,一张核桃脸吧唧一声沉下来,拿着筷子指着雍正,“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我闺女好心好意请你们来吃饭。进了门,不说打招呼,也该点点头,意思意思。难不成,我六七十岁的老汉,还当不起你一个谢字?真没礼貌!”

    他这么一说,孔兰珍也怒了,“就是,爹,您别跟他计较。这种人,连沈家姐姐这么好的女人都能气走,还能多有礼貌!白白的坏了咱们心情!”

    孔兰珍说着,心里气就上来,冲着衲敏跟连珠炮似的,一连串话齐齐往外嘣:“沈姐姐,不是我说你,就这么个男人,什么好东西?二三十年的夫妻情分,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还跟着他做什么!天底下,随便个地方,不能养活咱们?你要实在无处可去,棋盘山还差你这碗饭吗?人活一辈子,要的就是顺心如意。跟着这样一个陈世美、朱买臣、西门大官人,就算吃的好,穿的好,整日悲悲切切、委委屈屈,又有什么意思?”我们哪里还敢把自家闺女嫁过去?赶紧带着我那“女婿”跟他和离吧!

    衲敏、碧荷一脸无助,这孔家父女的饭,果然不好吃。高无庸跟着雍正身后,看皇后跟碧荷都“气”的说不出话来,雍正一双手握的,都能把石头捏碎。心想,这会儿,可是该我表忠心啦!咳嗽一声,就要站出来干架。哪知身后一人大喊:“岳父老泰山!”

    孔郭郭嘎嘎笑着,从椅子上蹦下来,一面跟弘琴说:“我爹来了!”一面晃着头上羊角辫子跑出去,冲那男人怀里一跳,搂住男人脖子撒娇:“爹爹爹爹,我请了沈姨姨跟咱们一块儿吃饭,还有个小妹妹。你说,好不好啊?”

    那男人一张脸苦的都能挤出水来,抱着女儿,眼瞅后院人来人往,急中生智,趁带路伙计还在外头站着,等往里端菜,赶忙撩袍跪倒,大声参拜:“臣——郭敬安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叩见皇后娘娘千岁,请固伦公主殿下安!”

    那伙计一听,吓的手里托盘咣当一声摔到地上,跟着趴到地上一个劲儿磕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万岁爷,皇后娘娘,请万岁爷皇后娘娘饶命啊!”孔老汉还在疑惑,孔兰珍早一把抓住爹爹,跪到地上,头也不抬。我的妈呀,太有震撼力了!原来,皇后也会跑路啊!郭老二也学着嫂子的样子,扶着大腹便便的王氏跪在孔老汉身边,山呼万岁。

    他们这么一叫,早惊动了后院各处雅间吃饭的人。忙着跪倒参拜的,忙着请罪的,黑压压挤了一院子。一干侍卫随从也不得不站出来维持秩序,生怕屋里三位有丝毫损失。

    掌柜的得了信儿,也着急忙慌地找亲信去给自家九爷报信,战战兢兢地跑到后院,跪到墙角,“奴才九贝勒门下包衣陈年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吉祥。奴才给主子娘娘请安,主子娘娘吉祥!给固伦公主请安,公主吉祥!”

    此时,众目睽睽,雍正就是有杀人灭口的心思,也不能轻举妄动。盯着郭敬安后脑勺看一通,正好撞上孔郭郭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那么安安静静跪着,抬头往上看。孔郭郭初生牛犊不怕虎,见雍正看她,还露出两颗大门牙,冲上头呵呵一笑。

    这个样子,跟固伦公主撒娇之时,极为神似。衲敏冷眼旁观,见雍正火气稍降,走过来轻轻拉拉他的袖子,柔声劝道:“皇上,出来一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您看,公主都吃的差不多了呢!”

    雍正听言,再看弘琴,一个人悠悠闲闲的,便看戏便吃饭,一通吃下来,抚着肚子,靠在椅背上,嚷着吃撑了,一个劲儿地叫碧荷给揉揉呢!

    再看人家郭敬安家闺女,稳稳当当跪在父亲身边,乖乖巧巧。雍正不禁暗自叹息:看来,是朕太过骄纵女儿了,看郭爱卿,多会教孩子。大叔呀!不是郭敬安会教孩子,实在是面对爹爹跟面对“公爹”,那能一样嘛!

    衲敏见雍正还不说话,急的又拉拉雍正袖子,带着娇嗔小声埋怨:“皇上——”你要吓死这些人啊!

    雍正瞅瞅皇后,暗暗挑眉,对着郭敬安问:“礼部前几日说,你上了折子,请封你的夫人孔氏为诰命?”

    郭敬安背后冷汗直流,“回万岁爷,正是。”

    雍正沉声问皇后:“外命妇,乃是皇后之责。你的意思呢?”

    衲敏不解,带着些犹豫说:“孔氏乃是郭大人之妻,按律理应随夫诰封。”

    雍正冷笑,“既然如此,就着礼部办理吧!记住,诰命夫人,食朝廷俸禄,也是要为百姓做出表率的!随时随地,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可做出有损妇德之行!”说完,叫过女儿,挽住皇后,看也不看郭敬安夫妇,拂袖而去。

    直到最后一个侍卫撤出宜家居,众人才从地上爬起来。事不关己的,老早回家跟亲戚朋友琢磨,这位来九爷地盘,莫不是——又要有什么变故了?

    猜出实情的郭敬安则是不顾两腿酸疼,跌跌撞撞跑到孔兰珍身边,问:“夫人,你跟岳父,没事吧?”

    孔兰珍刚想张口,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急忙握着嘴,摇摇头,凑近郭敬安悄悄问:“那个——真是皇后?”

    郭敬安无语,“你觉得呢?”

    孔老汉则是哈哈大笑,“天再高,总要有彩云相伴哇!”

    孔郭郭立在门口,瞅瞅沈家姨姨离开的大门,奶声奶气地叹气,“哎!看来,我跟宝宝,终究是无缘啊!”

    郭敬安、孔兰珍听了,面面相觑,不知所言。俩人还未开口,就听那边王氏捂着肚子哎哟,“嫂子,我,我八成是要生了。”

    一时间,宜家居后院里,又是一番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