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十一点多从手术室出来回到科室,刚进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
梁宥西掏出手机掠过屏幕,深黑的眸微微一楞,迟疑了一会才接通。
“我听说,她搬去和你一起住了?”电话那端传来母亲席文绢的声音,却无往日一贯对他的温和,而是透着一丝疏离。
梁宥西习惯性的揉着额际叹气,“妈,您自我和关夕结婚后就没和我联系过,刚才看到您打电话来,我以为您不生我的气了,可听您这话,似乎半点气都没消。”
“我儿子娶了一个病秧子赔上了一生的幸福,你要我不生气?”
“可是您再生气也没用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时光无法倒流。”
“你现在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梁宥西看了眼腕上的薄表,思忖着关夕的午饭还没着落,于是挂了母亲的电话后拨了通电话回公寓。
这边关夕正在浴室里和一盆子衣物奋斗,浴室里满满洗衣液的香味,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就连关夕本人都是满手满脸的泡沫。
听到电话响,她急急起身要去接,却险些被满地滑溜溜的洗衣液水弄个四脚朝天。
她只好矮下身双手撑着地面像只小兽一样小心翼翼的从浴室里爬出来。
擦干手,她跑到叫嚣不止的电话旁拿起话筒。
“怎么才接电话?你还在睡觉?”
听出是梁宥西的声音,关夕心情好好的呵呵一笑,在床边坐下,甩动着酸疼的胳膊说:“我在洗你和我的衣服,已经快洗得差不多了。”
那端梁宥西惊讶的挑眉:“你会洗衣服?”
“……别把我看得那么白痴,洗衣服谁不会?水里面放一些洗衣液泡一下,然后用手揉一揉过几道水漂干净不就行了?”
梁宥西脑海里浮现关夕洗衣服的情景,蹙了蹙眉说,“你别洗了,等我回去再洗,或者送干洗店。你腿上的伤刚好,别摔着了。”
想到自己刚才就险些摔到,关夕调皮地扮了个鬼脸。
“我中午可能没时间回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叫外卖。”
“我还不饿。”
“不饿也要吃中饭,把你饿瘦了我怎么向你父母你大哥二哥交代?”
“那你随便给叫一份,只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
“梁宥西,你晚上……几点回家?”软糯的嗓音夹杂着一丝依恋。
梁宥西单手边脱白大褂边回她,“可能会早一点,我现在有事,先挂电话了。”
“哦,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梁宥西呆望着暗下的屏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蓦地一阵震动。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即使是有着无比亲密的血缘关系的父母,自他记忆起,他们一直都是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他每一次回到那个家都是冷冷清清的,从来没有谁在等他。
没想到,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是关夕。
那个还算个孩子的,他的妻子。
他长吁口气,收起电话脱了白大褂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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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进来。”
梁宥西推开母亲的办公室门,一眼瞥到还在伏案忙碌的身影。
“妈,宥珊说您和爸快两个月没回家了,有没有这么忙?”
席文绢抬头,没什么表情的睨了儿子一眼,又低下头忙碌了好几分钟才收起资料锁进办公桌的保险箱。
“她在美国,怎么知道我两个月没回家?”
“她打电话你不接,打回家里去保姆告诉她的。”梁宥西边说边走到一扇落地窗,眺望着远处的景致道,“妈,您和爸这么多年的夫妻,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冷战这么久吧?”
“什么叫这点小事?”席文绢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继续道:“你当婚姻是儿戏?和岑欢在一起的时候——”
“我不想提她。”梁宥西打断母亲,声音清冷许多。
席文绢走过来,审视着儿子脸上的表情,冷嗤了声。
“西西,你自己说你和关夕的婚姻算什么?你放不下岑欢,却因为你爸和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结婚,早知道你这么孝顺,当初我就不该纵容你非岑欢不可,而是该强迫你和馨榆结婚,也好过你现在娶一病秧子!”
“妈,别口口声声说关夕是个病秧子,她只是畏光。”
像是没料到儿子竟然会为关夕辩解,席文绢怔了怔。
“西西,你怎么回事?不但让她搬去和你一起住还替她说话?”
“我只是实事求是,而且她搬过去住也正常,名义上她是我妻子,我没法拒绝。”
“你当她是妻子,我可没当她是我的儿媳妇。”席文绢冷下声。
“妈,关夕其实——”
“我不想听你为她做任何解释,总之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关家的每一个人。”
“那我无话可说。”
“我要
你搬回家里来住。”
梁宥西侧头望着母亲,讶异道:“您的意思是我单独搬回家里住?”
“当然。”
“那关夕谁照顾?”
“你又不是她的保姆,你搬回家里来她自然会让关家人过去照顾她,既然她喜欢住你的公寓,就把那套公寓让给她住,这样还不够?”
梁宥西不可思议的望着母亲,忽然觉得这张他无比熟悉的脸突然好陌生。
“妈,您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一个既然大方善良又贤惠明事理的好母亲,我不希望您因为这件事而破坏您在我心目中的印象。”
席文绢脸色一变,却握着拳没回应。
“如果您见过关夕,如果您和她接触过,您就会改观心里对她的看法,而不是没见过她的面就断定她是毁了您儿子幸福的祸害。”梁宥西开导母亲。
“她怎么不是祸害?如果不是她莫名其妙提出要你娶她,关家就不会以对你爸爸有恩施压,让他逼着你娶关夕。”
“那您又知不知道爸之所以要我娶关夕并不全是因为报恩,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席文绢目露困惑。
“他希望我能通过和关夕的婚姻从……以前的那段感情中走出来。”
“简直可笑!梁敬升他是在为自己开脱罪责!”席文绢忽然激动起来,“他连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报关家的恩情,现在有机会了他当然不会拒绝,更不会在乎是否会牺牲自己儿子的幸福,在他眼里除了仕途还是仕途,什么家人老婆儿女,他统统不在乎!”
梁宥西皱眉若有所思的望着母亲,思忖了半晌才开口:“妈,您有没有想过,您和爸冷战并不是因为我和关夕,而是您和他之间出现了问题?”
席文绢神情蓦地一震,惊骇地瞪住儿子,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您和爸聚少离多,各自拥有自己的事业,就算是对彼此有什么意见也忙碌得没有时间静下来好好沟通,久而久之这些矛盾滚成了大雪球,您没办法负荷了只能选择冷战,而我和关夕的婚姻碰巧成了您向父亲抱怨宣泄的出口。”
“你胡说什么?我和你爸除了这件事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矛盾。”席文绢别过脸,握拳的手却抖得厉害。
梁宥西叹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揉了揉额角,这时席文绢的手机响起。
她深呼吸数次调整乱序的气息,看了眼屏幕后走到一旁接听电话,嘴角勾出一丝浅笑。
梁宥西诧异是谁打来的电话竟能让母亲第一时间露出笑容。
思忖间,母亲挂了电话边走过来。
“走吧,中午一起吃个饭。”
“现在已经过了一半午休时间,我下午——”
“我知道你下午不上班,因为明天有一台手术需要连续做十七个小时,你们主任放你半天假。”
“……”
“怎么,大半年没陪我一起吃过饭了,现在让你陪我吃个午饭都不想?”
听出母亲话语中的抱怨,梁宥西苦笑了下,长臂揽过母亲的肩,“席院长请吃饭,我一个小小脑科医师哪敢不从,又不是不想混了。”
席文绢白儿子一眼,却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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