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明星稀的夜空下,黑色像一幕未折叠好的绸缎,晃晃悠悠的撑在头顶。(读看看小说网):。
皇宫深处,一道尖利的斯嚎声划破寂静的黑夜,女子痛苦的喊着:“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公公饶了奴婢。”
再看那女子的身下依然血色琳琳,双手早已血肉模糊,甚至露出白色的骨节。
她身前站着一个穿深绿色宽袖大袍的太监,那满脸的皱纹显示出他的年龄,但此刻他看着身前的婢女眼中也有不忍,挥了挥手让行刑的人停下,自己转身进了身后的宫殿。
“皇上,那宫女双手已废。”苍老的声音回禀着。
殿中只点了两盏烛火,映的空旷的大殿幽深静谧,深处躺着楚铭枫颀长的身影,他身着白色缎面长袍,袖口处凸显出蛟龙暗花纹,他低垂着眼眸,半天不动。
太监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告退,楚铭枫忽然出声,“这是第几个了?”
太监听出皇上声音中的冷酷,忙浑身一抖,“第四个。”
楚铭枫身形微微一动,脸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只是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轻轻一叹,“第四个了•••••••”
太监听出皇上的无奈,他的心也跟着悲痛,自从夏家小姐死了之后,皇上并未表现出多么的难过,却只是下旨封了夏姑娘曾经住过的寒冰宫,禁止所有人进入,然而后宫中有些娘娘总是喜欢挑战皇上的极限,命自己的宫女几次三番去探寒冰宫的内情,结果就是如刚才那个宫女一般双手被生生折断。
“王爷最近如何?”楚铭枫问道。
“王爷他,依然不在宫中,据侍卫回报说王爷每日都在搜寻地心宫,朝中的事都交给了丞相处理。”
楚铭枫眼睛微微一动,“告诉他身边的暗卫,全力协助王爷,朕,也很想知道钟离天的下落。”
太监明显感觉到皇上最后一句话所含的杀气, “是。”慢慢退了下去。
殿门缓缓合上,大殿重新回归一片寂静,楚铭枫微微抬眼看向天空中的月亮,他的皮肤苍白,被月光一照仿佛透明似的,他想起曾经问过夏青落为什么她看上明明是一个那么胆小不敢多管闲事的人,但有时候却偏偏镇定的要命,那时是他们坠落悬崖后在齐爷住的小屋外的林子里,当时白雪皑皑,月光皎洁,她的眼睛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笑着看向空中的月亮,说:“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你知道一无所有是什么么,就是没有爱,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别人家的孩子成长时候的快乐,没有别人家的孩子能感受到的家庭的温暖,我有的,只有尊严,所以我很害怕,怕那仅有的东西被剥夺,只好小心翼翼的维护,但是一旦有一天我决定抛下我的尊严,也许,我将无所畏惧。”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熠熠生辉,让人忘乎所以,楚铭枫想,他在日夜思念她的毒是否真的被解决的时候,传来的却是她的死讯,那一刻,他的心情是什么呢?
他想杀了楚藤羽。
他放她去找他,结果楚藤羽却生生送了她的性命,楚铭枫觉得心似乎裂开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即便小的时候被刺杀受伤过,他也从未这样痛过,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克制那从心脏处传来的痛楚,他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办,第一次对事情束手无策。(读看看小说网)
楚铭枫一只手抚上额头,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月光,另一只手随意的垂下,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于此同时,一个叫做曲城的地方的郊外,正是哀声遍地。
这里是距离明扬城只有几十里的地方,因为受到明扬城的特殊气候,这里一年四季绿树不断,水绕溪边清泉流。
“宫主,那楚藤羽已攻破了外围,正向暗宫进宫,恐怕不出一个时辰便要攻到这正殿了。”
本来依靠着软榻的钟离天猛然起身,脸色瞬间由晴转阴,殿中温度猛然下降,跪在他面前的人看到自己的宫主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打雷,只好擦一擦冷汗。
“该死的楚藤羽,竟然和本宫杠上了,他以为我地心宫果真对付不了他了么,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一再忍让,他竟这样得寸进尺。”
钟离天甩开长袖向外走去,边走边说。
“宫主,不然我们开启机关算了,不然他这样杀来杀去,我们地心宫人数虽多,但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白白损失啊。”
钟离天撇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人,“这机关开启了,楚藤羽破不了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倘若他破了,那岂不是知道我地心宫最大的秘密?”
那人奸笑一声,“我们这机关从宫主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传下来的,怎会被他一个小小王爷给破了,恐怕到时他插翅都难飞。”
“不可,宫主!”地墨从远处飞奔过来,脸上竟也是一片灰白。
钟离天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一败涂地,只在心里骂他一句“丢脸”。
地墨倒也识相的低头跟在钟离天身边,“宫主万不可开启机关。”
“为何?”钟离天带着二人很快的穿过了正殿,正想暗宫前进,已然听见了厮杀声。
“宫主忘了?”地墨有意的向一个偏僻的角落看了眼,“那楚藤羽是夏姑娘的心尖人,倘若他真死在了这里,那夏姑娘知道了••••••”
“夏姑娘已经死了,地墨。”一个人立刻说道
“闭嘴!”钟离天一个挥袖将那人打飞在地,眼神凶狠的盯着他,“你再敢说一遍试试?”明明是艳丽的比女人还完美的容貌,却偏偏一双眼睛阴骛的厉害。
钟离天不再看那人一眼,带着地墨用上轻功飞了过去。
楚藤羽很快就感觉到传出一阵风吹来,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风,迅速将身边几个纠缠的小喽啰打翻之后就用内力抵御这股袭来的风,只听“呼呼”两声,两个鬼魅班的身影竟从空中忽然分开,旋转落地,打了个平手。
“哼,楚藤羽,你不要一直纠缠我,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倘若你再来我地心宫捣乱,我一定要了你的命!”钟离天看着楚藤羽发狠道。
眼前的楚藤羽已然完全不是两个月前在明扬城下见到的样子了,往日那股优雅的气质全无,仍然是冷,可是如今的他却不再是冷漠,而是冰冷。
就连他身边的地墨都能明显感觉到玉静王爷的变化,他曾经跟随宫主去掳劫夏青落的时候见过楚藤羽一面,那时的他虽然如外界传闻般拒人千里之外,但并不让人感觉难受,而这些天他再见到的楚藤羽已经完全变了个样,浑身散发着阴邪之气,眉宇间总是一股让人感到冰寒的冷然,仿佛一个练功走火入魔的人,现在的他,是魔鬼!地墨想,这些都是因为那个女子,自从那个女子死了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看上去还和从以前一般,天逸王朝安安静静,百姓安居乐业,他经常随着宫主出去查看地心宫的商业和各个分舵,偶尔被宫主逼着去调戏些美貌女子,这些事情与从前没什么不同,但他知道,变了就是变了,不是因为楚藤羽开始没日没夜的找到地心宫的暗桩加以破坏,不是因为他要跟着主子躲避楚藤羽的追杀,只是他的主子眼中不再只有恶作剧得逞的奸笑,取而代之的是怎么也消除不了的悲伤,甚至是明扬城的百姓,乃至整个天逸王朝,全部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悲伤。
他不明白,只是一个女子死了怎么会让这个世界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他不明白,可是他却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那股悲伤。
“把青落交出来。”楚藤羽说。
钟离天紧皱眉头,撇撇嘴,心想这个楚藤羽真难缠,脸上却又挂上了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王爷此话差矣,本宫何时将你的青落掳走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两年前本宫将她掳来没几日就被你的好友秦暮军给救走了,王爷怎么两年以后才来找本宫要人?”
楚藤羽不想和他废话只说:“你不交出青落,今日本王将你这地心宫拆了。”
“本宫也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二人一言不合,楚藤羽脸色一变随即就攻了上去,单掌劈向钟离天,钟离天也不是吃素的,迎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分胶,一时之间也难分胜负,一旁的地心宫众人已退向一边看这二人的高手对决,却都没想过楚藤羽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只一心要找人,招招狠辣却不如从前掌风稳健,钟离天比较冷静,可也因为有所忌讳出手有所保留。
到底还是楚藤羽毫不要命的打法略占上风,地墨眼看着钟离天就要被打伤,只好不怕死的喊道:“你的青落已经死了,你还来找什么人?”说完便被两股风推出一丈吐出血来。
地墨还未反应过来,却忽然感觉脸颊擦过一阵风,接着便感觉喉咙快被人捏段了,气有些喘不上来。
只见楚藤羽双眼凶狠的瞪着他,“说,你们将青落藏到哪去了?”
地墨本也是内力不浅的,可如今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从未见过这么令人不寒而栗的人。
眼前的楚藤羽已再不是那个人人称颂的玉静王爷,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恶魔。
夏青落,这就是你想看到么,看到所有人为你悲伤为你发疯。
“楚藤羽你给我放手。”钟离天一个擒拿要去抓楚藤羽掐住地墨的手,却被他闪了过去。
楚藤羽将地墨抓在手里,嘴角一丝冷漠的笑,“素闻地心宫宫主为人心狠手辣,可是对手下却倍加宠爱,今日本王就算见识了,要我放了他就带我去找青落。”
钟离天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楚藤羽,“我没想到堂堂玉静王爷今日竟会以别人性命为要挟,你变成这样,本宫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倘若两个月前你可以做到如今的不择手段,那恐怕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钟离天说到了楚藤羽的痛楚,他紧紧闭起了双眼,眉头皱起,掐着地墨的手却丝毫不放肆,他嘶哑着说:“不必用激将法,带我去找青落。”
他说“青落”二字的时候,那种害怕失去的小心翼翼就连一向嬉皮笑脸的钟离天都能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顿时失了对付楚藤羽的兴致。
“你如今翻天覆地要将她找出来,恐怕这不一定是她希望的,当初她跳的那么决绝也是为了你,本宫当日答应她如果她不幸死去就要将她的尸体带走不能让你见到,本宫不想做个失信的人。”钟离天脸色灰白的说,两个月了,他终于敢说出她死的事实,当日在城门下他化身严舒凡一身黑衣要劫她走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早就知道严舒凡就是钟离天,她却只是一脸淡然的说:“我不想死,但是世事无常,钟离天,答应我,如果我活不过今日,你一定要带走我的尸体,不要让任何人找到我,包括楚藤羽,谢谢你,钟离天。”
“够了!”楚藤羽吼道,“如果不是当日你趁战场一片混乱,在我不察的时候偷走了青落,她也不会和我分开,今日你不交出青落,休想本王放过你。”他紧紧掐住地墨的脖子,眼看地墨就要翻白眼了。
钟离天终于妥协,“好,你跟我来。”
他挥手示意众人退后,径自带着楚藤羽和地墨走向一旁的水榭,那里曾是夏青落住过的地方,那时候她是被他劫过来的,她眼中虽隐隐害怕却从不惊慌,她向来对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甚至赞叹过他的地心宫建的如此独特,一年四级如春,钟离天想是她不知道地心宫究竟与她有着怎样的渊源,如果她知道了,也许也会感叹世间缘分巧合如斯啊!
钟离天拐进水榭浸透的一个偏僻角落,那里竟然有一处独院,院子并不像是人工建造,反而像一个天然形成的百年溶洞。他推开一扇石门,那洞里天地宽广,洞顶有夜明珠几颗,阳光从四周散开来,竟比外界要明亮的多,只是气温异常的低。
楚藤羽却忽然顿住,他看到了洞中一个高高的寒冰玉床上躺着的人,那人一身红衣仿佛待嫁新娘,头发却银白如寒冬静静的雪。
他放开地墨,脚步缓慢的向前走,顿时觉得人生完满了,两个月来不眠不休的追查钟离天的下落,追查地心宫的老窝,不理朝政,不见皇兄,都只是为了逃避,他知道他不敢面对的一个事实,他的青落死了,甚至连她的尸体都被该死的钟离天偷走,他把失去青落的悲痛转化为对钟离天的恨,逼的他四处逃跑。
他知道自己疯了,再不是从前的玉静王爷,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如今只因看见了她,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他那颗漂浮的心也终于可以落下,即便他已经失去了她。
楚藤羽轻轻的走过去,那寒冰玉床是千年珍物,钟离天好好的保存着她的身体,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颊,却忽然感到一阵剑气冲来,楚藤羽躲了过去却看到夏青落的身体霎时间被一道身影抱走,心中忽生一股怒火,正要施展轻功却忽听头顶一道重物声响,带他看清,自己已被一个铁笼子罩了下来。
“青落。”楚藤羽使剑砍向面前的铁笼。
钟离天带着地墨随着那道身影奔出去,“楚藤羽,这笼子就是本宫特地为你制作的,你要劈开至少需要两天,那时青落早就被送到更隐秘的地方,你这辈子都休想找到。”
“钟离天,本王出去一定将你碎尸万段!”钟离天发狠的劈着面前的铁笼。
“哈哈,本宫恭迎大驾。”钟离天的声音越来越低,楚藤羽知道他已走远,顿时悲痛涌上心头,“不!你还我青落,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