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蜡黄，眉眼憔悴，鼻梁发青，嘴唇干裂，头发干枯且已变薄，一撮细细的短头发在左前额发际处往上竖立着，往日肉感富有弹性的手臂，竟然细了一圈，与人无法承受生命之重之感，再细看其全身，丰润已不见，胸也缩了水。如果不细看，米小小真认不出这就是主妇高波。
“你咋啦？刚从非洲回来？”米小小吓了一跳，故做轻松地问。
正坐在高波身旁的王菁菁着急地向米小小使眼色，示意她别开玩笑。
“你减肥啦？”高波爱美，老是爱折腾自己。米小小情愿她是减肥过度了。
“呜呜呜，呜呜”谁知高波望了米小小一眼，突然眼一闭，瞥着嘴哭起来了，哭声颇像只猫。
王菁菁赶紧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她，似哄孩子般，“波，波，别哭啦，乖，身体要紧。”这令米小小胆颤心惊。
据调查显示，有百分之三十的人都有精神疾病，自己却恍然不知。一旦有了诱因，就会爆发。高波别不是神经出了问题吧？
“这是怎么啦？怎么啦？”米小小慌忙问。
然而，高波却只是哭，哭得肝肠寸断，长长短短，噎声连连，且捂住自己的胸口，不断打嗝儿，米小小赶紧从暖瓶里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了她。她喝了两口后，还是没止住，遂一口气将杯里的水一仰头喝了个干净，总算有了好转。
米小小不敢吭声了，帮着王菁菁扶高波躺下，高波面朝墙壁，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微微发颤。可怜之极。米小小的眼圈红了。
“高波的婆婆死了，是喝农药死的，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断了气。”在病房门外，王菁菁小声对米小小说。
“哎。”米小小叹了口气，眼睛湿了。她又想起了那个从朱红大门里走出的脸上布满了皱褶的满是和气的老太太，还有那副上联是：喜居宝地千年行，下联是：福照家门万事兴，横批是“幸福人家”的对联。还有，那只，叫大黄的狗。
“老人家在喝药前，为那块地与高波发生过争执，高波骂了她一句‘老不死的’，说她一碗水没端平，老人气不过，想不通，独自跑到高波公公坟前哭了半天，据他们邻居老黄说，老人边哭边念叨：大的小的都是我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兄妹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彼此相帮？骨肉相连啦！”王菁菁说着，突然停住了，用手背轻轻拭去不知何时滑落脸颊的泪珠。米小小的泪也涌了出来。
“怎么老黄没有劝劝老人？”米小小忍住泪问。
“老黄说他劝了老人半天，当时老人情绪平稳了一些，没想到老人回来就出了事，看来老人早就打定了主意。”王菁菁说。
显然，嗜钱如命的高波做得太过分了。
实际上，天下没有任何一位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且孩子之间手拉着手相携着过日子的。然而，又有多少孩子真正明白母亲的心？勿容置疑，那个时代，孩子多了，孩子的心也就敏感了，他们从懵懂时就瞅着自己跟前的碗，再盯着母亲的手，身怕母亲的心偏了斜了。一旦他们感觉到母亲的心偏了斜了，就痛苦并起了怨恨。于是，发着狠的“争”！计较！在他们心里，惟有这样才不会使自己吃亏。同时，生存不易的社会使他们似乎更懂得了把握一个字——“利”，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倘若为了利从而淹没了亲情甚至与人带来伤害，甚至这人是自己的母亲，这种利就是一把刀，无情而冷漠，杀人不见血。自然，这种人会遭人唾弃，遗臭万年。寐生知掘地及泉见母亲，哪怕母亲的心是偏了。
更何况，高波婆婆的心并没有偏。
米小小相信高波并没有要让婆婆死的心。但她还是恨她，心里万分难过。
“这下高波在老家那拨人心里成了罪人，丈夫也恨她，不理她了。”王菁菁坐在病房外长凳上，正对着医生办公室的门，她一直在掉泪，低着头，两只手合在一起，像是在祈祷。
“她活该。”米小小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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