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子期归来(中)

目录:青楼将军|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距离大燮帝都三十余里处小道上,一骑精壮的黑马扬尘驰聘。

    马上坐着一位穿着棕黑色简装的男子,以绸布将发丝束了,无簪无冠,面容俊冷寒眸如星。看那模样不过二十出头,似乎有着心事却又急着赶路,未曾发觉路边一个同样失魂落魄的穿着布衣的小身量男人正撞上了他的黑马。马儿仰蹄长嘶,那马上的男子惊觉之后立马拉住了马缰,马儿受惊后气力颇大,而那男子却生生将马缰给拉住了,一边拍手安抚着爱骑,一边拉住马缰将马头偏向一旁。然而这里非是那宽阔官道,而是乡间马路,那身量偏小的男人被吓着了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似乎余魂未回。

    马上的男子急着赶路,却无奈遇上这事,只得下马来拉了那个布衣男人一把,面无表情地问道:“可有伤着?”

    那个布衣男人木楞楞地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再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一摇头一点头的直把这骑马的男子给难住了。却突然之间,那布衣男人似乎是被这一吓给把心里头的事情给吓了出来,刚刚站起来一会儿,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去,嚎啕大哭!

    路本就狭窄,若是马儿驰聘便也只得一匹马跑着。如今这人坐在前面嚎啕大哭,这骑马的男子便就没有办法过去了。叹了口气,那男子问道:“可是被吓着了?”说着还从袖中摸出了一锭银子来,这一锭银子少说二十两,足够一个普通的农家舒舒坦坦过上一年的了。可是那个布衣男人只是哭着哭着摇着头,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呀!”

    “兄弟可是遇到难事了?”

    “我,我······”那布衣男人不起来就坐在路中间,哭哭嚷嚷着念叨了一大堆,声音断断续续事情详尽却无条理,那骑马的男子听来大致就是这布衣男人的老爹因隔壁的水牛踩了他家水田怀恨在心,便一个晚上悄悄跑去一锄头从背后砸断了那水牛的腿。水牛没了腿无法耕田,隔壁家李老叟就骂了些意有所指难听的话。布衣男人的老爹一听那话火大了,隔天晚上便又摸黑去用砍柴的刀直接将那水牛的脖子给砍断了去。李老叟哭天骂地扬言说要报官抓住那凶手。这布衣男人自然知道是自家老爹干的,若是官府一查定然就会给老爹判个罪名来。若是现在自首了罚得会轻些,可是念想着自家爹爹年纪大了,再轻的刑罚如何能够受得住?所以这个布衣男人心里头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

    骑马的男子听了之后便将那二十两给递了出去,道:“拿这钱还给隔壁家,跟那家人好好陪个礼,大家言好就行了。”

    布衣男人再次摇了摇头,道:“我家那老爹脾气紧,这一辈子都在跟隔壁家的李老叟争来争去,若是知道我私下里赔钱又道歉,定然要把我的腿给打折了去!这事儿过后指不定还会做些什么事出来!”

    骑马的男子眉心此刻方才有些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想入了什么事情去,半晌没有说话。布衣男人也只管哭哭嚎嚎念念叨叨,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骑马男子的异样。许久之后,这骑马的男子方才轻声吐出一句话来:“那就去自首吧,你去,说是你干的,给你爹顶罪。”

    布衣男人稍微愣了一愣,抬头看着那骑马男子同样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而后哭道:“咱们那亭长是十里八村儿有名的青天眼啊!且不说我身量小没那杀牛的力气,就说那几日我都不在家去了邻县做买卖,这事儿就编排不过去啊!”

    骑马的男子心思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去,只将那坐在地上的布衣男人拉了起来,喃喃道:“既然什么路都不通,便选一条好走些的吧。只要让你家老爹,别再继续跟那李老叟斗了。悬崖勒马,也好全了你这孝子的心。”说完之后,骑马的男子将那二十两银子放在了布衣男人手中,拉着马儿便离开了。远去后翻身上马,向着帝都方向驰聘而去。

    待骑马的男子离去后,这布衣男人的眼睛咕噜一转,灰黄的脸上闪现一个淡淡的笑来,掂量掂量了手中的银子,回过头来对着身后一棵桐树道:“这银子可要上缴?”这一声疑问全不似方才那嘶哑的男声,却是清冽甘醇的女儿声。说话间抬手撕掉了脸上薄薄的面皮,露出了一张精美的脸来,慧黠的眉眼精致的鼻唇,可不正是烧死在醉红尘的绿依?

    走到了那桐树下,只见桐树枝桠上斜躺了一个红衣女子,乌发如瀑垂下,血色裙裾荡在树枝间。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打了星星点点光斑在她蒙面之外的肌肤上,犹如林间精灵魑魅一般魅惑了人心去。

    红尘缓缓睁眼,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方才错过了一场好戏。只懒懒道:“他该回来了,再不走,这二十两银子你可留不住。”

    骑着黑马驰聘在小道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国子监六小生之一的“冷面少卿”东方子期,东方誉的次子,东方子戍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东方子期骑在马上,心内复杂。

    东方世家也是武官世族,历代出了不少名将。东方子期年少时也是一心习武希望能够铁马金戈与父兄并辔。然而数年之前,还未踏入少年之际的东方子期却在书房外偷听到了父亲东方誉与一个陌生人的谈话。

    年少无知,来来回回听到并在心中留下印象的便是那“平阳城”三个字。

    不日之后,大燮边境传来噩耗,一代名将屠龙大将军慕殷在平阳城被埋伏,孤军深入,殁未得还。东方子期一直以慕殷为心中敬慕之人,也听过不少慕殷将军的事迹作风,心下励志要成为如同慕殷将军一类的铿锵男儿。而今慕殷战死,心中疑虑重重,越是长大越是觉得当年的事情跟自己父亲脱不了干系。也由一个开朗大方的孩子渐渐长成了一个不苟言笑心内藏事的冷面男儿。

    其后,东方子期曾无数次远远看着那个继承了慕殷将军遗志的少年,那个叫做慕子楚的少年。他只是远远地躲着看着,从不敢近前去说一句话,从不敢正面从慕子楚身边走过。

    一些本不该一个少年来背负的东西便渐渐在这个名叫东方子期的少年心中生下了根,弃了号角声声黄沙驰聘的梦,考科举入朝堂,与良欢白珩同期及第。国子监六小生,从此少了一个开朗少年,多了一个“冷面少卿”。

    东方子期多年来未曾放纵父兄作为,一直以来悄然安插了眼线在父兄身边。前些日子东方子戍突然擅离职守从边境回了帝都,而帝都的局势、百里郁寒的失踪、有关慕子楚的传言甚至于司马安平和乱红的那档子事他都多少知晓一些,他料定他那兄长定然是有事要谋划,便策马也悄然潜回帝都。

    骑在奔跑的黑马上,东方子期突然灵光一闪,连忙拉住了那马缰!

    方才那布衣男人说他这些日子都在邻县做买卖,那他是如何知晓牛就是自家老爹砍死的还知道得那般详尽?这布衣男人可无法像自己这样在自家老爹身边安插眼线!东方子期越想越不对劲,方才那个布衣男人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可以跟自己的事情对号入座。

    这茬儿想通了之后,东方子期连忙策马回奔!

    可是方才的小路边哪里还有那个失魂落魄的布衣男人的身影,可是却看见方才扶起那男人的地方有一张对折的笺纸,以石子压了一角,正在风中有些作响。

    东方子期拿了起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以苍劲俊秀的小字行楷写道:“吾父固执,子之不孝念其老矣,遂寻朋亲商之,期能得一解决之道。”

    那行楷行笔端正铿锵有力,乍见苍秀细看虬结有力,却是看不出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所作。

    东方子期眼眸垂了垂,将那笺纸收在了怀中,喃喃道:“何方神圣?”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红尘半寐了眼,听得绿依在一旁笑道:“少有见你执笔,没曾想过这般好看。”

    红尘只淡淡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以小筑这样的码字速度,原本一日一更已经是极限,如今要一日两更…哎…各位亲们,如果偶尔哪一天小筑实在一日更不出两章,别砸小筑啊。(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