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隔绝的天地间，小木屋内的百里郁寒笔直地坐着，手中拨弄着一方印鉴木盒，只是不知那木盒内装的是什么印鉴。
桌子旁还放着那日的松子，静静地，如同被遗忘的曾经。
倏儿，百里郁寒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回过头去，只见红尘斜倚了门框，双眼迷离。
在百里郁寒印象中，虽然听说醉红尘的老鸨喜好饮酒，但交往这许久，却都未曾见到她一身淡淡酒味的模样。原本还以为那只是谣传，而今却似乎终于见到了人们言口相传中的魅红尘了。
“怎的喝酒了？”百里郁寒浅浅笑着，柔和地道：“女子一身酒味，始终不好。”
红尘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径自走到了桌边，右手轻轻落在了那包松子之上，却对百里郁寒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忘了慕子楚吧。”
百里郁寒笑容渐渐僵滞，对红尘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冷凝：“为何？”
“就当他真的死在了四年前，死在了石堑谷一役中。”
百里郁寒眼神冰冷，盯视着红尘，道：“所以？让我忘了慕子楚，让知晓他活着的人忘了他仍旧活着。然后……他从此成为另一个人，或者说，成为你魅红尘的人？”
红尘抬起了下巴，睥睨着百里郁寒。纵是百里郁寒再好的性格，好歹也是一个君王，被一介红尘女子这般看来总是火气上涨，只觉心中不快。
“国子监六小生此次的举动可以让东方誉和柄华侯彻底决裂，你可以趁机将东方誉拉拢。到时候虎符就不仅仅是你手中的京畿虎符了，还可以收回戍边大军的虎符。”红尘冷静地道：“即使柄华侯隐藏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抵过一个国家的军队。”
“这是另一码事，相信子楚也会乐于看到这样的结果。”百里郁寒接着道：“原本我的计划中也是要离间柄华侯和东方誉的，只是没想到国子监六小生提前将此事办了，而且还做得这么完善这么好。”
红尘冷笑一声，反问道：“那么然后呢？将慕子楚接回去？重新当上那劳什子大将军？然后……然后再让他死一次？”
嘭！
百里郁寒一掌拍向了桌面，桌子应声而裂，桌上那包松子也顺着裂开的桌子掉在了地面，包裹的纸包散开来，却见里面的松子竟然已经成为了粉末！
百里郁寒皱眉看着那成了粉末的松子，能够将松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用内力碾碎成粉末，这红尘年纪轻轻，可她的内力到底已经到达了什么地步？
红尘冷眼看着碎裂的桌子，长久之后，沉沉地道：“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生活的轨道，他现在过得很好，至少不需要上战场，不需要每天清洗染血的双手，不需要顶着神明的头衔做着恶魔和修罗的事……所以，忘了他吧，就当他真的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枚黑曜石指环，我会帮你交给他。”
红尘染着一身酒味醺意走向门口，轻声飘来话语：“行兵作战，时机切要把握得当，这里……已经不是您应该待的地方了，皇上。”
第一次听到红尘的口中喊出“皇上”二字，却是让百里郁寒心间一痛。这样的字眼，陌生而熟悉。从红尘口中听来陌生，却是每日每夜都这样被别的人喊着。
“慢着。”百里郁寒站起身来，走到了红尘身后。
红尘面纱下的唇角扯开一个凉薄的弧度，“可还有什么吩咐？”
“乱红尊主，你答应过与朕的交易，可已经遗忘？”
“哪里敢？！”红尘未曾回眸，却依然可见那双眼媚态，“成为朝廷的谍报组织，是乱红的荣幸！”
“记得就好……”百里郁寒话未落尽，骤然伸手揽住了红尘的腰际，迫使红尘回头看着他。
那常年来挂着微笑和善的脸此刻却一丝笑容都没有，那双因浅笑而微弯的眼也微微敛着不见丝毫笑意地俯视着红尘的双眼。
这是陌生的百里郁寒，是红尘从未见过的百里郁寒。
“朕确实应该走了，或许……你应该跟朕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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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州城外十五里处，数十具黑衣人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绮兰淡淡地向着那些尸体中的某人道：“起来吧，人已经走了。”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那“尸体”中传来，似乎是疼痛压抑了许久许久，终于因为绮兰的话而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只见东方子期靠着那长剑缓缓从尸堆中站了起来，喘息逐渐加重，回头看着绮兰，道：“多谢……”
“不必。”绮兰微微皱了眉头，看着仍旧没有起来的白珩。
东方子期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劲，连忙走到了白珩身边，却因为伤势而有些踉跄。
“珩！”东方子期检查着白珩的伤势，只见那被鹤之刺入心脏却偏离的一剑并不在肩上，却是约莫在中府穴处。那里气脉血脉交错，而鹤之的剑又伤得如此之深！
原本按照几人商量好的计划，东方子期和白珩两人装死让柄华侯的人拿走文书，却不料柄华侯的人马中有一个功夫那么好的鹤之。若不是绮兰来了，恐怕两人此次是真的命丧当场并且还会被伪装成另外的人杀死的，柄华侯做事从来撇清关系。
然而……东方子期装死成功，白珩却是真的伤势严重。
“珩！珩！”东方子期点住了白珩的穴道，却仍见流血不止。再加上这伤口之前的那些伤势，白珩整个人再不见了往日的潇洒，却是苍白而虚弱。
“别动，再晃他，神仙也救不了。”绮兰盈步走到了白珩面前，蹲下身来撕开了伤口处的衣衫查看一番后道：“伤了血脉，还好没有伤到气脉。”
“多谢姑娘！姑娘恩惠，我东方子期定结草衔环相报！”
绮兰从袖中摸出了一瓶药粉，细细地洒在了白珩中府伤口处，道：“这里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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