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城门早就关闭了。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寥寥几个守城的官兵昏昏欲睡。
老远的地方,那个可以看到从城门延伸进来的整条大道的地方,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俊美的脸庞,高挑挺拔的身姿,飘带缓缓,额前散落几缕碎发,晃荡在那双眨也不眨的眼睛前面。
那双眼睛……凝视着城门,黑洞洞的城门。
他恍惚看到了这大街之上人潮涌动,看到了少女们抱着鲜花簇拥而来,看到了老叟们提着一罐罐的自家酿酒笑意盈盈……他看到了城门处,白衣雪马。
传言中不是红得滴血的盔甲么?怎么会穿这一身洗得发旧的白衣白袍?
传言中不是嗜血恶魔杀人屠城么?怎么会柔美得如女子般,谪仙似的温雅?
少女的鲜花来者不拒,老叟们排着队送上的佳酿也坐在马上直接拍开了泥封仰头饮下……本以为当是意气风发傲气凌人,却见到的是那一个眼角含笑浑身落满了花瓣的美丽少年。
少年骑在雪白的马儿背上,黑如曜石的眼扫过了大街上形形色色前来迎接前来庆贺的人们,也扫过了站在角落的他。
一眼,便是一生。
夜,空洞得让人心发慌。
祀风背靠着屋墙,站在当年站的那个地方,看着当年看过的那一路繁花。夜风吹来,酒醒三分。
原来,不是在过程之中变得优柔寡断下不了杀手。而是在一切还未开始之时,便已经注定他杀不了她。
顺着墙体缓缓滑座,也不怕一身的锦衣被墙角脏灰污了高贵,祀风的头靠着背后的墙,仍旧盯视着城门……似乎,那里还可以再走出一个慕子楚来。
无声的笑开始在祀风唇边蔓延,笑意越发浓郁……他只是突然想到了,如果慕子楚并非女儿之身,亦或者他发现不了她的秘密,那么自己还会是这个样子的么?兴许……现在的他就会跟百里郁寒一样,也或许,他会比百里郁寒干脆些,男儿身便男儿身!只要他是慕子楚!
笑意不止,惹得那远处偷瞧的二人云里雾里。
墨叶天心下计较,压低声音却并不藏匿所有气息地对红尘道:“他当是醉了。”
祀风骤然酒醒五分,冷眼回眸却见了巷口处一袭绯色。痴痴一笑,当是自己真醉过头了。却看到了站在红尘身后好整以暇的墨叶天。
酒醒七分,祀风片刻愣怔之后缓缓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大路中央,祀风负手而立,笑道:“嗯,夜色不错,二位莫不是专程来看本王醉态?”
墨叶天煽风点火,伏在红尘身后耳边低声道:“要想除去御凌王,今夜岂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话说得墨叶天简直就像是个江湖三流宵小一般,趁人之危,以多欺少。然而以墨叶天的心思,怎会不知红尘此刻一丝杀意都无。
当初祀风独闯倾城谷,彼时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是插上一打翅膀都逃不掉的。但那个时候红尘都没有要祀风性命,又怎会趁如今祀风落单还微醉的时候杀了他?
红尘不动声色隔开了与墨叶天的距离,除了百里郁寒……她仍旧无法习惯有人靠她那般的近。
然而,祀风却也听到了墨叶天的话。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兴许是酒意还剩三分,祀风的笑意逐渐消散,只盯着红尘,道:“今夜我一个随从都未带,你和墨叶天若是要杀我,很容易。”
红尘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只是觉得祀风这是在闹酒疯不想搭理。
“哈哈哈哈……”祀风突然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容却有些凉薄,不入眼底,“因为萧木?”
这下墨叶天插不上话了,萧木是谁?
“若我一直都只是萧木……若我本来就是萧木……”祀风问着糊涂的话。红尘却骤然打断:“世上没有如果。”说完,扭头便走。
“站住!”祀风本欲上前一步,却因有些急了而身形晃得厉害,差点绊倒在地。看来,还是酒气未醒全。看着墨叶天手中的包袱,祀风冷冷问道:“这就是你想要拿来救她的金蟾蜍?”
墨叶天本来一直都与祀风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虽凌华国皇室与二夫人于氏来往过密并且私商过多,但也没有触及到彼此根本利益。只这一次,祀风下了命令要让于氏杀了菱梦,怕是也只是为了不让菱梦将金蟾蜍带出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计较,不代表可以任其作为。墨叶天雍华大度,也是有底限的。
没有听到墨叶天的回答,祀风却是对红尘道:“你可知道若是用这金蟾蜍解毒,会有什么后果?”
红尘有些不耐了,今夜本只打算看场戏,没想到自己倒成了戏子让别人看戏,便道:“没兴趣知道。”
墨叶天挑眉而视,却听祀风凉凉地道:“金蟾蜍自古便食毒,毒越强,它越是喜欢。但是伴随着毒素……你的功力也会被它吸食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即使是一个强壮些的普通男子,也可以轻易掐死你!”
红尘没有停留自己的脚步,转身匿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而那墨叶天,敛了戏谑的表情,淡淡地看了眼祀风。
“有话请讲。”祀风风度不减,添上三分醉意,更是邪肆迷人。可惜,那想让其停驻的女子却如风般离去。
比傲气,墨叶天不输于祀风。比功力地位,墨叶天同样不输于祀风。然而在红尘面前,墨叶天会不自觉地想要逗她一笑,从而会放下自己的身份,说着俏皮的话,干着博佳人欢心的事。
然而此刻,两人相对,墨叶天眼中有了些许的寒意,那眼神甚至可以说是蔑视,扫过了祀风的双眼,道:“你让我觉得很可笑,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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