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深沉的黑夜,繁星都已经隐藏了自己的踪迹,月儿被云层裹缚着露不出皎洁的光芒,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混沌的黑暗之中。(读看看小说网)。
然而,这最为暗沉的夜晚,寂寞的城,宁静的街,却凸显得那朱雀大街最为繁华的路段上一栋三层高的木楼是那么的华丽那么的耀眼却也那么的颓靡。
浑浊的双眼,不甚清醒的大脑无法支配摇摇晃晃的身体,那个穿着一身破烂衣衫的落遢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狠狠地打了一个酒嗝之后迷迷糊糊地往这城市中唯一的一点光亮走去。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臭味,隐隐约约还可以从那破烂的衣衫里看出上面绣着的繁复的花纹,只可惜已经被玷污得看得不甚清楚了。黑暗的世界里面,红色的灯笼从三楼上的飞檐直直地垂到了大街上,还有五色的彩灯装饰着这三层高楼的各个楼角,就连那糊着窗缝的窗花纸都是一种奇特的材料,经过烛光的照耀显现出瑰丽的迷人色彩。据说,那种窗纸除了这里就只有皇宫里面才能够看到了,是波斯国的巧匠花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做出一张的昂贵奢侈窗花纸。
醉汉晕晕乎乎地站在了那三层高楼的门口,看着那绚烂的色彩充斥了整个黑暗的世界,他的唇角就似是痴了一般地勾起了美美的微笑,愣愣地看着那巨幅的匾额上面用金粉勾描出的大字,伸出了肮脏的手指指着那匾额,喃喃地念着上面的字体,
“醉,红,尘······呵,醉红尘······”
醉红尘,红尘中的一抹暗沉,如同鲜血凝固之后的颜色,带着悲伤和欢愉,将所有的感情沉沦。
吱嘎一声,那贴着奢侈窗花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不同于外面的冷清与寂静,不同于世界的黑暗和鄙薄,这里奢靡得就似是人世间的天堂,华丽得丝毫不逊于人人望而止步的皇宫大内。
白玉石的酒桌摆满了整个大堂,男人们和女人们相互调笑着饮酒作乐。琉璃宫灯从三楼的廊子上一直挂到了一楼的门口,绚烂的色彩迷离着每一个微醺的男人的眼睛,让他们感受到这个世间最为奢靡的快乐和放纵的**。
大堂的正中间是用大理石砌成的莹白的高台,白色和淡紫色的香纱缭绕着,四面有四个紫金漆兽香炉,正袅袅地往外面冒着淡淡的香烟,熏醉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香纱之后,一方焦尾古琴静静地摆放着,而一个穿着水墨晕底外勾青色小衫的女子正坐在那古琴旁,丝毫不为台下那些**的场景所乱心,铮然一声奏出了第一个音色。
早已有护卫看到了那个落遢的醉汉推门而入,然而,在那相较之一楼的奢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二楼廊子上,斜斜地倚着一个慵懒的女人,她只是轻轻地向着那些护卫散了散手,那些看起来强悍无比的男人们便立马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不再理会那闯进来的落遢男子。(www.dukankan.om百度搜索读看看)而那男子似乎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全是因为那个二楼的女人,他的眼里只有那香纱后的一抹淡淡身影,宁静,而悠远。
或许,如果他但凡还有一丁点的意识便能够发现那个二楼的女人,因为她的存在是那么的不容忽视。
一身浅淡的雪蚕丝曳地长裙,明明那么素雅的裙色却被勾勒上了鲜血一般暗红色的繁复藤纹,从袖口一直蔓延到了纤细的腰身直到拖曳在地的长长的裙摆方才止住勾勒的笔触。如瀑般乌黑的发丝一泻而下,鲜少地只是将一部分头发用雪蚕丝编制而成的发带轻轻地束缚,落了些许在光洁的额前,几丝还不羁地扫向了那有着淡淡醉意的慵懒的眼。
那双迷一样的眼睛,或许只是因为醉了没有睁开来,显得有些狭长诡媚。那精致的眉形显然是经过了细细的修饰与描画,有些与那慵懒的气质不相符的秀美与温婉。而眉尾延伸而出的血色凤尾形印记却更是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种隐藏不住的妩媚与妖娆。
然而,却看不到她的脸了。
那个斜倚在二楼廊子上的慵懒女人,脸上蒙着一面雪色的丝巾,从繁复的纹路可以看出那块丝巾必定价值不菲,而丝巾的右下方细细地绣着一个血色的诡异花纹,或许很少有人能够认得出来,那绣线的材质正是世间罕见的血金丝。就连那本应纤嫩修长的手指也被套上了雪缎护手,让人看不到那想象中白葱一般的玉手。
此刻,她微眯着双眼淡淡地看着一楼大堂内那个落遢的男人,只是纤长的睫毛轻轻地覆在那狭长的线条上,让人看不清本来就迷蒙的双眼里究竟有些什么样的东西。
那个男人还痴痴地看着香纱后的青衫女子,着迷般地听着那个女子铮铮然弹奏着一曲不知名的曲子。
然而,那个女子却始终没有抬头,她的眼里,只有手中的琴弦,只有心里的曲谱。
突然,那个落遢的男人犹如着了魔一般地开始摇摇晃晃地冲向大理石高台,护卫们面面相觑,却始终没有看到二楼上的那个慵懒女人有任何的表示,便只是静观其变,没有过多的动作。穿过肮脏混杂的男男女女,落遢的男人直直地走到了高台下,醉醺醺的眼睛愣愣地盯着香纱后的女子,喃喃地喊道:“虞儿······”
流水般的琴音戛然而止,香纱后的女子虽然没有抬头,却已经从那沙哑的声音中听出了来者。纤长素白的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却又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波动,始终没有抬起头往那大理石台下看一眼。陡然,那女子却猛地仰起了苍白的脸颊,盯视着二楼上的那一抹有着醉意的身影,眼神之中有着些许的隐忍和小小的愤怒。只是,二楼的那个女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始终不着一词,就似是真的醉了一般,丝毫没有反应,倒是面纱下薄薄的唇角轻轻地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淡漠而冷酷。
香纱后的青衫女子低声对身旁的护卫道:“把他带出去,他没有钱在这里挥霍······醉红尘从来都不是一个乞丐也能够进来的地方。”
站在高台两旁的护卫不约而同地向着二楼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女人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斜斜地躺在了那廊子的宽大扶手上,血色的勾花藤纹顺着曳地长裙的裙摆垂了下来,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一般事不关己地回视着青衫女子,却对那些侍卫询问般的眼神不管不顾,让那些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
青衫女子似乎终于有些真正的愤怒了,一拂长袖抱着那焦尾古琴便往后台走去。高台下的那些男男女女们此时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男人放在女人衣衫内的不安分的手也稍稍停滞了一下,不解地看向了高台,不解地看向了那个落遢的男人。
醉红尘从来都是挥金如土的地方,一个乞丐一样的男人怎么会被允许进来?这样的男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被赶出去?更为惊异的是,跟随着那个青衫女子的离去,落遢男人也慌忙摇摇晃晃地从高台的一旁绕道熟稔地往奢华大楼后的院子走去。
那里是秋阁,从来不允许一般的男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这就是醉红尘,天下第一的青楼妓院,也是京城中聚集了所有的财富和奢靡的地方。
金丝绣得绫罗帐,碎玉捻作花径斜。
然而这里也是天下唯一与普通青楼不一样的青楼,这里的姑娘与众不同,几乎聚集了天下之美。这里的女子并不全都是卖身之人,也并非全都清高寡众。入住的女人们被分为了四阁——春夏秋冬。
春阁的女子与普通妓院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卖艺兼卖身,只要你肯花钱,她们就会成为你的人。她们或许是被生活所迫,或许是自甘堕落,你用白花花的银子便可以买走她们的一切——包括她们的灵魂。
夏阁的女人卖艺不卖身,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一门讨生活的招子,许是拥有曼妙的舞姿,许是天生清丽的歌喉。然而她们却可以陪吃陪喝,恩客们只要在她们允许的范围内可以上下其手,她们并不在乎你的手碰到了什么地方,然而她们却不会将自己的身体献给那些恩客······当然,除非碰到了那么一两个真正爱上的,那么此生便是万劫不复了。
秋阁里面的女子则是这青楼的上品,或妖娆或清高,或妩媚或高贵······然而,能够有那个家底包断她们场子的人京城里面也屈指可数。她们几乎每人都是人间极品,只要她们高兴,她们可以一连几个月都不上台。然而只要她们不高兴了,或许今夜还住在秋阁,明日便搬去春阁了。她们就像是游戏人间的精灵,也像是那断了翅膀的凤凰坠落凡尘······在她们的身上,客人们可以看到世间女子的所有面相,贤淑的可爱的,清纯的泼辣的,聪慧的娇弱的······没有男人可以抵抗她们的魅力,她们就像是罂粟的汁液一般,一旦沾上了,便只能够乖乖地被她们俘虏。
至于冬阁······冬阁的本身就像是一个硕大的迷。里面住着的女人,只有四个。她们的身世都是谜团,没有人知道她们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要卖身于青楼。她们是穷尽几百年方才能由天地造出一个的绝色之姿。她们不能够依着自己的性子出台,在老鸨的安排下,她们每人每月最多只能够出场一次。而每个月的那一次,便是整个京城轰动的时刻。她们会以最为华丽的方式出场,集万千的倾慕于一身,然而却没有人可以得到她们,只因她们都没有身价。没有身价并不代表身价很高,并不是你出多少钱她们就可以回头看你一眼,也不是你吹一支箫奏一曲筝便可以获得她们的一见,她们选择客人就像是选择爱情一样宁缺毋滥,她们不像是妓女,反倒像女皇一般睥睨着平凡的人们,鄙视着他们的普通和渺小,又期待着能够从他们中寻找到那么一两个不平凡的存在。
然而,这些千姿百媚的女子们却都聚集在这一个青楼里,她们都敬畏着那个女人,那个比冬阁的女人们更加神秘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京城开一家这么奢靡的青楼,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名字甚至于······没有人见过她真实的面貌。
她一直都戴着一面雪蚕丝编就的面纱,面纱右下方有一朵奇异的图案,诡异而华丽。
她总是用一种迷醉的眼神看着醉红尘里的每一个人,她总是能够想得出许许多多的办法让男人们对春夏秋冬四阁内的女子们欲罢不能,她总是闲闲地斜躺在二楼或者三楼的宽大扶手上,任由一头瀑布般乌黑的长发垂下。曾经有市井猜测过她其实长得很丑,也有人说她的脸上有可怖的疤痕,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扯下她脸上的面纱一睹真容。在醉红尘刚刚开张的时候有过一个喝醉的莽汉想要看她的样子,并且他也那么做了,尾随着她到了她的醉阁,在无人的时候强行拉下了她的面纱。只是,从那夜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曾经老是在朱雀大街上惹事的莽汉了,他静悄悄地从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如果说冬阁里面的女人就像是睥睨天下男人的女皇,那么她便是传说中的魑魅一般的存在,以一种慵懒迷醉的姿态冷观世间百态,看凡尘俗世中的男人和女人们挣扎着痛苦,挥洒着欢乐,看他们一步一步沦陷在**之中无法自拔。
她就是醉红尘的老板。
人们都叫她: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