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雨(八)

目录:清晓夜阑珊|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回到屋子中的时候,玉珍还不见起床。(读看看小说网)香卉见她睡得香甜,也不忍喊她。于是便轻手轻脚地随便装了些钱,准备往街市上买些吃的回来。

    虽然香卉心中自此对玉珍还是有一通生气的。然而,却终是因为玉珍才获释的缘故,而让她忍不下心来对玉珍不管不问。

    带着这样的心情,便一路走到了街口。穿过熙攘的人群,迈过车水马龙的公路。直接来到了早点铺子去买早点。

    因为今日当值周末,不远处的小教堂门口,已有穿着黑袍子的洋人在布施馒头和粥。许多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挤在其中,都想得到圣教的恩惠。

    香卉闻到嘈杂,便循声望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玉珍口中曾经说起的神父。不觉好奇地也看了一阵。

    只见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正操着不甚流利的中文,与那些争夺口食的乞丐们说着遵守秩序之类。另在小教堂铁门外摆着摊位处,几个洋人在向过往的行人宣传洋玩意儿,还不忘向过路的行人分发精致的小册子。

    香卉知道他们分发的小册子无非是些宣传教会的内容,感到有些无趣,便撇过眼睛继续排队买早点了。

    空气中,一时只有炸油条的香气扑鼻。热腾腾的气息一浪高过一浪。和着那如有若无的肉包子的气味,一通组成了这个清晨极热闹的基调。

    就这样在街上买了早点,又添了别样的点心后,香卉便带着这些东西回了客栈。谁知方走到后院,便与急匆匆出门的石先生撞了个满怀。

    “呀!钱小姐,可真对不起!”石先生捡起香卉掉在地上包着点心的纸包,不好意思地说了句。香卉应了声无妨,刚想说再会的话。(读看看小说网)谁知抬眼,却正对上石先生一双有些焦躁的眼。这不免倒是一惊。

    “石先生,难道玉珍的案子又出什么岔子了吗?”她立马就想到了这件事情,条件反射的,问了这样一句。可石先生听了,却连连地摇了头。

    “不!是我乡下的儿子得了疾病,我刚接到电报,要回去看看!”石先生抿了抿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匆匆做了交代,“我咨询过密斯脱吴,他说玉珍这案子已经很圆满了。至于那几个车夫的事,虽然你和玉珍都托我,可我并不是十分情愿去管多余的事情。”他顿了顿,“我现在要马上回去了,估计一个礼拜才会回来。你代我和玉珍说一下,就此告辞吧!”石先生说完,便绕过香卉,迈了大步出门。

    香卉立马回过头去看,这才发现,其实石先生的手中,从一开始便是提了个大大的木箱子的。看来,他儿子的病倒是紧急。

    香卉缓了缓神色,虽然对于玉珍所托之事被石先生否决有所失望。但还是一鼓作气的往房间里去了。

    回到屋子的时候,玉珍听到响动,便从床上坐起了身子。见到香卉从外面回来买了好些吃食,不免有些嘴馋的盯了过去。

    香卉注意到了玉珍的目光,知道她定是腹中饥饿了。从昨天一直到现在,她真还未吃过一顿热饭的。这样一想,不免就有些心软。但还是因为与玉珍置气的关系,让她没有提早软下口气。

    玉珍看着香卉就着长条板凳坐下,就着买回的烧饼配油条吃起来,不免有些眼红。但一贯的神气让她依旧坚定了信念,就是坚决不向香卉妥协。

    这些想着,便趿了布鞋走下床来。胡乱在院中洗漱后,便存了些小心思的往石先生的房间去了。

    “我只是去借钱,若是他做任何非礼我的事情,我就要他好看!”玉珍暗暗地想,深深地吸了口气,便抬了手要去敲门。然而那手还未落下,便看到石先生的房间的木门上,正牢牢地锁着一把铜锁。

    这么早了,他会去哪?

    玉珍挠了挠头。为自己向石先生借钱吃饭泡汤之事而感到大大的懊恼。看来,她不得不向那个讨人厌的香卉妥协了!

    玉珍恨恨地咬了牙,连坚固的牙齿嵌在嘴唇中,都毫无察觉。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往自己的房间去了。才进屋,便看到香卉正在收拾自己吃过的包点心的油纸。而那方桌上,在香卉吃完早饭后,竟还留有足足够两人吃的早饭与点心。

    “你……”玉珍不自主地开了口。然而却声不成语的,只尴尬地发出这样一个单调的字音。

    香卉听到玉珍的响动,料想她定是注意到自己为她买了早饭。也不说明,只腾开位子走到门边,将油纸仍在了盛垃圾的竹筐中。

    “石先生今天一早便回乡下看他生病的孩子了,要一个礼拜才会回来。你求他的事,估计要拖延。不过,他应该不会再多帮什么了……”香卉开口道。

    其实,从刚才玉珍一出门,她便注意到玉珍去找石先生了。但心里却单纯的以为她去找石先生是为了帮助那个认罪的黄包车夫。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席话。

    玉珍是从没想到香卉又会重新搭理自己的。她以为倔强的香卉定会为了昨天之事而好几天不搭理自己。谁知她竟这么早与自己说话!兴许她已认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也说不定。她在姜启明面前,那样子说她。这本就是她的错!

    这样想着,心理负担便小了些。应了一声后,便有些不客气地坐在桌前径自吃起早饭来。

    真是饿极了!她感叹道,然后拿起还略带有余温的香酥烧饼大口地嚼起来。真是好吃!

    香卉见玉珍这副模样,抿了抿嘴也不说话。擦手后,便往床上坐了,拿出缝补的用具去补前几天衣服上掉下的纽扣。

    桌前的玉珍痛痛快快地吃饱后,突想到了什么,便瞥了眼睛去看香卉。

    “你刚才说石先生回乡下去了?那他几时回来?”她问了一句,但还是扭捏地阴沉着一张脸。像是要表达她对于香卉主动放下身段去迎合她的不屑。

    她终是有错!

    玉珍心中总是这样想。从不从自己身上发现任何缺点。

    这,也许就是这个时代,或者任何一个时代人民的通病了。总要在犯了某种错误的第一时间,将所有的罪责归咎于别人身上。企图利用这一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粗鄙与丑陋。丑化别人的同时,将自己美化。真是可悲!

    香卉是没有发觉玉珍这些小心思的。虽然见她主动开口与自己说话了,但还是碍于面子,只胡乱地答了几句。

    “一个礼拜啊……”玉珍听到香卉答话,有些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起来。“这我可怎么和姜启明交代,我说过要帮他,哎……”她叹出一口气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于是就挑了眉毛看向香卉,像是想看她拿什么主意似的,巴巴地拿眼瞅她。

    这时候香卉已将那枚纽扣结结实实地缝好了。正拿着那件补好的衣服,映着阳光在对照什么。似乎是感到了玉珍的目光,她幽幽地放下了衣服。

    “先别想这个了。一会儿我要上电报局去给婶子王叔拍份电报。你与我同去吧!”她说。然后站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