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已经有四百年了?”虞姬陡然跌坐在地,满脸怆然,双目之中光泽尽失,全然不似初见刘辨那娇艳动人的模样。哀莫大于心死,正是如此。
她原本也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此时见到自己的此番形态,以及脑中最后的一段记忆,显然知道面前这两人所言非虚,她已经彻底的死去,眼下所残余的,不过是一缕香魂而已。
望着黯然神伤的虞姬,刘辨叹了口气,看着身边婷婷玉立、似烟似雾的蔡文姬,不解问道:“文姬姑娘,你不是已经魂力将散,仅能凝体成形一次了么,为何现在现身?不知还能不能撑到我带你前去洛阳?”
蔡文姬摇了摇头,脸色极为平静:“妾身的魂识本被女鬼镇压,躯体也被占据,如不是公子相救,想必文姬现今已经魂飞魄散了。方才妾因虞姬的阴魂之体刺激而苏醒,疑心她对公子不利,故现身相驱,不得不用尽最后一点魂力,眼下最多还能持续一时三刻,怕是无缘再见老父了。也算是还公子一恩,望公子能将头骨随意寻一土穴安葬,文姬来世再报。”
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刘辨吃了一惊,虽然早知到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他却不自主的有些难过。他与蔡文姬两人相交虽然短暂,却也被这女子所表现出来的博学多识而折服,对她颇有好感,实不忍心见这女子香消魂散。
想蔡文姬一生极苦,原本史上记载她丈夫卫仲道青年早逝,正值妙龄便成了寡妇,后来又被匈奴的左贤王所掠去,独处异乡十二载,成为异乡的孤女,一曲悲歌,说不尽的断肠。
或许因为刘辨穿越者身份的原因,历史竟然并非如书中记载的一般,蔡文姬反而早就被卫仲道害死,被女鬼占据了躯体,不过始终是天命难违,红颜薄命,注定了她一生的凄苦。
“你.....”刘辨怔怔望着蔡文姬,木讷的不知道说什么:“要不,我帮你把头骨带给你父亲吧?”
蔡文姬眼光落到了刘辨面前的那巨大墓碑之上,苦笑着说:“公子,刘公子,亦或我应当称呼你为弘农王还是少帝?”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刘辨并不惊讶,依着蔡文姬的智慧,就算当初在弘农城她不能看出什么,可此时到了这弘农怀王陵墓中,必然也会有所猜疑,不然也就不是博学才女蔡文姬了。
“公子身份既然如此特殊,当初又是被董卓逼迫下位,想必知道洛阳城是龙潭虎穴,不可轻入。文姬岂可因为一己之私而害公子涉险?”蔡文姬低语道,原来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让刘辨送她颅骨归家。
就在此时,那边跌坐在地的虞姬忽然痛呼:“大王,大王,妾身这就陪你而去,但愿你地下有灵,还能相等。”语罢,纵身而起,扑向刘辨!
刘辨一惊,手中紧扣的聚魂珠盘旋飞舞,就欲丢出。不料虞姬身形落空,原来是向着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扑来!
青龙偃月刀聚青龙之力形成,天生为阴邪之物的克星,但凡阴魂,本能的惧怕。故虞姬知道,她现在鬼魂之体,唯有借着青龙刀的锋利,才能消亡,求死之意已决,故如飞蛾扑火般扑向青龙刀。
不过她却不知道,人死为鬼,那么鬼死之后,则魂飞魄散,永世消亡了。刘辨急忙制止于她,一把撤开青龙刀,由于刀重,一时力道不够,身子不由跟着斜开,左手的聚魂珠却恰恰迎上虞姬!
黑光乍起,白色亡灵之力飞舞涌动,瞬间扩散出来,将这撞上的魂灵给紧紧束缚包围,裹在其中。聚魂珠顿时脱离了刘辨的手心,借着里面魔力的驱动,开始炼化吸附的魂力,转化魂火。
这可不是刘辨想见到的,有心制止,却是无能为力。他现在对亡灵魔法知之甚少,虽然记忆中相关的知识都知道,可那些都是公式化的东西,是巫妖对于亡灵魔法最为本质的理解,至于怎么运用,还得靠他自己的实践。聚魂珠一旦开始转化亡魂,除非以另一种魔法将它打断,否则别无他法。而现在的刘辨,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地步。
聚魂珠展现出来的力量并没有令虞姬恐惧,她反而是一脸解脱的表情,痴痴的望着刘辨,望着这个面容之后的另一个男人,面带微笑,不言不语傻傻的看着,最后的一次铭记,一次相望。
风吹过,黑雾渐渐淡去,隐隐中已经开始生成红色的火焰,这正是魂火成型的预兆。
忽然,远处那颗巨大的桃树陡然间摇曳起来,枝条飞舞,桃花四落,莫名升起一团吸力,将这朵还没成型的魂火吸了过去,那桃树晃动间表皮片片脱落,一条条原本深深扎入土地的根须犹地破土而出,撑开了地面!
魂火瞬间被桃树包裹吸入,那巨大的桃树在阵阵桃花飞舞之中陡然开始变化:枝条化作飞舞的头发,躯干形成雪白的肌肤,根须变成修长的双腿,随着整个的缩小,竟然变幻成了一个精光赤·裸着身体的女子,却正是虞姬的相貌!只是身上红光遍体,聚魂之力依旧起着作用。
“桃精!”蔡文姬低声惊呼,脸上满是羡慕。
“这是怎么回事?”刘辨问道,眼前的这些变化完全不在他知识范围之内,饶是他继承了亡灵巫妖的所有记忆,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片茫然。
“相传千年桃树若得天地灵物之精血,可幻化成精,获得人形。再经千年,可修得魂识,与人类无二。在有没有修成魂识之前,这桃精的躯体便如同一件天地宝物,如果被具有灵性的魂灵占据,便可令魂灵以桃树之力重获躯体。只是千年桃树大多都是阴魂之物的克星,却想不到这虞姬居然得天独厚,能够占据这桃精的躯体,从而幻化成人,只是她毫不懂得炼化之术,又是刚刚醒来,才碰巧被我破了躯体,如若加以时日给她融合桃精的力量,她必能幻成真人。”蔡文姬脸上带着丝羡慕的神情说道,以她这样的孤魂而言,能如此修成真身是最好的,既不担心那到处捕抓吞食阴魂的恶鬼,也不担心因鬼术而引发的天雷浩劫。只可惜她福薄缘浅,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得占据桃精的躯体。
那躺在地上的女子渐渐睁开双眼,脸上一片凄然,忽然扭头对蔡文姬一笑:“姑娘,你既是亡魂,想必也是个苦命之人。大王既去,我亦不复所存,将自行消散而去。这幅躯体,你可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