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名将之后落难时
此去大名府,途径庆州、延安府等几路州府,方才到得大名府,只是此行目的并非大名府而在于济州黄泥岗。郑屠一行做商人打扮,昼行夜宿,遇店打尖,遇河渡船,不一日便到了延安府。此乃老钟经略相公镇守之地。郑屠知晓,那史进的师父王进,便是投了老钟经略相公处。
一行人在延安府勾留了几日,郑屠也不急于赶路,五月半赶到济州,也还宽裕得紧。因此便要在此寻访一番,若是能遇得上那王进,倒也是一番造化。
是日,武二寻了客栈,安顿三十军汉落脚,自身与郑屠一并,只在这城中行走。这延安府也是西北边陲之城,与渭州倒也无甚么差别,只是大了许多。
逢人只问可有识得王进的,只道是老钟经略相公处的。也不知他做了何职,因此人多不识得,寻访了两日,也无有头绪,只得作罢。只待明日一早便要起行。
“哥哥,那王进也是个有本事之人么?”武二对这些好汉名号,并无多少见识,故此,两人在一酒家坐定之后,便只管问起来。
“此乃史进师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不知那史进兄弟,矛,锤,弓,弩,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扒耍弄起来,也是好手,此便是得了王进的指点,因此切莫轻慢了天下好汉!”
两人吃了一回酒,郑屠这才思虑将此次出行之事说与武二。沉吟片刻便道:“此去济州,只为一件勾当,因此要和兄弟明说!”
“哥哥只管说来。”
“那大名府梁中书买了十万贯为那京师蔡京相公庆贺生辰,年年如此,因此俺料得他必定五月半动身,不出六月,便要到这济州府处,一路上要过紫金山、二龙山、伞盖山、黄泥岗、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便是强人出没之处,单身客人不敢独过,因此必有强人窥得这金银,起了歹念,如何不劫了去?与其叫强人劫了去,不如俺等取用。 ”郑屠道。
武二听了,顿一顿道:“哥哥如今是官身,如何沾染得这些事?若是事发,只怕要吃了官司,这官身也籍没了,只怕还性命难保。”
郑屠笑道:“只要俺等做得隐秘,必然不会事发,何况俺等即刻返回渭州。如何便得是俺等做下的?况且这梁中书搜刮民脂民膏,如此不义之财如何取不得?便是事发,也只道是强人坐下的,那个又曾疑到远在渭州的俺等?”
武二再无二话,只慨然道:“不管哥哥如何定计,俺只遵从哥哥号令,其余一概不再理会。”
当下两人又将此事计议一番,务必要商议妥帖了行事。正说话间,却听得那酒楼之下,街道间有人喧哗,不多时便聚了一众人等。却见得嘈嘈嚷嚷,叫人好不心烦。两人再无酒兴,草草吃了一杯,郑屠便下得楼去,算还了酒钱。
行到街上,见那人群中有泼皮叫嚷起来,因此也凑过去,但见一个担儿吃人踢翻在地,里面膏药散了一地,还散落些铜钱。中间立着一个年月三十许粗长大汉,双目瞪得圆了,捏紧双拳,面皮通红,只是眼窝深陷,一看便是有病在身。他身旁一匹瘦马,却端的好精神。面前却是两个泼皮,正在叫嚷。
“兀那汉子,这街地儿却是俺家兄弟两个看管的,如今你只卖膏药,耍弄强棒,也不与个孝敬,今日便拿了你这匹马充数就是!”说罢,那泼皮便要去牵马。
那大汉忙忍住怒气,上前一步告求道:“此乃小人奔走效劳的脚力,如今穿州过府皆靠了它,如何卖的?但请抬手放过!”
“呸,你这杀千刀的病涝胚子,若是在阻挡,当不得两拳打死了你,算是你倒运!”其中一泼皮怒道,“如今只叫你用马抵了,那地上铜钱也全都归你!”
那泼皮忽地牵起马缰,便要行走,却听得那大汉怒喝一声道:“却不要逼我!”
“如今便是要逼你,你待如何?”其中一泼皮嘿嘿笑道,“看你这病涝模样,风也吹得倒,还要拦我不曾?”说罢对着身旁那牵马的泼皮道:“只管牵了去,俺拦着他就是!”
那泼皮便大笑道:“哥哥你拦着,这病涝汉子,也莫用重拳打他,怕是要出了人命的,须不划算。”说罢牵了马,便要离去。
大汉急了,慌忙要去拦他,怎地吃身旁这一泼皮拦着,抱住了他的腰身,不得动弹,不由情急起来,只管叫道:“还不松手,莫怪俺动手了!”
“你倒是动手就是!”那泼皮嘿然笑着,只管箍住大汉的腰身。
大汉眼见得那牵马的泼皮正要骑上马去,若是如此,哪里还赶得上?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那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揪出那抱着自身腰身的泼皮朝那心窝只一刀,但见得血便箭一般飚了出来。顿时染红了大汉前襟,那大汉也顾不得,抬腿便朝那骑上了马的泼皮赶去。
“杀人啦!”围观众人见那大汉手起刀落,生生将那泼皮一刀宰了,顿时大惊失色,一哄而散了,早有人望那衙门去报了官府。
那骑马的泼皮见大汉行凶杀人,如何不惊慌失措,只管催着马匹快跑,岂知那马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却是吃那大汉揪住了马尾,哪里动弹的了?
“你——你——待要如何?”那泼皮回头见那大汉已然就在身后,不由慌了神,跌落马下,连滚带爬,就要逃走。
“你这厮,若不是你这等逼迫,俺如何落得杀人地步?须吃俺一刀,方才解心头之恨!”那大汉说罢,只上前腾的一脚,踢在那泼皮的心窝。
这一脚力甚大,只将那泼皮踢得在半空中大了几个转,嘭得一声落在地上。那大汉看也不看他,只管牵了马,翻身而上,望着那城门处飞奔而去。
那泼皮吃着一脚踢中,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想要挣扎起来,方抬起半截身子,那血便一口一口的吐将出来,慌忙用手接住,又不住的捂住嘴,想要堵住。却哪里堵得住?直至最后一口血飙起老高,只在空中洒了一篷血雨,喉间丝丝有声,半截昂起的身子,直挺挺的往后便倒,扑腾的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此时,衙门里来了人,问了四周街坊邻里,只道是外乡人卖膏药的,望城外而去了。慌慌张张的忙乱了半晌,方才要想起关闭城门,哪里知晓这大汉骑了马早已经离了城里,望小路一径儿奔了出去。
大汉骑了马,慌不择路,在小路上奔跑了一阵,怎奈那马瘦弱,奔腾一阵后,便慢慢停了下来,那汉子亦累得不轻,喘息不止,病涝症眼见得就要发作起来。
忽的,那大汉停住了,只见得前面立着一人一马,那人手中挽着朴刀,正冷眼看他,不由心下暗叫:“天亡俺也!”便也立住不动,只对那人道:“无那汉子,你如何要挡住俺的出路?”
那人不动声色,只是冷笑道:“你这汉子,当街行凶杀人,却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不将你姓名道来,俺也要拿了你的人头请赏。”
大汉悲愤不已,恨声道:“你这厮却是何那泼皮一路么?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呼延单名一个胜字。乃是铁鞭王靠山王之后,你这厮又是何人?”
那人大笑道:“俺的乃是渭州镇关西郑屠是也。”
呼延胜不禁哎呀叫了一声,便叹道:“原来却是你,听闻你也是有些名声的,却何为干着大将的勾当?恁地不堕了自家的名声。”
郑屠道:“原本是要擒拿你的。只是念你是名门之后,因此便放你过去。”
“多谢!”呼延胜只一拱手,便要从郑屠身边而过。方走的几步,便吃那郑屠喝住道:“且慢!”
“莫非你要后悔?”呼延胜冷笑一声,道:“俺如今也不是怕事的人,久闻你也是个英雄好汉,不如你我分个高下!”说罢从那马上褡裢处取出两条钢鞭,嘿然道:“俺如今许久不曾与人试得身手了。却不想今日又要开张!”说罢,便勒住马头,便要朝郑屠冲杀过来。
“你如今不是俺的对头!”郑屠不由摇头道。
“不要夸口!”呼延胜暴喝一声,“看鞭!”一夹马肚,那马忽地生出力气来,冲着郑屠便撞了过去来。郑屠策马让过,待双鞭打过来,只拿朴刀轻轻架住,搅得几搅,那呼延胜把持不住,双鞭脱手而去,吃郑屠夺了过来。
呼延胜如何受得这般屈辱,一双钢鞭自持罕逢敌手,如今只吃一个回合,便叫人多了钢鞭,不禁脑急攻心,哎呀一声叫喊,从马上跌落下来,噗的到底,不省人事。
郑屠见他如此,不由摇头苦笑道:“原本只想试你一试,却不想这般的不经气。”说罢,跳下马来,将那呼延胜提起,只管在路上行了一时,但见那大路处,奔驰过来一队人马,为首那人,正是武二。
原来那呼延胜杀人之后,郑屠便嘱咐武二去客栈唤了众人,径直出城,只恐城门关了不好行事。此时遇上,正好将呼延胜装扮了一番,遮住头脸,掩在众人之中,朝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