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奴才进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挨打!”
这是王婆子教她们学规矩时,第一天就告诉她们的,规矩就是这样一下一下,一板一板打出来的,只有把你打疼了,你下次才会长记性,旁边看你挨打的人才会感到害怕,下次再犯错时她才会掂量掂量能不能忍下这顿打。(请记住我们的网址ww.dukaka.com)。
春杏至今都记得王婆子让她们每人轮流上去挨十下板子,好让她们知道板子打在手心上的疼,从那以后春杏就不怎么敢出声,她知道只有少说少做才会少错,大家天天在一个大通铺睡着,说的多了指不定哪句话就刺到了谁,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就平白无故得罪了人,做的多了容易招人眼热,明明跟你毫无关系的事情,也能硬冠到你头上,而这些事情导致的结果,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挨打。
不管你对还是错,事端是不是你挑起来的,就算你只是在旁边看热闹来着压根没参与,也可能无缘无故受牵连。
都是一群才十二三岁眉眼还没张开的黄毛丫头,内里的鬼主意坏心思却比成年人还多,春杏刚进土楼时就目睹了两个小丫头因为抢个枕头而被打罚的事,其实两个人一开始根本没吵也没动手,可旁边的人却一直煽风点火,也不知是谁一见有争执就赶紧跑去找王婆子打小报告,把王婆子引了来。
王婆子一出场,也不问是非对错,一屋子的人全挨了竹条,用浸过盐水的细竹条狠狠的抽在小腿肚子上,看的春杏心惊肉跳,发誓以后不管看到什么听见什么都切记要管好自己的嘴。
还好王婆子这人嗜好多,摸牌喝酒,一样不少,年纪又大了,教两天规矩就嫌累,也不怎么热心好好给她们上课,她们这帮人挨打的次数也就相对少了不少。
而朱妈妈就不同了,年纪才三十来岁,四十不到,脾气又硬又冷,最是刻板不过,拿木板打人是家常便饭,小竹条也天天地别在腰上,有一次春杏亲眼看到她甚至脱了鞋子,拿鞋底抽一个小姑娘的嘴巴子,那个小姑娘养了一个多礼拜,才能勉强吃点东西。
这古代别的没研究出来,折磨人的招数倒是发明了不少。
可即使朱妈妈打人再怎么狠,也还是有人愿意到朱妈妈那里去,她们村跟她一起来的兰花,就是个能忍的,知道朱妈妈教的规矩好,走的门路也广,竟是给王府侯门这种富贵地方送丫头的,就硬是挺着在她手底下学了一个多月,春杏每次见到兰花的时候,都能发现她身上又多了新伤,但性子却也变得越来越坚韧了!
春杏除了暗暗佩服,还是暗暗佩服,虽然她也想去那富贵窝,毕竟那里流出来的银子也多,可是一想起那薄薄的木板子和带着咸味儿的竹条子抽在手心上,小腿肚子上的“啪啪”声,就又把心思咽回肚子里了。(www.duankan.o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没想到这回这么大个馅饼竟然偏偏就让她给赶上了,她刚才在心里默默瞅了一下,这“大饼”除了她,还有两个人也赶上了,一个叫张蓉,一个叫张荷,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村来的,也都是面容姣好的。
春杏不由在心中腹诽:这出门在外,果然还是得靠长相吃饭啊!
赵妈妈说完了一大串子话,接过小丫鬟递的茶,坐到了木椅上闭目养神。
秦妈妈和李妈妈对视了一眼,随即吩咐小丫鬟带这帮小丫头去领府里份例的衣裳和被褥。
春杏悄悄的挪到了靠里的一侧,尽量不引以注目地往前凑,但也不凑到最前边。
最上面的那件往往是落灰最多的,颜色也旧,现在虽然是初春,但井水还是冰冷冰冷的,洗件衣服,回去烤手得烤半天,拿筷子都拿不了。
“你们刚进府,按份例只能领两套外裳,两套里衣,两双绣鞋,一盒水粉,一盒胭脂,两朵绢花,一床被褥……自己的东西自己看管好,没人替你看着,东西丢了或是坏了,就得自己掏银子补上,两个屋子里的铜镜、木盆和浴桶都是公用的,谁要是弄坏了就从她的月例银子里扣,你们都是在朱妈妈那里学过规矩的,想来也是好的,但妈妈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一句,有什么龌龊心思,趁早都给我藏好了,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下人!”
说完,李妈妈倨傲地扫视了底下一圈,好像在看谁没认真听她说话似的,看底下人都规规矩矩地站着,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轻微点了点头。
震慑完了,便招呼旁边的小丫鬟开始分发物品。
春杏领到的外裳不错,没脏渍没油斑也没补丁,洗的还算干净,虽然不是新的了,但也绝不是最旧的,绣鞋也一样,不新不旧,占个中等,绢花稍微差了点,一朵杏黄,一朵草绿,春杏看着这两个艳俗的颜色,心里不知道该做什么评价才好,上辈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碰这两种颜色的东西的,这辈子却是不戴不行,还得做出一副美滋滋的样子来……
罢了罢了,反正这具身体的皮肤底子白着呢,再怎么戴也丑不到哪里去!
抱着一大堆东西,春杏晃晃悠悠地进了北屋,果然,她相中的床位还没人占,心里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把床褥铺好,换上新发的衣服,又把带来的包袱和新领的胭脂水粉绢花通通放置到了床边的柜子里。
环视了下整个屋子,确实是不大,跟她估想的一样,只能睡六个人,屋门冲着南开,能正好看到太阳一天的起落,门边放着一只木箱,不知道用来干嘛的,两扇纸糊窗下一边一张小桌子,一张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茶杯,另一张上面摆着一面油腻腻的铜镜,脸照上去模模糊糊的,春杏也不在乎,在农村适应了一年半,早就习惯了没有镜子也照样活的日子。
一个大衣柜,分了六格,再加上六个小柜子,对最低等的丫鬟来说,这已经是很奢侈的一套家具了。
终于摆脱了家里的那间茅草屋,春杏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那鬼屋子四面漏风,夏凉,冬也凉,遇着下雨,还得拿盆出来接雨,如今好歹是住进用砖头盖的屋子了,跟那个鬼屋子比,这里简直是四星级商务宾馆了!
从包袱里摸出来之前在胡同口买的铜质小锁,春杏麻利地锁好柜子,又面朝墙把钥匙藏进了贴身里衣的小兜里,再轻巧地一转身,笑眯眯地打量起刚刚进到屋子里的两个女孩儿。
只见两人与她作一样打扮,青布袄,黑布鞋,梳着丫鬟头,一个大眼睛,水汪汪的,一个小眼睛,脸上带点雀斑。
两人看到春杏,略点了点头,善意地笑了笑,就分开各自选自己的床位了。
春杏顺着敞开的屋门往院里瞅了瞅,没看到那个一笑右脸有个酒窝的女孩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去了东边的大屋,正寻思着,就见又有三个女孩儿向这边走来……如果她们仨都留下的话,这北屋可就住满了……
春杏一边暗自嘀咕着,一边从包袱里又摸出了一块破破烂烂的绣布――正是那个被她绣了大半年也没绣完的“手帕”,因绣的太久,布面都已经有点脏兮兮的了,春杏也不在乎,当下装模作样地绣了起来。
“你会绣活?这绣的是什么呀?”
一个清脆如泉水般叮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春杏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水汪泛亮的大眼睛,充满好奇地望着她,一派少女的天真灿漫。
春杏愣了一下,怎么看都觉得这姑娘眼底里透着一抹狡猾和不屑,是刚才随她之后进来的几个女孩儿之一。
“就会一点,瞎绣的。”春杏憨厚地笑笑。
“瞎绣的都绣得这么好啦,”那女孩儿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到春杏旁边,“这老绿的布料颜色也不像是给女孩家用的,你这是给谁绣的呀?”
给你妹绣的!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告诉你,这是给我们乡下的阿牛哥绣的你就高兴了?府里的丫鬟私自绣个男子的东西,那不是找死嘛!
“这布料是别人做衣服剩下的,我捡来练练手,没想着给谁绣。”
“哦,”女孩儿锲而不舍,指着荷包上歪歪斜斜的不明物体又问:“那这图样又是什么啊?”
大象!没见过吧,孤陋寡闻了吧,整个热带动物你就蒙圈子了吧!春杏心里偷乐,虽然那个“物体”摆明了跟任何一种地球生物都不靠边。
“什么也不是,瞎绣的罢了。”
春杏这话的意思已经有那么一点点不客气了,可她脸上憨憨的笑却把这层不客气悄悄遮掩了过去,春杏的对人原则从来就是如此:骂你,我也要笑着骂你!
女孩儿显然没听出春杏话里的不客气,瞧着春杏虽然长的有几分颜色,说话却是憨憨傻傻的很是没趣,便笑了笑扭脸走到另一边跟新进来的女孩儿搭话去了。
春杏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抹冷笑在嘴角边一闪而过,随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摧残起手里那块可怜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