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儿焦急地躺在自家床上,她已经后悔平时为了显得自己平易近人而没有多回家住了,今晚上破天荒地回自己家住不说,还带了张蓉那个拖后腿的一起回了来,定是招了不少人的眼,但她也实在是没有法子,那个张蓉太黏了,死活要跟来。():。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李锦儿焦躁不已,心底渐渐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如果那个张蓉失败了,一定会把她吐出来,但是她不在乎,她娘一定会帮她料理好的,不会让那个张蓉活到把这件事说出来!可万一一个不小心,张蓉跑到大家面前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怎么办?不会的,张蓉要是被抓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她李锦儿,她不会背叛自己的,可是如果她太傻想不到这层呢……
李锦儿一整个晚上就在“如果”、“要是”、“万一”,最后又“不会的”之间徘徊不定,她觉得她的小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心里的焦急恐慌和看着时间一点点划过的紧张迫切,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猛然间从床上坐直身,使劲地摇起了头,似乎想甩掉脑海中那些缠人的负荷,可惜事与愿违,越摇焦虑感越重……这会儿的她早已失了平时的冷静和镇定,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罢了……不自觉地,她脑中浮现出了那人的身影,若是他在就好了,定能为自己出谋划策……
又等了一刻钟,李锦儿习惯性地去摸腰边坠着的玉佩,竟然摸了个空,她倏地一下站了起来,捞起床边的衣服胡乱套了一下急急往北院方向跑去,好你个张蓉!敢拿玉来威胁我!她十分肯定玉佩一定是被张蓉那个贱皮子从自己身上卸去了,好以此来要挟她,让自己不得不出手救她!如若自己狠心不去救她,她便用它来泼自己一身脏水!
此时的李锦儿已经气的失去了理智,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她必须过去看看,那个下作东西到底是被什么耽搁住了!还有那块玉,她必须趁着大伙在天亮见到张蓉之前取回来!
可怜的锦儿姑娘并不知道,此时的张蓉也正焦急地躺在她隔壁的偏房里等着张荷来给她送消息呢,她冒险跟着李锦儿来她家,就是想把自己牢牢地绑在李妈妈这棵大树上,即使事情败露了,即使全北院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事跟她有关系,也会看在李妈妈的面子上不敢随便嚼她的舌根。
可是时辰都已经这么晚了,张荷按计划该是早就做完了才对,怎么拖了这么久,那么一小瓶东西洒上去就好啦!也不费什么事,那个死丫头真是废物到家了!二婶让她跟着自己来时,自己就跟娘说过了,这丫头只会耽误自己的正事!如今果然印证了她的话……
张蓉这边在心里埋怨着张荷,那边李锦儿却已急冲冲赶到了绣房,站定在绣房门口,李锦儿心中最后一丝上存的理智拖住了她欲迈开的腿。()“女鬼索命”的故事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但下一秒,她还是抬步地走了进去,她心里想的是她李锦儿什么时候怕过!论出身,论样貌,论心计手段,她哪一样不是小丫头们里最顶好的!区区一个谣传,还吓不住她李锦儿!
被骄傲和怒气烧糊涂了的李锦儿,甫一踏进绣房门便愣住了,绣房里跟她想的完全不同,屋子里空空如也,没有“该在的”的兰花,也没有“不该在”的张蓉,她视线扫过墙边的两口箱子,那是她们十多个人擦了两个晚上才辛苦得来的“成果”,本来她也不想就这么毁了,可是为了她娘的差事,上边的命令,她只能这么做!
李锦儿朝着箱子慢慢地踱了过去,她感觉自己的头似有几千斤重,昏昏沉沉越来越重,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终于“咚”地一声闷响,她重重倒在了面前的箱子上。
春杏从门后闪了出来,她本来是想在绣房门口等的,可绣房门口实在太空旷了,根本不给她地方藏,就算天是黑的,可上面还挂着个大月亮呢啊,得是多瞎的人才能看不着她啊,又想回箱子里,可又怕李锦儿那孩子不上钩,不去开那俩箱子,犹豫再三,索性藏在了门后,随机应变算了!
左等李锦儿不来,右等李锦儿不来,实在等的无聊,春杏就打开了腰间的布袋,从张荷的那堆破烂里挑挑有什么可打发时间的,才刚研究明白一两个有用的,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这边跑来,春杏当下提高了警惕,不敢再做动作。
怪只怪李锦儿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冲动是魔鬼”的道理,进来之后就先奔着俩箱子而去,一点没顾忌身后是否有人藏着之事,于是不幸地被自己手下带来的迷药给迷倒了。
春杏一边感叹着这古代迷药的惊人奇效,还真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药”啊!一边小心地收好了刚才用来迷倒李锦儿的那个“小玩意儿”。
看了眼趴在箱子上很没形象的李锦儿,一抹邪笑爬上了春杏嘴角。昨天你掐了我一下,今天我该掐你几下还回来呢?
时间飞快划过,当李锦儿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了,她迷蒙地分辨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眼前的食物,忽然耳边突然传来“吧嗒”一声轻响,她如受惊的小兽般警惕地坐起了身,环视了下整个屋子,刹那间一股凉气从脚底直蹿到了头顶。爬起身冲到门口去看,果然,门从外面上了锁。她不死心地拼命撞了几回,结果自然是被撞了回来。
倒在地上,李锦儿这次是真的怔住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是中计了!
她扭过头去看了眼墙边的两口箱子,跑过去打开箱盖,仿佛印证她的猜测般,箱子里也空空如也。
李锦儿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两行泪水顺脸颊划下,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输于过谁,从来都是她赢别人,这次她老娘为了叫她试手才给她办这件小事的,她不但没办好还把自己搭了进来……她不敢想象当北院的人们早上来搬箱子看到她和两口空箱子时的情景,她就算能赖到兰花和春杏身上,她就算有老娘给她撑腰,可她以后也休想再在王府里当差了,西苑的人不会要她的……那人还在等着她呢,他们说好了等她一过去,他就抬她做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再等他把那个知府的嫡女娶进来后就抬了她做姨娘,他后院里唯一的姨娘……本来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现在全完了……
李锦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稍止住了一点哭声,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出神。
“哭够了?”门外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李锦儿猛的抬起头,像头困兽一样两眼放光地盯向绣房门板。
“哭够了就过来聊会儿吧。”声音不急不躁,听不出说话之人的情绪。
抬手抹了把脸,李锦儿恢复了几丝理智,站起身走到门前,试探道:“你是春杏?”
“是。”门外很快响起了回音。
李锦儿没想到她会答地这么干脆,一时竟愣住了,恍惚了一下后方用傲慢的语气警告道:“你胆子不小,张蓉已经被你收买了吧?哼,张蓉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你现在立时把我放了,我还能让我娘保你条命在,否则……”
“否则你就去告诉你的情郎,让他好好地揍我一顿?”春杏不给李锦儿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你说什么!”李锦儿猛地抚上自己胸口,信不见了!完了!那人写给她的信,虽然他一直叮嘱她看完之后切记要烧毁,她已经听话地烧掉很多了,可这封,这封实在是她最最中意的一封,宣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情意绵绵,她爱惜不已怎么也舍不得烧,如今……如若这事被揭发了,他并不会有什么要紧,顶多是遭夫人的两句骂罢了,可是她呢,她娘在夫人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夫人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她一家人的命……
李锦儿越想越怕,她此刻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在赌一场很难赢的局,而且是以全家人的性命做赌注……
“你想聊什么?”最终她放弃了反抗的意念,春杏把她锁在这儿,又搜走了她的信,却不叫人来,一定是另有所图。
“你想聊了?”
“是,我想聊了。”李锦儿用力撰紧了双手。
“可我不想说了。”
李锦儿刚欲张嘴骂,想了一下嘴又闭上了,骂她又能怎样呢,自己的把柄已经落在人家手上,若是对方来个鱼死网破,那得不偿失的只能是她,“你要怎么才肯聊?你引我来此,不就是想让我娘保你条命吗?”
引?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又不是仙人会那未卜先知之术,不过是守株待兔碰碰运气罢了,春杏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的命很金贵,你娘是保不起的,你的玉和信现在都在我手里拿着呢,你觉得咱俩之间谁的筹码更大一些?”
春杏觉得这个李锦儿简直是太蠢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攀附北院里的任何一位妈妈,还有西屋里的那几个爱蹦Q的,在还没看清王府势力关系图前,瞎站什么队!
“你想要钱?”李锦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钱就免了,你的钱我可不敢拿,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答上来了,答案让我满意,玉和信你就可以拿走。”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春杏觉得把电视剧里演的那套用到现实里,其实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说不定自己就是穿到了某个摄影棚里,导演摄像什么的就猫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呢。
过了半晌,李锦儿咬了咬牙,凝声问道:“你想问什么?”
“今年的‘守夜人’是谁定的?”春杏毫不犹豫地问道。
“西苑的琥珀。”李锦儿磕上了双眼,她知道自己说完就没有退路了,因为春杏一旦得到了想从自己这里知道的,放不放人就全凭她一时之念了……可李锦儿不敢再耽误了,多耽搁一刻,离天亮就又近了一刻。
“琥珀,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门外又传来春杏的问话。
“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前阵子因为得罪了三夫人,被大夫人发落,来这边重学规矩,等规矩学好了,再调回去。”
“那她为什么要选我做守夜人?”
“因为……听我娘说,她好似是看上了兰花,便以你作饵引兰花上钩,再恩威并施,套牢兰花的忠仆之心。”
等了许久,外面迟迟不再传来声音,李锦儿以为春杏过河拆桥,心中勃然怒起,猛地扑向了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