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医院的内线电话联系,阿Q拉获得了前去精神科询问的许可。
因为同样都是主任医师办公室,所以即便是精神科,房间里的摆设和装潢,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与妇产科基本相同。
唯一值得在意的地方,是房间内的一副印象派油画,阿Q拉注意了一下,落款处是“薛暮秋”三个字。
他不禁有些奇怪,这所医院的人似乎非常喜欢这个人的画啊,院长是这样,精神科主任医师也是这样。话说回来,这个画家真的这么有名?对于这点,艺术涵养短缺的阿Q拉确实不太能够理解。
这里介绍一下,阿Q拉眼前这位,即是伊西病理研究院精神科主任医师,名叫“伍连旗”;他的年龄约有四十上下,皮肤虽然保养的很好,但因为头发有些花白,所以两种截然不同的老少气质融合在了他的身上。
总体来说,这个人给阿Q拉的感觉相当奇异,却又似曾相识。
硬要说的话,阿Q拉觉得他的友人中存在着与这位伍连旗感觉极为相似之人,那便是李利翁。
“那个……Q老师不是想询问我关于病患的事儿吗?”见阿Q拉良久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脸庞,伍连旗不由出声将他拉回了现世。
阿Q拉回过神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才道:“是这样,我想询问一下关于简尚志这位病人的事情,不知道伍主任有没有印象?”
“简尚志啊……”伍连旗想了想,说道:“这位病人最初是陪家人前来就诊的,我记得是妹妹……在门诊走廊上我与他交谈了几句,发现了他的病情,于是就对他实施了一些治疗和心理辅导。”
‘妹妹?’阿Q拉微微一惊,忙取出了杨欣的照片,问道:“简尚志的妹妹,是她吗?”
看着照片,伍连旗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似的。
他面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说道:“Q老师你不知道吗?简先生与这位女学生的兄妹关系……”
阿Q拉笑了笑,逼问似的说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想从你这儿了解一下该项信息。”
之前就从廖慧英那儿听说,杨欣的兄长陪同她来医院就诊,但因为印象已经不是很深的关系,廖慧英没有给出确切的供词。但伍连旗这里就不同了,因为简尚志是他的病患,而杨欣则成了随同家属,因此印象深浅就完全掉转了过来。
伍连旗面露苦笑,像是颇有些为难。
他道:“是这样,作为医生,尤其是精神科的,我有对病患私密信息进行保密的义务。”
对方会这个应付自己,也是在阿Q拉预料之中了。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道:“伍主任有所不知,我现在正在替警方查案,所代表的可以说不仅仅是学校。我的这些问题,即便主任你今天不回答,届时也会由刑警来询问的。”
之所以这么说,阿Q拉只是想借警察部门的威风,恫吓一下伍连旗。
果不其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伍连旗叹道:“……如果是替警察办案,这就没办法了。”
长叹一声之后,他端正了坐姿,缓缓叙述道——
“……据我所知,简尚志先生和杨欣小姐是兄妹,这点毫无疑问。他俩的父亲姓简,而母亲姓杨,后来因为感情不合而与父亲离异,如此,哥哥跟了父亲,妹妹跟了母亲,也因此而易姓。另外,因为父母离异时妹妹尚且年幼,根本不懂事,所以许多年后,已经把生父和还有一个兄长的事情给忘了——简先生是这么跟我说的。”
尽管已作好了心理准备,但待到阿Q拉真正听见真相,不由还是有些吃惊。
简尚志、杨欣……这两个人竟然是兄妹?
感慨似的,伍连旗说道:“我记得……简先生似乎是她妹妹学校的老师。真是戏剧化啊……十多年不曾相见的岁月,使妹妹却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血脉之亲的家人。身为教师的兄长,还是默默的,一言不发的与之相处。”
如此,阿Q拉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擅长梳理线索的读者可能也已经了解一个大概了……
杨欣参加卖春组织,并怀有身孕,在学校举办的体检活动中被查了出来。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由家长陪伴,去医院进行堕胎手术,但她的母亲在一零年秋天因车祸去世。
这件事情,身为教师的简尚志当然知道。虽然搞不清楚是出于自愿,或者学校派遣,简尚志总之就是陪同了杨欣来伊西病理研究院进行堕胎手术。
这时,伍连旗走到了那副油画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简先生得知妹妹失踪的时候,内心究竟苦恼到何种程度,这是连我这个精神科医生都无法想像的……越是沉默内向的人,内心中的感情就越是激烈澎湃。十多年的岁月,并不能使简先生忘记血浓于水的亲情,相反,就像是红酒一样,这种感情随着岁月洗礼,反越演越烈。”
顺着他的视线,阿Q拉望向了墙壁上的画。
那是一副描绘在熊熊烈火中拼命挣扎的画,毫无疑问,简尚志或许也正身处于这样的环境当中。
“不过……”转过头,伍连志道:“不过,在元旦过后,简先生就再没有到这儿来过了。”
“没来?你是说他康复了?”阿Q拉如此问道。
摇了摇头,伍连旗道:“不,我想……从他没有再来就诊这点上看,只能说明病症越来越严重了。”
“哦……我只是个私家侦探而已,心理分析之类不是我擅长的。”阿Q拉虽然这么说道,但大脑却是飞速的转动了起来。
亲生妹妹失踪——这确实是非常容易让简尚志动摇的事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小O突然下落不明,阿Q拉也会发狂的。
一旦变成那样,想必会拼了命的满世界寻找,不眠不休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难道说,那个表面上故作轻松的简尚志,在过去的三个月,经历了这样的人生遭遇吗?
阿Q拉颇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那种感觉太痛苦了,由简尚志现在看似没事儿人般的表现,实在揣测不到那一点。
‘实在不敢相信,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最终,阿Q拉得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伍连旗静静的道:“人的想法千差万别,表现力也多种多样。”
将这话塞入心口中咀嚼了一番,阿Q拉终于默然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