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扬身子一僵,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依旧闭着眼装睡,只是那颤动不止的睫毛泄露了他心底的情绪,祁树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身上,心跳渐渐加快,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身后后人躺了下来,随即,身子被轻轻圈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这人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抱在一起睡!叶飞扬在心底咆哮,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猛地睁开眼,一转头却发现祁树居然睡着了!叶飞扬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正要喷结果却发现面前的靶子已经倒了,有种一拳头过去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无踪,叶飞扬躺在祁树怀里生闷气,之前才想过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眼下看到他人在这里,心里又不争气的难受起来! 甚至没留意到身后的祁树已经睁开了眼。
“醒了?”祁树轻声道:“头还疼吗?”
这轻飘飘的两句话,把叶飞扬吓了一跳,他几乎下意识就应了:“不疼了。”说完又觉得不甘心,冷着声音又问了一句,“怎么祁将军不用回京?”
祁树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有想过有朝一日回再回到战场,为国效力。只是有了你和吉祥之后,我觉得就这样生活下去当真不错。那位主子出现的时候,我只当他是一时兴起。况且,不知者不罪,若是告诉了你,只怕被欺压的人就是你了。”
叶飞扬不由想起萧三那懒洋洋的模样,心道祁树说的也有理,若是知道他是当朝王爷,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指使他干活儿!
“年前的时候他回京,我只道他不会再来了。只是,前阵子,敌国又在边境挑起战事,也许圣上这才想起让我去帮助陈将军尽快退敌。”
叶飞扬没料到事情会是这般,打仗什么的,在现代那种和平年代几乎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虽然小摩擦不断,但是大军压境什么的还真没人这么对天朝干过,然而在古代,边境打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当下不由问道:“那敌国很厉害?”
祁树浅浅笑了笑,傲然道:“也不算厉害,当年号称十万铁骑,不也没踏进我国半步?”
叶飞扬心里一动:“当年是你拦住他们的?”
“是也不是,若没将士们同心,怕是也拦不住的。”
叶飞扬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以往零零碎碎什么都能说上两句,如今短短两日,却相对无言。
祁树沉默了片刻,没等到叶飞扬的话,轻声道:“飞扬,我知你心里气恼,不如就罚我做事可好?”
叶飞扬心里泛苦,他不是气恼,他只是震惊,震惊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如此之久!只是,这些话他不想再说,祁树的身份太尊贵,尊贵得他连生气的资本都没有,活了二十余年这还是头一遭深刻的体会身份地位的差距。这种感觉,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沮丧,他甚至都不想去问祁树为何还不离开,何时离开,因为这些都不是他可以左右的。听到祁树的话,当下随意应了声。
祁树何尝不沮丧,只不过他心里清楚,此刻再说什么也无用,只有好好陪着叶飞扬,才能逐渐抹平他心里的疙瘩。陈县令的处置,萧三的离开,写给陈将军的信,还有上书皇帝的奏折,这些都没必要告诉他,说得越多只会让他更担忧。既然决心已定,不打算离开这里,那么这些朝廷的事儿自然是撇的越远越好。
两个人拥在一起,却同床异梦,叶飞扬躺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不着痕迹推开祁树的手坐了起来:“蚕宝宝两天没换桑叶了,我去瞧瞧。”
“我帮你。”祁树也跟了过去。
睡醒了翻身坐在小床上默默玩着手指脚丫的吉祥眼睁睁瞧着两位家长像是没看到他似地一前一后地走了,顿时委屈地撇起嘴角,趴到被子上,撅起小屁屁,默默伤心去了。
两天没换桑叶,可怜的蚕宝宝们已经跟黑小的大便区分不出了,桑叶也被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跟月牙儿似地,焉焉的,叶飞扬连忙拿出干净的竹筛子,铺上一层嫩桑叶,把蚕宝宝们小心地挪过去,祁树也在一旁帮忙。
认认真真清理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所有竹筛子上的蚕宝宝给换好了,剩下的蚕沙也都细细清理了一遍,留在一旁。弄完天都快黑了,叶飞扬洗洗手,去后院儿忙晚饭去了,心情再怎么不好,这日子也还是要继续过的!在这个地方,叶飞扬没有哪怕一分一毫任性的资本。
吉祥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就连隔壁的方正杰都给惊动了,哭得原本打算跟去后院儿的祁树也不得不绕回来先哄了这位小祖宗再说。吉祥边哭边打着嗝儿,睫毛上,眼角上还真挂着泪珠了,祁树抱着他颠了颠,亲亲眼角,哄道:“吉祥乖,马上就有好吃的了,不哭。”吉祥撇着嘴角,扭过头去,继续哭。
叶飞扬在厨房里听见吉祥哭闹,要换做以往早就去瞧瞧了,可今天却不想去了,反正有祁树在不是?堂堂大将军,难道连哄个孩子都不会?一面想,一面把砧板剁地蹦蹦响。
祁树抱着哭闹不止的吉祥在厨房门口站了会儿,听着里头的声音,又默默地抱着吉祥回了前屋,抱着小家伙玩抛高高,希望能哄著他。吉祥哭了这半天也有些累了,总算是给了祁树一点儿面子,不再闹腾了,可把祁树给折腾出一身汗来,平日里吉祥哭了大都是叶飞扬哄得,祁树在一旁看着觉得挺轻松,无非是软声软气说几句,今日轮到他来才知道是如此辛苦。
叶飞扬做好饭菜端出来的时候,祁树正扶着吉祥骑在虎崽身上,小家伙高兴地咿呀叫着,虎崽们懒洋洋地甩着尾巴,毫不在意身上多了个葫芦,方正杰不知何时也过来了,正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摸着老虎的毛。叶飞扬冲他们招招手:“正杰,喊你师父来吃饭。”
日子看似又回到了从前,只是饭桌上依然多了分沉默,以往虽然话不多,但时不时也会说上两句,如今却只听到吉祥一个人的咿呀声。方正杰偷偷瞧了几眼,又默默把脑袋埋到了饭碗里。
吃过饭,等天黑了之后,叶飞扬进进出出空间好几趟,把剩余的野兔都给拿出来了,从头到尾没有叫祁树帮忙,祁树抱着吉祥看着叶飞扬忙碌,眼里透着心疼和自责,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睡觉时,叶飞扬把吉祥抱到怀里,侧着身子睡在床里面,把身后三分之二的床位都留给了祁树。祁树躺上床,却没有跟往常那样去搂着叶飞扬,吉祥跟他贴的太近,他的手没地方放,连带吉祥一起抱着的话,小家伙要闹腾,祁树也不想让叶飞扬再往床里面缩,当下继续睡着自己的那半边床铺。
叶飞扬白天睡得久,夜里倒是不困了,拍着怀里软软的吉祥入睡,他却睁着眼睛望着面前昏暗的墙壁,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他要重新想想了。
祁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却依然不觉得困,叶飞扬的反应让他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一般。他情愿叶飞扬跟昨晚那样对他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要瞒着他,却不愿看到他现在这样,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全然不在意。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祁树照例起得早,背了竹篓去砍猪草,没多久叶飞扬也醒了,看到身旁空荡荡的床铺,心里有一瞬间仿佛被挖空了一块,随即拍拍脸,安慰自己,总要过这一道坎儿的。
刚做好早饭,祁树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毛发湿润的虎崽们,被清晨的露珠给蹭的,叶飞扬冲他点点头:“饭好了,快吃吧。”说着,却转身进了卧室,直到祁树吃完了也没出来。
食不下咽的滋味祁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尝过了,他皱着眉,匆匆扒完面条,走到卧室门口说了声:“飞扬,我先去地里了。”
“嗯。”叶飞扬背对着他,正慢条斯理地给吉祥穿衣服,连头都没回。祁树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皱了皱眉,带上工具就出了门。
吉祥蹬着小腿儿,不满地瞅着叶飞扬,尿布还没换呢!小PP好难受!
日子一天天的过,祁树的心里渐渐下沉,他预料的没有错,叶飞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把他堵在了心门之外。因为从那天起,祁树再也没有被叶飞扬带进过那宝贝空间里,叶飞扬自己也很少进,也许,仅仅是当着他的面不进,也不再提赚钱的话,甚至连话都很少了,有时竟一整天不主动说一句话,除了叫他吃饭。
祁树这才明白,叶飞扬的性子竟如此的刚强倔强。直到某一天,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门外,看着从上面下来的人,祁树的心里一惊,暗道糟糕!才想起这阵子事情太多,他竟忘了告诉叶飞扬这位刘尚书要来!
叶飞扬在屋里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抱着吉祥往外走,只见一位衣着贵气的老人正在门口跟老大夫微笑交谈,方正杰站在那老人身旁,似乎被那老人夸奖了几句,脸上的笑容又惊又喜,叶飞扬远远地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抱着吉祥走过去了。
祁树一看到叶飞扬,连忙走到他身旁,低声道:“这是工部的刘尚书,前阵子那位主子看到了耧车,觉得新奇,所以就请刘尚书过来查看一番,看能不能普及。我竟忘了告诉你。”一向沉稳的祁树,此番带了些急切。
叶飞扬垂下眼脸,掩去了心底失望的情绪,原来,他在祁树的眼里当真什么都不算的,这种事竟然也会忘记告诉他!在他跟那位王爷商量这耧车的时候,竟然全然没有想过他这个拿出耧车图案的人,甚至也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把这告诉别人!他不是傻子,这刘尚书绝不仅仅是为了这耧车而来,区区耧车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马!直接送一辆去京城也就一句话的事!或许,祁树已经把他空间里还有其他好东西的事情透露出去了,而刘尚书此行便是为了这个!被欺骗被出卖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来,心已经快成碎片,叶飞扬紧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半点。
再抬头,叶飞扬又是往日里那个性子温和的人,他浅浅笑着:“承蒙王爷看得起,这耧车也算是福气。刘大人,草民山野村夫,不懂礼仪,有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大人若有甚么差遣,只管吩咐草民去做便是!”
老大夫的目光透着讶异,方正杰更是瞪圆了眼,就连那刘尚书,也略微有些意外,这人,怎么跟王爷提到的有些不同?
看着眼前的叶飞扬熟悉而陌生的笑容,祁树心底一片苍凉,他知道,自己跟叶飞扬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心却远在天边,他再也触碰不到了。而这个后果,却全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觉得这祁树有些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