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形同鬼魅,在她周围飘荡,从身形可以看出是个女子,却看不见脸庞。只是阴森森发出瘆人的厉笑:“还给我!还给我!我要你付出代价!”
楚佩一下子惊醒过来,额上的潮汗顺着鬓角往下一直滴,黏黏地腻在脖子上,她抹了一把,指尖有切实的湿意,才知道是方才是在做梦,噩梦。
她不知道为何会做这种梦,她不曾亏欠过什么人,那鬼魅为何对她一直说“还给我”,还什么?
叫来芷晴和夕颜,说她饿了,尤为想喝南瓜粥吃青菜香菇包子,也不管正值黑夜,偏要吃到才罢休。
夕颜没办法,只好大半夜的往后厨跑。好在萧司洵让原先分派给楚佩的小厨房没有撤掉,跟着来了隐念轩。
楚佩昏昏沉沉一直在睡,太久没有呼吸新鲜的空气,就让芷晴煎了一壶南糯白毫端到前院亭子的石桌上,自己裹了厚厚的缎面斗篷坐在夜色里。
空气有些冷,不,确切说是湿冷。阴阴的,湿湿的,腻在肌肤上,就像尸体的手忽然覆盖在背后心口的感觉。楚佩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环视四周,不过是普通的庭院,石桌,石凳,青草绿树,瞧不出什么异常。她想可能是生病的缘故,受不了院子的潮气。再说隐念轩常年荒废杂草丛生,更深露重时难免比其他庭院阴气一些。
包子和南瓜粥很久才端上来,盛器很美,是她喜欢的梅子青,边沿随意勾勒出白色的花朵,雅致清美。难得小厨房有心,竟把她的这点细节记住了。楚佩不觉心情大好,刚咬了一口包子就吐出来,硬得隔牙,估计是面都没有发酵就直接包了,她指着咬出一个豁口的包子,对夕颜说:“小厨房是睡觉糊涂了麽,对被贬的主子就这么不伤心!”
夕颜低着头,瞟了一眼她手中硬得跟石头疙瘩一样的包子,心道:“能把包子包成石头的,还有谁,还不是四爷自己么。”某人正在应酬一桩大生意,一听楚佩醒了立马什么都不顾,飞奔过来又不敢现身,远远地偷偷瞅几眼,还非要亲自给楚佩做宵夜。
楚佩毫不知情,好好一顿饭全被坏了兴致,自然生气:“面不发,馅料也打死卖盐的了。尤其是香菇和青菜,你看看,根本没有剁碎,随便切切就包在里头了,当成是给青菜香菇穿衣裳了吗?”天呐,她都怀疑这些菜有没有洗干净。
夕颜也不好解释,只能默默听着教训,萧司洵不让说。他的脾气死倔,明明不会做菜,非要亲自下厨,还不让任何人插手,结果包子做砸了,手还被切了好深一条口子,菜能剁成这样已经算是细致了。
楚佩有经验了,不敢贸然尝试,用小瓷勺搅了一下粥,金黄滑嫩,卖相还不错。望着夕颜掂来的一大桶粥,楚佩越想越没有食欲,倒掉又觉得可惜。
夕颜看透她的心思,提议道:“奴婢尝过,这粥味道还行,要不要送一些给庄小姐过去。”
楚佩依稀记得庄小姐饿极了抢过糕点,便道:“成,咱们一道过去。正好许多日子不见了。”但愿庄小姐一切安好。
隐念轩西院,楚佩越往前走,越觉得潮气重得紧,是那种沉重阴森的潮,她总觉得有什么粘在她身后,回过头,却又什么也没看见。
芷晴显然被这种气氛吓到了,直往她身边躲,忽然用手一指:“姐,你看!”
西院比楚佩居住的东院更加凋敝,只有几棵干枯凋零的大树,树上几只乌鸦呱呱地叫着。可是芷晴手指的方向,却有一大片泱泱的花海,还没到夏季就已然开得繁盛华丽,远远望去像是绵延在地面的绒毯。真是奇怪,庄小姐的饭食都无人照料,这凋敝的院落竟还种出花朵来,能形成一望无际的势头,必少不了日夜照料。
最诡异的要数花的颜色,一朵朵红的刺目,想要滴出血来。楚佩走近了,看了看那些花,没一会就觉得头晕恶心,胸中像蒙住一股滞气,问道:“这是什么花?”
芷晴摇摇头,倒是夕颜清楚:“奴婢下午的时候遇见昭意,就问了这话,她说是庄小姐种的,每天照料仔细。这花是晚香玉。”
昭意是庄小姐的丫鬟,楚佩记得,只是:“晚香玉不是白色的吗?而且现在也不到花期。”
“小主有所不知,这花是北齐的特产,专门是鲜红如血的颜色,而且四季长开呢。”夕颜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带了少见的自豪,但她甚是谨慎,发觉自己的失态,立刻将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
“那倒是奇葩。”楚佩也喜欢花花草草,听说四季常开便来了兴趣,“我那院子正巧却一些鲜艳的东西,移栽一些到东院去,庄小姐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夕颜一下子紧张起来:“万万不可!”
楚佩眉毛一挑:“姑姑今日是怎的了?这花又不是姑姑所种,同意不同意也是庄小姐做主的。姑姑急着答什么。”
夕颜低下头:“奴婢的意思是移栽花卉需要技巧,咱们这些奴婢实在做不来。别把好端端的稀罕玩意儿糟蹋了。而且咱们现在都到隐念轩来住了,怕是城里的花匠也不会来帮忙。”
有几分道理。可是楚佩真觉得这花诡异:“无妨,我自己动手。移植花卉我还是学过的。”说着就吩咐芷晴,“去看看昭意在不在,打个招呼,说我要几株晚香玉。顺便借把铁铲来。”
芷晴孩子心性,耳朵一边听着吩咐,一边凑近了一株晚香玉,贴着眼睛左瞧瞧又瞧瞧,忽然哇地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在地上:“鬼!鬼啊!”
楚佩见这孩子脸色白的和纸一样,问:“什么鬼?一株花而已。你见鬼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