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知府一案如何了断?”
暖意阁内,少年帝子轻轻拨弄了一下熏炉内的檀木,临窗,站着一位青年,如果说野是原野的狼,他则是贯天的一把剑,野有着原野的不羁,而他则有着历经世事的锐利,他也惯于沉默,但他的每句话都代表着结果。():。
他静静开口道:“朱棣最恨贪官,他万万没料到一个知府家的银两能垒出一个北京紫禁城!”面上一寒,“株连六十八家,三千三百二十七人,知府周贤等一百人剐刑,其余男丁妇孺尽皆发配边疆!”又补充一句,“赃银悉数作军饷。”
帝子微微一皱眉,“没有到达陕甘吗??”
“陕甘赈灾之款由东宫另行调配!”
“灾不等人!”
“故朱棣给了东宫一个月的限日!”
白慕云笑一句:“看来这回又要考验这位太子的能耐了!”
朱棣对文弱的太子朱高煦一贯不满意,对助他篡得帝位的二儿子朱高炽骄纵有加,迁都北京,竟不允太子随行,命其驻留南京,也算这位太子命好,遇着像周文弼这样的干才忠心辅佐,把个南京打理的井井有条,让朱棣一次次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南京如何?”帝子问一句。
“照旧,汉王气势更狂,岷山三魁已被收罗。海不落已经与肖躬首彻底走在了一起。”
“狼狈勾搭,迟早之事,这些年,肖躬首可真是收罗了不少破铜烂铁!”白慕云道,又嘱咐道:“你们今后行事更须谨慎周密!遇到这群凶顽之徒,阿风,你的长处,在于凌厉迅疾,进退自如,万不可发狠强拼,徒耗已身!”
年轻人正是和小溪、小鹤一起被救入潜渊的叶风。
叶风俊眉一挑,但仍对白慕云恭敬地一低头,表示从命。
“修整两日后,去一趟凤凰岭净水观吧!玄妙师太有些发现!”帝子又拨弄了一下木片。
“是!”叶风低头领命,并不问是什么事儿,这么多年,他和这位帝子已根本不需要多说一个字。
叶风只是开口问了一句:“可否要我上月魄宫?”
“不必!”帝子没有抬头,他注视着发出血红色亮光的木片,淡淡一句。
白慕云对着叶风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叶风一拱身,轻轻退出了暖意阁。在门口,一个纤丽的身影犹如一朵空谷幽兰,静静站在那儿。他的眼睛对上了那两眼清泉,泉水倏流进了他的心。他的目光化作了春风,笑意挂上了嘴角。
“小溪!”
清泉也浮出了欣悦的笑意,她一举手,手中捧着菱角大小的一捧粽子,每颗都包裹着不同的叶子,散发着潜渊特有的山岚之香。()
叶风的笑意更浓了,轻轻拈起一个,放在鼻头深深吸了一下,微微闭起了眼睛。
睁开眼,却看到了两眼清泉里云烟般的愁绪。
“小溪?”
小溪将手中的东西都放进他的手,抬头看着他,轻轻一个手语:“风哥哥,去找幻!”
叶风眉头一扬,却没有开口问为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溪的脸上露出了小妹妹般的笑容。
叶风看着她的笑容,将手中的东西放进怀中,一转身,走下了台阶。
转过鸟飞涧,刚走上落霞坡,幻正倚坐在一棵无花果树上吃着熟透了的无花果。
“幻!”
“接着!”幻一声笑,无花果树突然无风自摇,万千无花果朝着叶风扑卷而来,颗颗如飞石。
叶风微微一笑,刷,剑光一闪而没,扑卷而来的无花果中间突然出现了一道缝隙,缝隙虽也只是一闪,但对叶风来说已足够,他的身影已经穿过了它,只听一声笑,“还有!”整棵树直直到了他眼前。剑光再次一闪,整个树忽然成了一团雾,他呼吸一闭,剑光再闪,雾忽然化作水珠俱皆冻住,他手中犹如举着一根冰柱,他手一抖,冰柱碎裂,坠落一地。
“好!”幻拍着巴掌在树上笑。
“你的幻术越发化境了!”叶风抬头说一句。
“还不是让你轻易破了!”幻一跃下地,笑道:“你找我?”
“你在等我?”
幻吃吃笑,“我在等小溪的笑容!”
“小溪的笑容?”风扬起了眉。
“嗯!”幻近似柔媚的眼笑着,“你没发现小溪的笑容里含着忧愁?”
“她让我找你!”
幻再笑,“莫若说她让我告诉你帮紫萱说说话!”
“紫萱?”
“对,我们的水云使者!”
风锐利的目光一闪,“和月魄宫有关?”
“聪明!”
风望着幻,“到底怎么了?”
幻再笑,“原本一天前就应该结束这件事儿的,但现在我们却围而不歼!”
“或许帝子自有打算!”
“这毋庸置疑,只是帝子也在生气!”幻笑道。
“生紫萱的气?”
幻笑着叹息,“我还没见帝子如此怒过,他竟然要撵紫萱出渊,虽说众人求情下他交给姬伯做了主,但至今也没有说一句如何处置那个红衣少年的话,也不理紫萱的多次求见!”
“红衣少年?”
“呵呵呵!”幻笑着摇头,“对,一身红衣,武功诡异,行事出乎常理,紫萱被他抓了,我被他伤了!”
“之后呢?”
“之后——呵呵呵,在蓝脂儿出现在月魄宫的当天,紫萱背着他往外闯,我和蒙助她出了月魄宫,没想到她却没有进潜渊,帝子断然停止了一切行动,后来在‘精灵’的引领下,在一个洞中发现了她和那个红衣少年,红衣少年体内积毒正在发作,紫萱正被四个东厂高手围攻,已负伤在身!”
“就为这吗?”风一皱眉,“或许背负着一个人的紫萱被迫躲进了洞中!”
幻微微一笑,“紫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伤痕,却不是被敌所伤!”
风脸色突然变了变,“那个红衣少年是蓝脂儿的什么人?”
“最宠爱的小弟子!”幻笑着叹息。
风微微闭了下眼睛。
“帝子并没有否认紫萱对这个红衣少年的怜才之心,但紫萱却独自承担了以后的事儿,如果不是帝子及时出现,她和那个红衣少年的遭遇将不堪设想!”
“水云使者中,紫萱遇事最是冷静!”风看着远处的山峰。
“这次她好像乱了方寸!”幻淡淡一笑。
一时,风和幻都没有说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谁也帮不了紫萱,她既然决定了这么做,她就得去面对!我相信帝子一定不是因为那个红衣少年被紫萱救而生气,而是紫萱选择了放弃进入潜渊的最佳时机!”风依旧望着远处的山峰,说道。
幻忽然低下了头,风没有看到他眼内忽然闪出的蚀心的忧郁,他喃喃一句,“有时候明知道是最佳时机,可你却不得不放弃!”
风收回目光,望了他一眼,幻却已笑起来,“紫萱是女孩子,女孩子遇到事儿想得会更多,何况遇到了一个妖邪少年!”
“这个少年现在如何?”
“自山洞中帝子用‘天云降’散掉他的毒热后,他就一直在昏睡!白先生用针镇着他周身血脉!性命暂时无忧!”
风一点头,想起了什么,“那蒙呢,帝子怎么得到他的?”
幻一耸肩,笑道:“他可是南洋一个岛国王子,被蓝脂儿的大弟子沙蔓萝一夜之间屠了国,他则成了编号为69的一级武奴,这次被沙蔓萝分派随着蓝赤邪来到这儿,竟然突进了潜渊,进入我的‘花魂’后,没想到‘幻之语’刚施展不到一半,他体内被种入的‘冬眠之魅’竟被唤醒了,帝子和白先生不但救了他,帝子还打开了他被锁住的生魂,随之帝子放他自由,而他——跪在了帝子面前!”
“蓝脂儿又为什么对自己最宠爱的弟子下手?”
“这确实出乎人的意料,事情进展也因此大步前进,蒙说蓝赤邪是被浑身是血的他的侍童扔下窗子的,蓝脂儿后来又追赶而至,好像她的二徒弟也被她杀了,蓝脂儿突然向紫萱发动攻击,说到了‘赤红’两个字,连蒙也不清楚它的含义!”
“赤红?”
“嗯,它好像正是引发蓝脂儿对这个红衣少年下毒手的原因!”
风沉思了一会儿,轻轻一句,“帝子知道吗?”
幻一笑,望他一眼,“你最早和帝子在一起,帝子的禀赋和脾性你最清楚吧!”
风抱臂而立,“紫萱如果一开始——”他没有继续说。
幻接着他的话:“一开始就坦诚布公,对不对?”他一耸肩,“头儿,什么时候你了解女孩子的所思所想了,你就更迷人了!”
风坚毅英俊的脸微微一红,狠狠看了他一眼。
幻呵呵呵一笑,一耸肩,“可能这也是帝子发怒的原因,谁知道呢,琢磨我们这位帝子可比琢磨女孩子难多了!”
风忍不住微微一笑,“好了,陪我去看看紫萱吧,也拜访一下我们的蒙!过两日我就要走了!”
“你又要走?!”
“嗯!”
“我也去!”
“这里还没结束呢!”
“有野和蒙足够了!被驱赶至巨峰谷的万兽已经被野控制住,月魄宫外围的玄冥幽武奴都已解决,月魄宫只是孤岛一座了!”
“蓝脂儿百年老妖,不可掉以轻心!”
“嗤,一堆破布片罢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千里迢迢离开老巢深入大西南占据一个月魄宫,即便占了能守得住吗?连我这个不懂兵法的都惊讶于他们的痴心妄想,历朝历代有单靠武力使南夷各族臣服的吗?嗤!你——不用这么看我好不好?”
“好!我突然想起了你刚进渊的样子!”
“别,求你,头儿!我不跟你了,行不行?”
“呵呵呵”风也会如此开朗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