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绵绵决定跟沈又走了。()
他说的对,人生苦短什么活法都得试试,自然什么景儿也都看看的好,比如他说的那个江湖,万一瞎猫就碰上了死耗子遇着一神医救了她呢。
可是,问题在于,两人身无分文。
沈又说这好办,在到了城外十五里的镇外时他只用一帕子覆面就从树下出来打劫了,被打劫的是一书生,哆哆嗦嗦扔过来一小块碎银,沈又又给扔了回去,只问人家要了二十枚铜板,说稍晚一定奉还,那书生摸出铜板,数了数只有十七枚,沈又说足够足够,多有得罪放人走了,那书生走出好远还回头看了看,仿佛也很不可思议。
到了镇上,正好是集市,热闹得很,靠着十七枚铜钱两人吃得饱饱的,沈又没有走的意思,甄绵绵也随他,反正江湖这种地方她是不熟悉的。
沈又找了家便宜的客栈,嘱咐甄绵绵先睡便自翻窗出去了,甄绵绵猜他一定又是去打劫,心里有点忐忑,江湖要是这个混法那早晚不还得混到大牢里去么?可她实在困倦翻了几回身也就睡着了,待她被沈又叫醒时天还没大亮,只远远隐隐有鸡鸣声。
沈又塞给她一张纸,上面画着两个看不出来像谁的人头,紧挨着人头的是两个大字“通缉”。
“你瞧,把我们画得多丑。咱们走吧,行走江湖去。”沈又说着话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手镯,“取回来了,给你,免得你寻死觅活。”
甄绵绵对首饰这东西从来都不怎么留心,这个看起来和沈又那个虽然差不多,但她可不信沈又一个晚上就能把这东西弄回来,不说京城远在十五里之外,就单说这东西被谁搜去了、搜去之后又放置在哪里都不是一天两天查的清的,所以,她觉得沈又一定是随便抢劫了一个镯子冒充的。
甄绵绵有一种亡命天涯的感觉。
奔走了几个镇子都在最明晃晃的地方看见了通缉他们的官府榜文,上写两人杀狱卒、盗珍宝、奸。□女,好像很无恶不作。甄绵绵问沈又,你回去偷镯子还顺带干了点旁的买卖啊,真是贼不走空啊。沈又说,算了吧,看守镯子的是个老妪,我就算再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也下不去手,这不过是官府抓人的伎俩。
因为被通缉,两人选择了昼伏夜出,大半夜里在野外一座破庙里燃篝火烤羊腿吃,那是沈又在镇子里顺手牵来的,沈又说混江湖的,尤其犯了事儿的都这样。()甄绵绵说那我多冤啊,就为了俩银锭二十两银子我就得逃亡。
专心致志烤羊腿的沈又分了点心,一闪一闪的火光照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有点诡异。
“你不觉得今年你似乎太过倒霉了些?”沈又问道。
“何止,倒霉的让人死的心都有了。”甄绵绵无精打采。
沈又嘿嘿一笑:“你不觉得很多事都是摆明了冲着你来的?我自不必说,咱坦荡,自己承认,那楚王,还有莫名其妙上门的玉钧,你就一点没怀疑过?”
他说中了甄绵绵的心事。这两个人她不是没怀疑过,尤其是楚王,那些让她上当的手段及后来所吩咐的事情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可玉钧,她只猜想他是个倒了霉的富家公子。
“这么多年,难道你爹从来没跟你说过些什么事?比如,是否有藏宝图之类?”沈又问道。
“没有。”他连解药在哪儿都没告诉她,还藏宝图呢,老头儿最后那口气不够长,就算想说也没气了。
“好吧,我们一起找,找到了二一添作五平分。”沈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抖了些粉末在手心细细洒在散发香气的羊腿上,那是沈又的调味罐儿,这些天就因为有这个他们才能吃到点盐。
“二八。”
“好,你二,我八。”
“你才二呢。”
走了许多天,天愈发寒冷,沈又半夜不请自入到某富户家借了点银两置办了两套冬衣,一边还埋怨现在的有钱人把钱也看得忒重,把钱匣放在枕头边摆明了不想借,甄绵绵觉得他就是在显摆自己武功高强,于是赏他一个白眼。
“神医在哪里?”甄绵绵问道,不知是病情加重还是今年冬天格外寒冷,虽然冬衣上了身仍旧冷得她瑟瑟发抖,脚经常都凉的没有知觉。照他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还有什么希望?
“一个朋友说好像是去了关外,去了昆仑山。”沈又说道。
“昆仑山!”甄绵绵听过,说那是王母娘娘住的地方,有不死药,据说很远,几千里,照这速度走过去,大概赶得上挖坑把她埋了。
“放心,表哥我不是说过久病成医么,到昆仑之前我保证你不咽不了气。”沈又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成竹在胸似的。
要是全信他,才有鬼。
虽然越往西北通缉令越少见他们可以在客栈安顿,可出关的路仍旧漫长的让人时不时绝望一下。
冷,很冷。沈又虽然又借钱给她添置了皮毛衣物也挡不住由内而外的冷。
后来,沈又不知哪里借来一个酒囊,装了满满的烈酒,随时给甄绵绵喝上一口,烈酒入喉顺着食管往下到胃里很是能激起一股热气,但又持续不久,索性甄绵绵就把酒囊夺过来自己带着,不知是喝得多了还是被越发冷冽的寒风给冻的,甄绵绵的脸蛋总是处于一种染了红晕的状态。
在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阴霾天气里,甄绵绵和沈又取捷径横穿一小片沙漠往西北去,被镇上客栈的人告知那沙漠里有一家客栈,要小心防范,风。骚的老板娘最喜欢勾引漂亮男子,不知多少好看男人都在那沙漠里有去无回了。沈又忙做谦虚状说,我相貌普通家世贫寒人家自不会看上我。
可待出了客栈门沈又就换了一副嘴脸,眼睛里都冒着火花似的跟甄绵绵说:且看表哥不花钱给你找一个表嫂。
甄绵绵说,最好再让表嫂给我些治病赶路的盘缠。
一路顶着风雪走很是有些艰难,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真不知道他们还能否找到“表嫂”的客栈。甄绵绵说要不先回去吧,风雪这么大。沈又说,不行,你的病不能耽误。
依甄绵绵看,他应该是急于见到那风流老板娘才是真,这样的风雪之夜温香暖玉抱在怀再喝两壶小花酒多惬意啊。
好不容易,一片白茫之中出现了一个黑点儿,愈走近愈明显,还有一酒旗迎风招摇,上书“荒漠客栈”四字,更为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增添了荒凉之感。
本以为这样的客栈是门可罗雀的,未等撩帘子进去便听见里头热闹的声响,甄绵绵讶异,沈又用一种安慰小村姑进城的语气轻拍了拍甄绵绵的头说:“你还小,不懂,这就是江湖。”
江湖果然是个很怪异的地方——大家都上赶着不往好地方去享受,脑子大概都有点不正常。
客栈里很暖和,让甄绵绵冻得紧绷的肉都不自觉放松了下,只是,看一眼,满屋子奇形怪状的男人,难怪味道颇有些刺鼻。
说奇形怪状倒不是说这些个男人缺胳膊少腿或者没眼睛少耳朵,是神情,与甄绵绵平时所见相比便觉奇怪了许多。
沈又忽然揽住她的肩膀,声音都柔和了说:“你一定累了,要一间上房你先歇一会儿。”
甄绵绵看看他,点了点头,明白。今晚么,确实用不着两间上房,反正沈又打算去勾。引老板娘去了。
眼前人影一闪已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脸色惨白,这么冷的天她上身只裹着抹胸外罩着件轻薄纱衣,下着襦裙,隐约可见修长的腿,这样风流的打扮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老板娘了吧。
“住店还是打尖?住店的话快点决定,只有一间客房了。”女人开了口。甄绵绵后背直了直寒毛立了立。
沈又笑眯眯说“住店”,双手奉上一块银子女人伸手接过去,拧着腰肢带他们上楼去了。
“隔音不好,半夜做什么轻手轻脚的,最好……捂住嘴。”女人淡色的眼珠从细长的眼眶里从左滚到右将两人瞧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右边,看着沈又眨一眨眼,似乎像做出一副媚态,可惜,甄绵绵看了只觉得胸口的酒往上涌。
女人出去了,听声音是下了楼。
甄绵绵说:表嫂的声音听起来真爷们,好在身材还不错,就是喉结该用领子遮一遮。时候不早了,表哥,我要歇一会儿。
原来,江湖就是一群不正常的人的集合。
“我去给你弄些饭菜,要不夜里该饿了。”沈又不置可否,仍旧保持着笑容。
甄绵绵歪在床上,江湖不是个好地方,她还是防备些的好。
沈又果然弄来了饭菜,还很丰盛,叫他一起他却说和人约好喝酒,让她一个人慢慢吃,吃完了关好门早点睡。
甄绵绵用银子试了试毒才开始吃,居然还很可口,尤其那切得大块大块的牛肉让人齿颊留香,不喝点酒好像对不起自己,好在酒囊里是今早在镇子里灌满了的。自斟自饮,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好像也很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