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音信杳无,连墨雪都不见影儿,让她上哪去找?
想起自己名节早被阮钰毁了,穆婉秋心一阵刺痛,暗道,“……他觉得我这样不避嫌疑,是不知廉耻吗?”
不是不知廉耻,是早打定主意今生不嫁所以才没有顾忌,。
卿心自高洁,何惧淤泥染?
“曾大哥的伤再不包扎,怕是这条胳膊就废了……”强压下心头的一股哀伤,穆婉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曾大哥放心,我缝完了就走。”
不知为什么,明明听着她声音淡淡地,可曾凡修就是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忧伤席卷着他,让他忍不住想去抚平,想去安慰,眼前忽然闪现那天墨雨强迫黎君娶她的情景,曾凡修心颤了颤,“是了,我这态度,她一定想不到我是为她着想,是怕毁了她的名节,以为我也像黎君一样,是鄙视她。”念头闪过,他硬生生地咽下了涌到舌边的话。
想通了,曾凡修心里不觉暗暗自嘲,“……已经这样了,她的名节该毁也早被我毁了,就算现在避开,也只是掩耳盗铃罢了”暗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我就娶了她吧,。”
打定了主意,曾凡修竟完全放松下来,他伸手取过酒葫芦,用牙咬开塞,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后紧闭上眼,任穆婉秋一针一针给他缝着。
时间在沉寂中一针一针地顺穆婉秋手边流过。
缝完最后一针,穆婉秋头上已沁满了汗珠,剪断了线头,抬袖擦擦汗,穆婉秋回眼看看自己缝的歪歪扭扭蜈蚣似的疤痕,不觉失笑, “我从小就不会女红,缝的不好看,怕是大哥的伤以后好了,这道疤痕也会很丑……”
活了两世。她得天独厚地比别人多会许多技能,却独独不会女红和做饭。这两项身为贤妻良母该有的本分。心里有些自嘲,“……就是再活几世,老天也不会让我本本分分地做一个贤妻良母啊!”
忽然之间,她很羡慕那些淡淡的小女人,不会调香。也没什么追求,可却是个幸福的小妻子。
“我若因为这疤痕太丑娶不到妻子,白姑娘就嫁我吧,否则我怕是要独身一辈子了……”曾凡修爽朗一笑。半开玩笑地许下了娶她的承诺。
嫁他?
穆婉秋拿着药瓶的手停在了那儿,良久,才低了头若无其事地继续给他上药。嘴里调侃道,“……我啊,这一辈子是不会嫁人的,若曾大哥以后真娶不上媳妇,不如我们就远遁深山。结庐而邻,相守到老好了。”
结婚,嫁人,做一个贤妻良母对她来说都是奢求。
这一世,她已经没有全心地去爱一人的能力了。
她说她不嫁人,!
是因为清白被自己毁了吗?亦或是因为黎君?
想起曾经黎君生硬的态度。曾凡修心里一阵翻腾,他苦涩地叫了声。“白姑娘……”极力想转过身看看她的脸。
“你别乱动……”穆婉秋阻止了他,“刀口缝的不好,若这药再上不好,化了脓,废了这条胳膊,怕是你真就娶不上媳妇了!”
感觉手下的肌肤迅速绷紧,穆婉秋不觉皱皱眉,刚要开口,一个生硬尴尬的声音传到耳边,“……黎贤弟。”瞧见黎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身后的穆婉秋,曾凡修又下意识地补了句,“她在给我包扎伤口……”
黎君!
他回来了。
正低头忙碌的穆婉秋身子一僵,她慢慢地抬起头。
他迎着洞口的阳光站着,白皙的脸上泛着金黄的光晕,眉眼依旧,只是多了一丝奔波的疲惫。
正是许久不见的黎君,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四目在空中相遇,莫名的,穆婉秋心头泛起一股酸涩,似是见到许久不见的亲人,眼前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她迅速别过头去。
使劲压下心头那股要扑奔过去的冲动,穆婉秋稳住心神,使劲瞪了瞪眼,逼回眼底泛起的水雾,僵着手指缓缓地动作着。
“……你出去。”上好药,穆婉秋刚拿起药布,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道低缓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黎君正站在她身边紧蹙眉头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动作。
“……曾大哥的伤口还没包完呢。”低下头,穆婉秋动作依然不紧不慢,可心却狠狠地抽搐着,她甚至不敢看黎君的眼,。
不知为什么,明明正大光明,明明心胸坦荡,可是,面对隐隐带着一丝恼意的黎君,她就是有些心虚,她就是不希望黎君会因此看轻她,解释的话几次涌上唇边,又被她倔强地咽了下去,只僵直着后背缓缓地动作着。
“……你出去。”黎君弯下腰按住她的手,穆婉秋猛抬起头来,“你……”
黎君把药布接过去,“我来……”
“白姑娘先出去吧……”想起这尴尬的情景被黎君撞见,他总得解释一下,曾凡修就回过头,温柔地看着穆婉秋,“让黎贤弟给我包扎就行,白姑娘就在洞口等,千万别走远了……”温润的语气透透丝丝关怀。
这深山野岭的野兽出没的勤。
黎君刚展开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略一犹豫,穆婉秋缓缓地站起来,“就有劳黎大哥了……”
“……我们是兄弟,谈不上有劳!” 黎君语气有些恼,她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替他说有劳?
穆婉秋抿抿唇。
“白姑娘先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出去……”曾凡修语气柔和地催促道。
穆婉秋笑了笑,“好,我就在外面等……”
曾凡修微笑着点点头,“……千万别走远了。”
余光瞧见两人笑意盈盈,黎君手下一用力,曾凡修猛一呲牙,“哎呀……”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
穆婉秋脚步顿了下,复又轻快地走了出去,。
“我答应了会娶她为妻……”包好了伤口,曾凡修接过黎君递来的外衫。
“我听到了……”黎君低头收拾着穆婉秋包袱里的小药箱,看到那个精致的酒葫芦,拿起来越看越皱眉,“……可她没答应你。”
“我们……”略一犹豫,曾凡修果断地说,“我总要对她负责的!”
猛一用力,精致的青花瓷酒葫芦顿时碎成粉末,清冽的白酒顺着黎君的手指一滴滴落下,不大的山洞里顿时飘起一股酒香。
停下了穿衣的动作,曾凡修看着黎君手里的粉末,心疼地咽了口唾沫,“那是上好的金华酒,白姑娘特意为我准备的……”
黎君低头迅速地将散落的药布收进盒子,一把盖上盒子拿起来,转身就朝外走,“……她早就是我的人了,不用你负责!”
“你……”
曾凡修一怔,随即身子一动,他闪身挡在了黎君身前,动作太大,牵着伤口钻心地疼,他使劲一咬牙,正色地看着黎君,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个好姑娘,是值得人善待一生的。”说着话,他恍然间明白过来,穆婉秋之所以说这一辈子不嫁人,大约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吧?
不久前墨雪还舍近求远,求他救柏叶坊,显然是因为眼前这个黎君不肯出手,曾经墨雨强迫他娶她,就已让他反感,如今又被他撞见这不堪的场面,即便娶了她,他会善待她吗?
念头一闪,曾凡修一转身又挡在黎君身前,“……娶了她,又不能善待,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我说过,这件事我会负责,我会娶她!”
黎君眸光一冷,蓦然射出两股寒意,好半天,他冷冷地说道,“……我怎么待她不用你操心!”大步走出去。
“……你站住,!” 曾凡修猛转过身,话喊出口,他也是一怔,恍然发现,和黎君相处了这么久,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谪仙似的人物,今日竟和他变了脸,而且,情绪也似乎失去了控制,竟濒临暴怒。
是为了她吗?
看来他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里,念头闪过,曾凡修生生地咽下了舌边的话,转而叫道,“我……我身上还有伤!”
自己总是个伤员,他好歹得发发慈悲,帮他把衣服系好,扶他出去吧。
“……你脚没伤!”好半天,洞口处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
走出洞口,恍然前面一个身影正背对着山洞口站着,把穆婉秋唬了一跳,她一把扶住洞口,定睛看去,却是之前在白府遍寻不到的王七,逐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王七躬身施礼:“……奴才奉命保护白姑娘!”
“……保护我?”见他说的理直气壮,穆婉秋一阵恼怒,“我在白府怎么不见你影儿?”声音忽然一顿,“你是跟踪我来到这个山洞?”
否则,他怎么能在这等她?
“奴才只奉命保护白姑娘安全,不受白姑娘差遣……”王七挺直胸堂目不斜视地说道。
这的确是黎君的吩咐,就怕穆婉秋随意调他们出去做事身边没人遭到危险,黎君严令他们只负责保护穆婉秋,保证一刻不离她身边,其他一切均与他们无关,不仅穆婉秋包括黎老爷也调不动他们,所以之前任穆婉秋带人喊破喉咙,王七虞九只躲在屋梁上看热闹,却不肯出来。直到穆婉秋上了马车,离开白府,他们才尾随了出来……(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