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到了,。”正想得出神,墨雪的声音传来。
回过神,穆婉秋才发现,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德福楼下。
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上,直看到一个头戴斗笠高大粗犷的身影匆匆地走进德福楼,穆婉秋才扶了墨雪走下马车,“走吧。”
“……小姐这是要去干什么?”在车上坐了一个多时辰,现在突然就要下车走,穆婉秋直把墨雪搞的稀里糊涂。
“去见白广生……”
“去见白广生?”墨雪一阵错愕,“……他在这酒楼里?”又问,“小姐怎么知道他会在这儿?您刚刚怎么不进去?”
竟等了一个多时辰?
没言语,穆婉秋正了正头上的黑纱蓬帽,一步步登上德福楼门前的汉白玉阶梯。
刚刚那个人就是白广生,前世的今天,柳凤便是在这儿约了他谈判的,最后以五十两万银子的超低价盘下了白记大香坊,同时答应以白府和白记绣坊做抵押借给白广生五十万两银子用来偿还黑市的高利债。
明明约好了巳时,可前世的柳凤为了镇住白广生,故意迟了半个时辰,直把白广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她才姗姗儿而来,一路冲杀,不费吹灰之力便盘下了白记大香坊,。
这一世,这一个时辰,够她和白广生谈判了。
进入德福楼,循着前世的记忆,穆婉秋直接让小二带她来到白广生订的风雅阁。
“你是……”听到敲门声,白广生打开门探出头来。
“我是白秋……”见白广生往她身后瞧,穆婉秋说道,“柳大师一个时辰之后才会到,我是受黑公子之托。有事找白掌柜面谈……”
“你认错人了……”一听白掌柜三个字,白广生猛一哆嗦,随手就要关门。
门已被穆婉秋一把撑开,淡然笑道,“……同要盘兑白记大香坊,多见一个人就多一次机会,白掌柜又何必拒绝?”
“这……”见对方对他行踪了如指掌,又见穆婉秋身后除了一个小丫鬟再无别人。白广生这才闪身让她进来。
回头吩咐墨雪在门口守着,穆婉秋从容地走进风雅阁。
亲手倒了杯茶。白广生上下打量着摘了黑纱蓬帽的穆婉秋。
她穿一件秋香色兰花锦缎短袄,头插一支镂空梅花簪,眉眼清澈,目光空灵,素雅沉静中透着股别样的从容,只那么静静地坐着,便有股浑然天成的威仪,不觉暗道,“……果然是名不虚传。只这份冷静便不是柳大师能比的。”
“……白掌柜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吗?”端茶喝了一口,穆婉秋缓缓说道。
如丧家犬般四处躲藏,沦落到这种境地,白广生至今好似还在噩梦中,骤听穆婉秋问起。他手指一阵哆嗦,用尽了全力才勉强维持着一张平静的面容,。只清瘦的脸颊隐隐泛起一层灰白。
见他不语,穆婉秋摇摇头,叹息道,“……有此境遇。并非白掌柜才智不如人,实是有人看中了白记大香坊,暗中设了局啊。”
“……什么?”白广生腾地坐直了身子。
“白掌柜想没想过,柳家也一直在高价收购布匹,同样囤货,为什么柳家没事,而白掌柜败了呢?”
“这……”白掌柜一怔,这几天他就像幽灵,每天浑浑噩噩,哪有心思想这些?
现在被人一提,似有灵感划过脑际,他隐隐地有些回过味来,猛地站起来倾身向前,目不转睛地看着穆婉秋,“……为什么?”声音有些急促,他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
清晰地看着他颤抖的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鼓了起来,穆婉秋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缓缓地开了口……
直谈了近一个时辰,穆婉秋才站起身来,看着面沉似水的白广生道,“既然白掌柜拿不定主意,我可以给你三天考虑。”
“……这价格太低,白大师能不能再给提些?”见穆婉秋要走,白广生终于站起来,语气中隐隐透着一股哀求。
白记大香坊是保不住了,他宁肯低价兑给黑木,也绝不能便宜了柳家,想起自布匹开始跌价崔岚就不知所踪,他已完全相信了穆婉秋的话彻底醒悟过来,心里把柳伍德和柳凤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他真诚地看着穆婉秋,只要她稍稍再抬抬价,他就答应。
却见穆婉秋缓缓地戴好黑纱蓬帽,“不急,白掌柜三天以后再答复我就好……”不等他和柳凤谈过了,他不知道自己给的条件照比柳凤优惠了百倍。
的确,若放在平时,这价钱连白记大香坊三分之一的股份都买不下,。
可是,今非昔比!
眼看着穆婉秋毫不犹豫地走了,白广生一拳砸在桌子上。
时值午时,德福楼渐渐地热闹起来。
“……你看准了?白掌柜巳时就来了?”扶珍珠走进德福楼,柳凤问迎在门口的喜鹊。
“看准了……”喜鹊点点头,“奴婢一直就在门口守着,白掌柜自上了楼就没出来……”又焦急道,“小姐快上去吧,怕是他早等急了。”
“我就是为了让她急!”柳凤冷冷一哼,迈步走上楼梯。
珍珠吃吃地笑,“不让他尝到如坐针毡的滋味,他怎么能看清形势,知道是他有求于小姐?”
喜鹊恍然,“小姐的手段真高,这就是人常说的攻心?”
柳凤冷冷地笑。
今天,无论她出什么价钱,白广生都得答应!
抬手正了正脸上的黑纱,柳凤嘟囔道,“连路都看不清,她怎么那么喜欢带这玩意?”
果真脸上遮了这个就显得高贵神秘吗?
费尽心机周旋于大业上流,名声却始终不如穆婉秋响亮,柳凤把这归咎于穆婉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也便学她在脸上遮了层黑纱。
可是,并非为了漂亮美丽神秘莫测,穆婉秋面遮黑纱纯粹是怕有人认出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她戴的是一顶极其普通的斗笠式黑纱蓬帽,黑纱离面部有一两尺远,这样隔着一层黑纱,她看外人清清楚楚,可外人却看不清她的脸。柳凤却不同,她嫌穆婉秋的帽子太土气,把她美丽的发髻和代表富贵的奇珍头饰都遮住了,。
于是,特意命人打造了一副类似步摇的头饰,只是把前面的珠帘换成了黑纱,离面部只有几寸远,而且黑纱也不是穆婉秋用的那种粗糙网状,而是柳记绣坊特制的上好的细密黑纱,带在头上看上去华美异常,却正好遮住视线,周围一切于她都模模糊糊。
还好,柳家仆妇成群,珍珠时时刻刻不离左右地扶着她,倒是更让她显出一派娇弱妩媚来,使柳凤乐不此彼。
几人正说着,一阵幽香飘来,好似青幽的丁香,夹着股淡淡的桔香,辛辛麻麻的,带着丝青甜,柳凤下意地站在,“……这是什么香?”
珍珠忙吸了吸鼻子,那股幽香已无影无踪,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回味,“……这应该是白大师的花香浸膏味,熏香的味道绝没这自然,飘忽。”
花香浸膏?
柳凤突然回过头去,一把撩起面上的黑纱,一抹纤细娉婷的身影一闪而过,正要细看,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通通通地走上来,正挡住了她视线。
柳凤缓缓地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停了下来,一转身蹬蹬蹬追了下去,直跑到楼梯拐角处柳凤才停下来,那抹身影早已湮没在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这人是谁?
为什么我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能用的起花香浸膏的人一定是大业上流,尤其这独特味道,连她都不曾见过。
“……小姐怎么了?”正想着出神,珍珠喜鹊双双追了上来。
“……你看清刚刚是谁和我们擦肩而过了?”柳凤回头问道。
楼梯上人多,她们全部身心都在自家小姐身上,哪注意这些?
珍珠喜鹊相互看了一眼,俱摇摇头,。
“……来了却不用饭,这人到底是谁?”隐隐地,柳凤心头泛起一丝不安,若有所思地伫立在楼梯口,好半天她才回过身,“走吧……”
出乎柳凤意料,没有她想象中的焦躁不安和唯唯诺诺,白广生面色从容地把她迎进风雅阁,闻着室内漂荡着的一股熟悉的,辛辛麻麻的幽香,柳凤心突地一跳。
恐惧如毒蛇般袭上心头,隐隐地,柳凤感觉,迟来的这一个时辰,让她失去了所有的优势,错过了良机。
她和父亲辛辛苦苦地布了一年的局,编了一年的网,可圈住的那条大鱼,已经入了别人的餐盘。
……
“……什么?”听了柳凤的诉说,柳伍德腾地站起来,“……白广生竟不肯外兑?为什么?”
“除了答应借给他五十万两还债,女儿又给加了二万两,五十二万两盘兑大香坊,白广生竟也没同意。” 柳凤脸色灰白,“他说光白记大香坊的那些房产地业就值**十万两,更别说白记的牌子和库里那些香品香料了,一口价一百五十万,少一两也不兑。”
白记大香坊是值这个价,可是,那也得分什么时候!
要想花一百五十万两盘兑,他又何苦浪费这一年的心神?
“……真是给脸不要脸!”柳伍德脸色一阵青黑,“……看来他还是有钱还债!”
“父亲……”柳凤担忧地叫了一声,“女儿怀疑是有人抢先出手了。”(未完待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