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内乱了。
据说,羽族的火神焱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变回原形,跑去东海龙宫放了一把火,烧毁了大半龙宫,烧死不少水族。于是,与羽族素有恩怨纠葛的水族爆发了,直接把火神告上天庭。
就此,天界的两大仙族,天庭的半壁江山——内讧了。
吵吧,吵远了,两族吵回了各族的上古时期,祝融与共工的怨仇;吵近了,连羽族某只小鸟儿不小心啄走了某只海鲜晒在地面上的珊瑚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出来了……
我第一次体验到流言传播的乐趣,那些争吵的声音从九天流传到我们魔界,一切就变了味,硝烟味少了九分,而趣味却多了十分,许多正经八百的事儿一到了我们这里,都成了笑话。
而那笑话听起来都很不错。
在魔界悄悄整军待发的时候,天界传来一拨又一拨的笑话,让我听得乐此不疲。
在如此紧张的时刻,魔界中谁最急,谁最对这场战事紧张?
自然是青琉了。
一旦战争爆发,身属魔界阵营的他就要成为天界的敌人,那是他最不愿意碰上的事。我冷眼旁观,看得分明——他依旧不愿对故土发动战争。
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是用不着的了。
爹爹从来都没有正式地宣布以前的部署是为了战争做准备,但聪明人都能看得出是什么。青琉不傻,他当然看得出来,因为爹爹没有正式说明,所以他不能明问,却是暗着来探了不少次口风。
这几日我都跟爹爹形影不离,看到青琉被爹爹模棱两可地打了回去,看着他着急,我却不能开口安慰他,只能黯淡地躲在爹爹的怀里。
“你着急些什么,若以后有打架,我定然会叫上你。”爹爹含笑地封住了青琉的欲言又止,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对青琉道:“我还有事务要处理,你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便退下吧。”
“……是。”青琉只能退下了。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离去,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不会再见到他过来了,因为爹爹已经开始厌烦他的打扰了。
青琉走后,爹爹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处理公务,而是像这几日一样,在看着局势图。他看了多少天,我就陪着他看了多少天。他虽然没有说什么,我却一点一点地看明白了。
爹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头,道:“回来之后就没有见你进行过修炼,怎么,懈怠了?偷懒了?”
我回答:“一百年废寝忘食地修炼,难得如今有清闲的时光,我为何不偷偷懒?”
爹爹一笑,不再问下去。
一百年的修炼,如今的偷懒——一切都是因为我已经修炼到了瓶颈,即目前的最高境界。
桌上的公文又叠得如小山一般高了,可是爹爹的心思早已经不在上面了:“妖儿,把这些东西处理一下。”他眼睛片刻不离桌上的局势图。
“……”真是的,真会偷懒。我无言地跳下他的怀抱,捧着公文到一旁的桌子上。这个时候,我最希望的就是误解他“处理”的意思,特别希望那“处理”的意思是让我一把火把这些纸张烧得光光。可是不行,不能任性,这些公文能上交到这里,就意味着它们至关重要,我没胆子把它们尽数烧尽。
——只好拿着笔,模仿着爹爹的笔迹,认真地练习三个字:同意!殒。
一页一练。
反正关了门,没人看得出这是爹爹在偷懒,我在干活。
等我把小山似的公文均添上那三个字,爹爹的桌上又增了许多公文,爹爹看着那些公文,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期,爹爹只对一类公文感兴趣,那就是天界传过来的笑话。
我施法把处理好的公文传送回它们主人的手里,便走回去和爹爹一起看笑话。
笑话很有趣,但爹爹依旧只是看过、笑过便算了。
还不行,这些笑话都还没有达到顶级。
我静静地坐在爹爹的怀里,等待时机。
终于有一天,爹爹不再只是微笑,而是笑得很开心……
“来人!”爹爹站起来,一脸的意气风发。等人进来,他雷厉风行地发号施令:“召集兵部所有人来议事厅,缺席者重罚!”
来人领命而去,我沉默地看着爹爹志得意满,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等待的日子终于来临,却一点开心都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很沉重。
军事会议,爹爹只说了一句话,一句掀开腥风血雨帷幕的话——
“出兵一层天——杀!”
出兵一层天——杀!
战争开始!
战争开始,天界羽族和水族正吵得不可开交,被魔界偷袭得手,等他们收拾好内战的残局再掉头过来抵抗魔界大兵,已错失良机,失尽上风。
但,这仅是开始。
仙魔两界都还没有出王牌。
所以,我依旧待在爹爹的怀里,陪着他出席所有会议——按兵不动。
一百年前,爹爹放过了占据上风的战场,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了。
……
魔界偶尔有雨。
雨水是紫色的,据说是天界的雨神发布纯净的雨水,恩泽人间,那雨水渗透人间,落入我们魔界,便被魔界的空气污染,变为了紫色。
但我并不觉得紫色的雨水是被污染后的纯净,紫色本来就很美,既然美丽,又何来污染之说?
目前我很清闲,所以有的是大把时间赏花赏月赏雨。
此时我已变回真实的模样,爹爹从背后靠过来,头搁在我肩上,疲惫地呼出了一口气:“小妖儿,帮我处理一下……”
“不许偷懒。”我无情地回绝他,他立即耍赖了:“小妖儿~~爹爹好累啊~~做完这个又要做那个,好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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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懒有理。
“还是全部同意么?”我无奈地问。
爹爹道:“偶尔也要否决的。”
“我不会。”
“不会就看着办吧,觉得高兴就同意,觉得不爽就否决呗。”不负责任的人掉下最后三个字就跑了:“我睡了。”
再回头,人已经跑到床上呼呼大睡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接手了他的工作——处理那又叠成小山的公文。
有大把时间赏花赏月赏雨的时候,总是需要付出一半时间来赏一下魔界公文。
日子就是这样过得平平静静的,完全感受不到战争已经爆发。
只因为,现在还不是全面爆发的时候。
窗外雨水淅沥淅沥地下,泥土芳香在弥漫,我在慢腾腾地随着心意签署“同意”与“否决”。
解决完一套,传送回各位大臣的手里,新的一拨公文又叠成小山一样出现在桌面,此时我已累得不想再处理它们了,光是签署相同的文字,已经累得让我以为自己的手残掉了。
爹爹真是厉害,就这么签署着相同的字过了几百年。当然,我确定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把公文推给别人,自己偷懒睡觉去。
我走到他床边,叫他:“爹爹,什么时候到我上场?”
他似乎已经睡得迷糊了,说话也如梦呓一般含糊不清:“快了。”
快了——这两个字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却在无数遍过后,我还待在这里,关上大门,帮某个偷懒的男人处理文件。
快了,真的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