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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原生死之地的这片夜色之中,静静端坐着两个人影。人未动,风未起,沉寂而静止的雾霾却轻轻一荡,仿若死水泛起了微澜……
顷刻之间,一道细弱的光芒飞入林一的体内不见。他蓦然睁开双眼,随即一振衣袂长身而起,转而踱开几步这才回打量着那兀自静坐的花尘子。
片刻之后,好似挣脱了百年的尘封,花尘子周身的寒霜层层落下。又过了会儿,她眼帘轻启,眸光流转,稍显错愕,接着便发出一声轻叹。待收起了袖中的玉瓶,又抚摸了下腕上的玉镯,这女子神有所思。
察觉到了不远处的林一,花尘子缓缓起身,趋前几步又停了下来。她光洁无瑕的的面颊上没有一丝笑容,有的只是夜花独放的静美与冷艳。
“难以忘却,无法割舍,不妨携之同行……”花尘子幽幽开口,眼神却紧紧盯着那面带笑容的老头。
林一手拈长须,缓声说道:“小丫头,醒来便好……”
“你可明白方才那话……?”花尘子追问。
林一点点头,深以为然地说道:“忘不了的,便放下来。放不下的,带着上路便是。小丫头所言有理,我老头子受教了……”
“这话不是我说的……”花尘子摇摇头,反问道:“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谁?”
林一满不在乎地笑道:“谁说的又有何妨,有道理便成……”他话语一顿,带着不解的神色又自语道:“小丫头莫不是换了个人,怎会是这般的模样……?”
花尘子眸光一闪,不动声色地说道:“曾有云,那人乃机缘所在,我一直不信。谁料想,于生死关头,还是他救了我,并一言点破道境迷障……”
林一好奇说道:“呵呵!小丫头还认得测字算命的高人不成,不妨让他来上一卦,测一下老头子我何时得道成仙……”
花尘子见这个老头浑然懵懂状,不由得暗暗摇摇头。许是自己多疑了,那不过是仙境幻象而已,又怎会与眼前一个寻常的修士有关。而她还是问道:“你已醒转了几时?”
林一恍然,转身便走,还大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
花尘子的脸色却回chūn转暖,渐渐露出了笑意。未几,她忽而跳起来,冲着那匆匆远去的背影叫道:“老头,休走……”
……
一座高大的山峰矗立在夜色之中,其左右不过十余里,却如壁峭立,拔地而起,一柱擎空。
尚未近前,林一与花尘子便相继了停下了脚步。四周那黑沉的阴霾中涌来茫茫的白雾,一如停滞的光阴,便这么久久徘徊在昼夜之间。
不知不觉中,浓重的夜色稍褪,黯淡的天光之下,不远处的情形隐约可见。
“九原两界山,一道生死关……”花尘子轻声自语。林一闻声转身,对方狡黠的神色如旧,而眉宇间却是少了妩媚而多了几分出尘的清新。经历那番生死的感悟之后,这女子的心境应是有了不同。这生死关看似凶险,却不无机缘
“此乃前辈们的口传,可曾有过耳闻?”察觉有人关注,花尘子问道。
林一轻轻摇头,转而凝目观望。山峰耸立,四周云缠雾绕,有莫名的气势缓缓逼来,使人心神不定,一时之间进退两难。仙境的舆图中,并无两界山的详述,可见此处的诡异莫测。他眼光落在山脚时,双眉轻轻竖起……
“据传,无论修为如何,任谁都逃不脱两界山的生死关!而你我已历练了一回……”花尘子颇为庆幸地暗吁了下。穿越九原生死之地,即便是途中安然无恙,最终还是要面对这两界山的生死困扰。看破生死者,可以活下来继续前行;反之,则于坐忘之中化为尘埃!
于说话间,花尘子的眼光穿透那飘渺的云雾。当隐约看清山脚下的一切时,她神色为之一变,忙细声提醒道:“老头,你我还须速速绕过此山他去,不然大祸临头也……”
两界山的山脚下,惨淡的云雾之中,远近坐着十余个修士的身影。便于此时,其中的一人起身站立,颇显突兀。
这是个身着玄袍的老者,个头高大而身材健硕。他略显惊慌之后,随即便镇定下来。少顷,其脚下迟疑却并未离去,而是拈须四顾。
片刻之后,那静坐者中又有一人站起身来。这同为一个玄袍老者,身材矮小了许多。待左右张望之后,他那木讷而阴沉的脸上突然现出侥幸的神情,转而冷冷一笑,竟是不容分说冲着近旁的一位修士虚空抓去。一只乾坤袋飞起并瞬间易手,而对方浑然不觉。
见状,另一位神色略显不屑。他随即想到什么,才要出声制止,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那静坐中的修士已被一团火焰吞噬,眨眼便被烧成了灰烬。
一个沉迷不醒的修士,就这么在生死的困惑中被焚去了肉身,再无回转之机!而穿越生地来至两界山的可不止他一位,方圆数里内还有十余人端坐不动,有的尚在挣扎,有的早已死去多时……
得手的老者意犹未尽,径自走向下一人。早已猜出他的用意,那位身材高大的老者还是出声劝阻道:“此举有伤天和,不若罢手离去……”
矮小的老者身形一顿,木讷的神情中带着几分阴测的笑意,反问道:“两界山,生死关!化神修为之下,得以窥破生死者,又有几人?”他拂袖一挥,火光升腾,又一个人化作了灰烬。其接着轻松说道:“我不过是帮着这些同道了却肉身拖累之苦,乃合乎天道之举!换而言之,若你我无从醒转,他人又将如何……?”
身材高大的老者有心反驳,却无言以对。如此轻易的便可灭杀一个同道,未免让人肆无忌惮。而自己若未及时醒来,有人会手下留情吗?念及此处,他神色略有不快,虽不再阻止对方,而眼光却是留意着四周的情形。
九州之大,可以穿越两界山并安然无恙的寥寥无几,于此大开杀戒,倒也不怕为人所知晓。不过,事有意外……
这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才有发现,其同伴又杀了一人后亦有所察觉。两人看清远处的情形,皆神情错愕。那两个小辈怎会来至此处并安然无恙……
此时的数百丈之外,林一面沉似水。亲眼目睹两界山的山脚下所发生的一切,不由让人心生寒意。
两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真武门的公羊礼与公良门的公良赞。
那可是两位前辈高人啊!公羊礼尚有一分良知未泯,而公良赞哪里还有半分的人性!大伙儿皆是来自九州的同道,于这两界山历练生死,祸福在天生死由已!而彼此间既无仇怨,又怎可趁机暗下黑手并肆意屠戮!
林一怔然片刻,长吐了口闷气。路有不平,自有人行,还轮不到他来多管闲事。
花尘子则是目瞪口呆,暗暗惊骇不已。那位前辈可是一门之主,竟然对一个个‘死人’下毒手,这般下作的举止,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忽见远处的那两人看过来,花尘子自知行迹败露,吓得惊嘘了声,脚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急切说道:“老头,逃命要紧……”话音未落,这女子便若惊鸟一般地窜入云雾之中。被人瞧见了无耻的勾当,那两位前辈怎肯留下活口!
“又能逃往何处……”
奔着来路窜出去十余丈远,花尘子诧异回望。那个老头尚自呆在原地,并未有动身的迹象,还有冷冷的话语声继续响起——
“这位前辈,缘何相阻……”
花尘子心生迟疑,却还是止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公良赞已到了近前,神色不善。而那个老头则是浑然不惧,话语声不卑不亢,全然没有小辈应有的恭谨,反倒是摆出了叱问的架势。
咦!那个激ān猾胆小的老头莫不是患上了失心疯!此时此刻,任凭乔装什么道齐门的弟子亦难逃此劫,他这是自寻死路吗?
惊愕之下,花尘子愣在了原地一时难以挪动脚步……
公良赞御风而至,并未急着下杀手,而是于林一的几丈外落下身形,不答反问道:“小辈,置身于此,你为何浑然无事……”
林一背负双手,全然没了从前的卑微与怯懦。他看着不远处的高人,神色讥诮地说道:“凡人尚能窥破身外之身,我又为何迈不过这生死关?”
公良赞阴沉的脸色略显错愕,随即漠然说道:“小辈!你便是闻白子的亲传弟子亦不敢如此的放肆……”
林一不予辩解,而是往着远处瞥了一眼。山脚下的公羊礼神色不耐,摆明了要置身事外。他转而冲着公良赞淡淡说道:“前辈!请勿要相阻!你接着杀人,我还要赶路……”
这番话嘲讽意浓,已全然没了长幼尊卑的礼数。公良赞并未因此动怒,而是手拈着稀疏的胡须,再次凝神打量起眼前这位言行乖张的小辈。对方身上所着虽非熟悉的云袍,却亦颇为的不俗,俨然便是大仙门中弟子的装扮。而其这般的嚣张,想必是倚仗着闻白子的名头!而方才的一切若是泄露出去,自家不免声名狼藉……
如此相峙了片刻,林一轻轻抬起脚步。
公良赞依旧是神色阴沉,拈须不语。
于这昼夜不明之中,林一往着两界山的一侧走去。
见状,花尘子暗暗称奇!公良赞竟然放过了那老头,还任其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去?而自己独自一人留在此处,则凶多吉少,是趁机跟着离去,还是伺机而动……
转眼之间,林一已越过了公良赞的身旁,并渐渐远去。而就在彼此相距已有十余丈的时候,阴冷的话语声突然响起——
“哼!闻白子的弟子又如何?我杀了你,无人知晓真相……”
公良赞的话音未落,一道剑芒已随声破空而去,竟是直奔林一的后心。
见此情形,远处的公羊礼无动于衷。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花尘子已是吓得花容失色,小口半张。化神前辈出手,那老头岂有命在……
不过闪念之间,来势凌厉的飞剑便到了林一的身后三丈处。于此间不容缓之际,他缓缓前行的身影骤然往前,已是不失时机地反手散出一片耀眼的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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