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是苏元春的手下,之前在与法国人的战斗中,就身负重伤,可是这人极为强硬,总是不下火线。后来与法国人的战斗结束了,但他依然留在最前线,防范着法国人的偷袭。
这日广西提督苏元春和广西巡抚李秉衡联袂到来,陈嘉此时已经无法起床,不过始终待在关前隘,不肯离开。
苏元春和李秉衡见此,急道:“庆余,你这一身伤不能在耽搁下去了。”
陈嘉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见了二人就要起身,道:“下官,见过二位大人!”
“你别动了。”见到爱将如此,苏元春和李秉衡心里都不好受。
李秉衡苦口婆心道:“庆余啊,你别也在关前隘耽搁了,现在法国人已经被东北打败,我们这边也没了威胁,赶紧回龙州医治吧。”
陈嘉听完这话,叹了口气。清廷对于法国人战败的消息并没有任何宣传,甚至有敢于私下传播的都以谋逆论处,毕竟此事太过打脸。苏元春和李秉衡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更多的是对东北战力的吃惊。
因为苏元春和李秉衡态度很坚决,所以陈嘉答应了回龙州治伤的要求。
龙州医药局,医师余伯庸四十多岁,他自负在医药局也算是经得多,见得广,寻常外伤在他眼中并非太大的疑难之症。可是今天见了陈嘉才发现天下真的所谓的铁人。
陈嘉身上伤痕遍布,如刀刻画,而且伤口多有感染。余伯庸不知道陈嘉是怎么挺过来的,不过换做一般人,别说这么多伤口,单单一处,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庆余的情况怎么样?”苏元春焦急地问道。李秉衡就在旁边,同样的神情。
余伯庸带着二人出了房间,方才一脸忧虑之色地摇摇头。
“余某自认在龙州也算见多识广,但是像陈将军这样的情况,也是平生仅见。余某是在没有把握!”
李秉衡惊道:“难道说就没有办法了么?”
余伯庸无奈地摇摇头,后来似乎想到了某些事情,略带犹疑道:“在下确实是没有太多办法,不过……”
“如何?”苏元春和李秉衡同时问道。
“听说东北的大商制药出产一种非常昂贵的药物,对这种外伤腐烂有奇效。”
“大商?”
苏元春和李秉衡对看了一眼,都是面带忧色。后来还是李秉衡道:“这事我来想办法吧。”
王一正在办公室内,楚原读者关于陈嘉的资料。
“清光绪十年四月,苏元春任广西提督,陈嘉随调入广西。五月,赴恩平定士官莫梦弼。同年八月,法军偷袭马尾港,清政府诏令出关抗敌,陈嘉率领镇南军,与法军在船头没河一带激战四天,他奋勇争先,裹创力战,击溃法军,十月,克陆岸县城,清进赏穿黄马褂,以提督交军机处记名。十二月,陈嘉挥师与敌战于纸作社,大败法军,毙敌军官4人,士兵280余名,清廷以其功,简放贵州安义镇总兵,再次赏穿黄马褂。”
“光绪十一年初春,法军大举进攻镇南关,关前隘阵地东岭五堡被是敌占领三个,形势十分危急,陈嘉奉命进援东岭,抢入四、五号堡垒,接着再猛攻东岭,反复争夺,七上七下,陈嘉身负四伤才把东岭三堡攻下。接着,率军出关,参加强攻驱驴,克复谅山的战斗,法军全线溃退,清军分路穷追,陈嘉为东路军前锋,连下坚老、威坡、山寨、谷松等地,清政府以功赏陈嘉头品顶戴,云骑尉世职。此时,陈嘉伤痛日重,苏元春强迫他回谅山治伤,可是一旦有敌情,他仍要士兵用竹轿抬到前线指挥。4月,越南战场停火,清军奉命撤退,陈嘉扶病回国,受命驻镇南关,设营务处于关前隘,一直到现在。”
资料不多,读完后,楚原这时停了下来。
“队长,就这些。”
后世王一根本就没听过陈嘉的名姓,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不过单就手头资料来说,这陈嘉绝对称得上是一员悍将。
“答应他们的要求。”
当李秉衡和苏元春接到大商的回复的时候,十分的高兴。他们也是硬着头皮找上门去,没想到大商竟然真的答应下来。
“大人,大商虽然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不过……”
“怎么了?”
“他们说要派飞艇过来接陈将军去三亚治病,这个……朝廷会答应么?”报信之人犹豫不决。
按理说大商的安排是最快捷的方式,广西与琼州隔海向往,飞艇往来十分的方便。要知道抗生素不是普通药物,需要经过药理学学习的医师才能正确使用。现在清廷当然没有这样的人才,而陈嘉伤情严重,已经不是使用抗生素就能治愈的。三亚的基地医院虽然比不得大商总医院,不过里面也配备了x光机,而且还能进行人工输血。比后世自然是相差颇远,但是在这个时代来说,那是也颇为先进的了。
目前大商在医疗器械方面出口控制得非常严格,包括x光机在内,许多设备都在管制行列中。之所以这样,到不仅仅是出于技术封锁的考虑,更多的是为了借助大商在医疗技术和药物技术领先世界的巨大优势,达到吸引人才移民的目的。简单说,就是移民了,才活得长。
苏元春和李秉衡都是一皱眉,后来苏元春被眼一瞪,道:“就让大商派飞艇到龙州来接人,我看谁敢在朝廷里面嚼舌根!”
李秉衡点点头,想想道:“我也跟着陈嘉一起过去。”
苏元春道:“这样也好。”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猛犸号的巨大身躯降落在在龙州城外之时,举城皆惊!许多人都冲出城来,进行围观。好在苏元春提前做了准备,派出兵丁将整块场地围得是水泄不通。不过猛犸飞艇还是给整个龙州百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大商无敌!怪不得人家能够打败之前嚣张的法国人!
李秉衡也是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才来到飞艇之上的,可即便如此,身体依然还在颤抖个不停。人类虽然对飞天有着向往,但是真到天上,那可就是另外一番情景了。与陈嘉同去的共有还有十多名伤员,苏元春前来送行。接待苏元春的是这艘猛犸号的舰长,赵轻虹。
“苏军门放心,我们大商一向敬重桂军的诸位英雄,到了医院。虽然不敢说能将他们的伤情全部治好,但是我们大商的医生一定会尽全力的,这个还请您放心。”
苏元春点点头,道:“有劳了!”
当飞艇离开之后,苏元春和龙州百姓依然站了许久才离去。
飞艇上,李秉衡和赵轻虹聊起了天。
“听说李大人乃是奉天岫岩人?”赵轻虹笑问道。
“哦,赵艇长也知道老夫?”李秉衡有些吃惊。
“久闻大名!在下也是岫岩人。”赵轻虹笑了起来。
李秉衡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飞艇上的管事之人,竟然还是自己的老乡。这赵轻虹看起来也就将近三十岁,李秉衡今年可五十五了。
“想不到,想不到赵贤弟如此年轻!”
两人之后聊了起来,李秉衡也是多年离家,好些年没回去了。
“家乡现在也是大变样啊,普通人家都用起电灯和自来水,生活富裕的家庭还装了电话。每家孩子,无论男女都会去学校读书,东北自治区提供九年制的免费教育……
李秉衡当然爱听家乡的变化,不过赵轻虹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老了。
“家中装电话?”
“是呀,方面联系么。”赵轻虹笑了起来,很自豪,道:“不光电话,还有电动留声机,收音机……这些都是老家中十分常见的东西。”
与赵轻虹攀谈许久之后,李秉衡忽然对回家乡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也许有时间该回去看看了。
陈嘉的伤情比想象中还要麻烦,李秉衡只知道医生用一种很奇怪的机器给陈嘉照相,然后……陈嘉的身体就在看起来有些恐怖的照片上成了透明。
医生正在跟李秉衡说话,讨论着陈嘉的伤势,不过李秉衡实在有些心不在焉,尤其看着那些x光照片的时候。
“陈将军体内十三颗铅弹,而碎骨的数量,简直可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
对于这样的结果,李秉衡的感觉只剩下了震惊!
“陈将军的病情……”
“我们只能说尽力而为了!我们将给他手术,取出体内的全部异物,至于结果如何,我们也确实没有太大把握。好在陈将军今年也不过四十多岁,还算年轻。我们只能期盼最好的结果……”
手术在第三天进行,严复此时也来到了医院,同来的还有基地里面的一干高层,包括参谋长赖阐德,飞艇大队长马梦德,萨镇冰,周启明,还有北洋的刘步蟾,南洋的方伯谦。刘方二人是赖在大商的海军基地不走了。
手术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五点,整整八个小时。医生从陈嘉体内共取出,十三枚铅弹,外加一碗碎骨。所有人听到这个结果,都是震惊不已。古有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但是跟陈嘉比起来,似乎还要差上一些。
医生这时宣布道:“手术很成功,不过接下来这一段时间都是危险期,可能出现许多的并发症。大家心里也要有个准备。”
医生此时又走到李秉衡面前,神情不喜道:“李巡抚,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一条生命的,但是像陈嘉将军这样的情况,我很难把这归类为英勇,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折磨。我希望你们之后能善待自己的部下,他们也是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陈嘉将军是您的亲儿子,您看到这样的情况,您会怎么想?”
李秉衡被医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还是赖阐德出面,医生才算没再继续。
“您说的对!”李秉衡心里也不好受,看着从自己爱将身体中,取出来的一堆零碎。再想想,他平日所忍受的痛苦,老头子也是老泪纵横。
迷迷糊糊的陈嘉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他遇到了阎王,牛头马面,各种小鬼,他不停挣扎,终于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庆余,你醒了啊!”
说话的是一名老人,陈嘉仔细一看,原来是广西巡抚李秉衡。他旁边还站着一名戴着奇怪白帽,白口罩,穿着白衣白鞋的女子。
“大人,我这是……”陈嘉这时也想起来了,自己到了三亚,大商的军区基地医院。
“你在医院呢!”看陈嘉要起身,李秉衡立刻道:“庆余,你别动。”
李秉衡身边站着的女子此时也道:“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声音很清脆,看来女孩的年纪并不大。
“小王姑娘是医院里的护士,平时都是她在照顾你。”
陈嘉大概也明白了,连忙道:“谢谢你,王姑娘。”
女孩笑了起来,然后道:“别姑娘姑娘的了,叫我王护士就成了。你们二人闲聊,我还要收拾器械。”
“有劳!”李秉衡起身相送,然后坐下来跟陈嘉道:“到了医院,人家护士为大。别看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听这个小姑娘的吩咐。”
李秉衡笑了起来,显然看到陈嘉恢复意识,他也很高兴。
“谢谢,大人照顾了。”陈嘉很感激。
“你也别谢我了,都是大商出人出药,要谢,谢他们吧。不过你那位主治医师脾气很大,你小心些。”
“哎!”陈嘉答应一声。
三个月后,陈嘉病情康复,身体算是恢复了健康。之后返回广西,不过这次就不可能派飞艇送他回去了,自己在琼州坐船吧。
李秉衡和苏元春对于大商出手救治陈嘉非常的感激,连两广总督张之洞得到消息后,也难得向东北发了一份感谢信。其实这几年下来,张之洞对东北的感觉也在逐渐改观,至少不是简单的乱臣贼子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