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且不管安东的提议是不是可行,楚振邦都必须说这一声谢谢,因为他能够感受的到,安东是真的在这件事上为他花费了心思。
安东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让他这次过来就不要回去了,别的不敢说,至少在这里,他这个外来户不用担心有什么风险,只要安东不倒,保他一生富贵不成问题。可问题在于,楚振邦没想过要走这一步,至少现在还没有考虑要移民国外,就算是他真的在国内呆不下去了,也没有必要来远东寄人篱下。
“我暂时还没考虑过放弃西城,”伸手在沙盘上捏过一个沙滩边的遮阳伞,也不知道这是按多大比例做的,这么一个遮阳伞只有图钉那么大。“其实,我即便是失去了对西城优势股权的掌握,也不一定就会丧失话语权。记得和你说过,西城走的是品牌路线,它的最主要价值就在一个品牌上,这一点,对于那些才刚刚认识市场经济不久的人来说,可能很难理解。他们觉得只要拿走集团的大部分股份,就可以把我从西城挤出去了,呵呵,这种想法很好,不过过上一段时间,他们就会知道这种看似很好的想法有多么幼稚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或许在那些人的眼里,西城是否能够发展起来其实并不重要,又或许,他们原本就没打算让你的西城继续发展下去?”安东想都不想,便提出一个很尖锐的问题,“这种事情我可是见过很多了,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他们并不看重经济的问题,一个企业发展成功与否,也影响不到他们的仕途。就像苏维埃港的水兵涡轮厂,破产就破产了,厂长换一个地方继续做他的厂长,党组书记挪一挪屁股,上下稍一打点,说不定还能混个市委书记做做。”
“呵呵,你说的问题当然存在,”楚振邦笑笑,说道,“不过我们国家的情况与你们这里的现状还是有所不同的。在我们国内,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路线上的迷茫,整个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剧变所形成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已经证实了在经济处于困境的状态下施行政治改革有多么的危险,因为那会将民众对经济生活状态的不满转移到对政治路线的不满上去。正是这个危险,促使我们国内形成了一种共识,那就是经济发展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这种宏观的东西和你的西城有什么关系?”安东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果放在一年前,他不一定能体会到楚振邦所说的这些东西,但一年多时间以来,在政坛商界摸爬滚打,即便是他不去学,有些东西也随着眼界的开阔自然而然的融会贯通了。
其实,苏联与中国的情况一样,两个国家面对内忧外患都在施行改革,只不过前者是在经济改革中碰壁之后开始转向优先政治改革,而后者则是始终抓住经济改革的路线不松手,原本出现的一点政治改革的苗头,也在前年的一场政治风潮之后被掐死了。
如今,苏联因政治改革而引发的持续动荡以及东欧国家基于政治改革而出现的全面瓦解,更是令北京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迫切需要盘活经济改革的大局,以舒缓外部环境给国内氛围造成的压力。便如楚振邦所说,北京集中力量发展经济的路线是肯定的,如今的问题便是这个经济如何发展了。
“西城也是我们国内经济领域的一个组成部分,怎么可能离得开宏观的问题?”楚振邦捏着遮阳伞,当做陀螺捻转着,笑道,“只要北京有着重发展经济的觉醒,才会在政策上作出对经济发展有利的调整。如今,西城之所以遭遇困境,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北京在如何发展经济这个大问题上没有确定好路线的问题,是继续单纯依靠国有经济成分来推动经济发展,还是放开对民营经济的遏制,允许非公经济与公有制经济在市场环境下公平竞争,以优胜劣汰的方式推动经济发展,这两条路选哪一个是刻下争议性最强的话题。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争执,西城才得到不到来自政策的保护,正是因为这样的争执,才会有一些乘火打劫的家伙跳出来搞风搞雨。而一旦这个路线的问题得到解决,西城要嘛彻底垮掉,要嘛就有机会跟现在这些牛鬼*蛇神们清算旧账。”
“你就那么肯定北京最终确定的路线会对西城有利?就像你说的,将来这个路线的问题确定下来,西城或许将会彻底沦落掉呢。”安东思索片刻,将楚振邦说的这些东西消化一番,反问道。
楚振邦当然不会说他能够确定:“这种事怎么好说。”
目光在沙盘上逡巡一圈,他挑了一座已经建好的别墅,屈指一弹,将泡沫支撑的别墅楼顶弹掉,笑着说道:“不过你这里不是给我安排好退路了吗?让你沾点便宜,500万美元,这栋房子我要了,将来一旦我在南边混不下去了,就来这里避世隐居。到时候,每天上午seafishing,下午barbecue,晚上carnivalparty,美酒尽享,美女在怀,好好的放纵完下半辈子。”
安东听得两眼放光,说实在的,他发达起来也不过一年余时间,要说吃喝玩乐的享受,还真比不上前世堕落了半辈子的楚振邦。
“何必等到将来,现在就可以,”一只胳膊揽住楚振邦肩膀,安东兴奋的说了一句,“正好这段时间需要养伤,索性陪你放纵几天。”
楚振邦也颇为意动,他这次过来原本就没想着立刻回去,西城的局势还没有明朗化之前,他都要呆在外边,按照计划,如果西城的局势走向不如意,他还准备着扔一颗重磅炸弹进去呢。
一个是风骚的俄罗斯未来寡头,一个是闷骚的国际时尚界新贵,一个钱多的不知道该怎么使,一个却有着百千种享受手段,两个人凑在一起,就在这剩下的日本海海滨上演一出极尽奢华的度假大戏。
清晨的海风,清凉中带着些许的阴潮,奢华的ferretti880私人游艇静静的停泊在一碧万顷的海面上,随着清波海浪轻微的摇摆。
铺着厚厚鸭绒毯的船艏甲板上,楚振邦被嗡嗡的马达声从睡梦中惊醒,揉揉酸涩的眼睛,推开身边女人搭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挣扎着爬起身。
东方的天际处,半轮火红的太阳浮在海平面上,万丈霞光照的海面上金光尽泛。
安睡一晚的船艏甲板上一片狼藉,酒杯、餐盘、各式各样的食品袋扔的到处都是,三具寸缕未着的雪白胴*体或横或竖的陈列在柔软的鸭绒毯上,尽显糜乱。
尽管这种放纵的生活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可楚振邦初醒过来,还是有点不知身在何方的迷茫。
睡梦中的马达声没有消退,反倒显得越来越清晰。楚振邦手搭凉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一架直升机正从西边飞过来,已经快到近前了。
晃晃昏沉的脑袋,又抹了一把脸,楚振邦晃晃悠悠的走到甲板尽头凸向海面的鱼嘴处,放松腹肌,痛痛快快的撒了一泡尿。
这么会工夫,直升机已经飞到了游艇上空,幸好升空位置比较高,否则的话强烈的气流估计得把仍旧犯着迷糊的楚振邦吹进海里。
一泡尿酣畅淋漓的撒完,楚振邦转过身,甲板上的女人们已经醒了,正各自不紧不慢的穿着衣服,其中一个懂事的靠过来,把一件睡衣披在楚振邦身上。
直升机是从莫基叶欣过来的,不过游艇上可没有供直升机起降的地方,机舱里只能放下一道绳梯,那个曾经到布拉戈维申斯克关卡迎接楚振邦的年轻人费力的顺着绳梯爬下来,落到了艉肼甲板上。
楚振邦在船舷的位置看到那年轻人同安东交谈着什么,也就是三两分钟的时间,安东表情严峻的转进船舱,年轻人却朝这边了过来。
“先生,安东先生说请您准备一下,咱们马上要返回莫基叶欣。”年轻人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慌乱,说话的语速也比平时快了许多。
楚振邦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安东目前最信任的助手,是个乌克兰人,名叫乌塞克?季亚琴科。
“出什么事了?”楚振邦问道。
“莫斯科有了变故,”乌塞克知道楚振邦与安东的关系非同一般,因此也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接说道,“现在具体的情况还不明确,但我们安排在莫斯科的人送回消息,说安全委员会和内务部在三个小时前取消了休假,要求所有人返回岗位待命。另外”
他的话刚说到这儿,安东又从船舱里钻出来,大声招呼他们过去。
乌塞克也顾不上继续说了,转身就往回跑,楚振邦在后面跟着,心里一片狐疑。
此刻才刚刚六点,按照时间推算,此时的莫斯科还不到凌晨一点,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