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塞妮想要组织一个轻音乐团的打算起源于很早以前了,那是她刚到巴黎的时候,不得不提,这女孩子还是很有任性的,尽管没有资本做依仗,也联系不到所谓的经纪人、唱片公司,而只是靠在几个酒吧、音乐茶座之类的地方客串,几年时间下来,她还是拉拢到了几个人,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全都是一群和她年纪相仿,都处在爱做梦年纪的女孩子。
她们给自己这个乐队起的名字也很单纯,叫“bellefille”,翻译成汉语就是“漂亮女孩”的意思。
整个乐队算上楚振邦的话有八个人,在这其中,基本上每个人都擅长几种乐器的演奏,像楚振邦就擅长钢琴和小提琴,克里希纳原来是负责小提琴和大提琴演奏的,另外她的中提琴也拉得很棒,费塞妮可以演奏长笛、英国管、单簧管。而在剩余的几个女孩子中,最多才多艺的要算是来自波兰的小姑娘卢什科娃,她不仅钢琴弹得非常出色,而且几乎所有带固定音高的打击乐器她都会用,像木琴、竖琴、定音鼓什么的。
总而言之,实际上就算是没有楚振邦的加入,几个小姑娘也完全可以凑齐一个乐队了,但唯一的缺憾便是,她们就像大多数玩票的乐队一样,演奏的天分有,谱曲的天分等同于零,这对于一个乐队,尤其是一个走高雅路线的纯音乐乐队来说很致命。费塞妮拉着楚振邦入伙,实际上就是相中了他的谱曲才能,其它的倒还都是次要的
因为楚振邦的加入,在乐队的名称上几个女孩子很是纠结了一段时间,毕竟因为有一个男人在乐队里,乐队再用“bellefille”这个名字就有些不合适了,主要是显得对楚振邦这个新进成员不太尊重。倒是楚振邦本人觉得这是个无所谓的问题,反正他只是来消遣的,退出也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楚振邦的主动提议下,乐队最终保留了“bellefille”这个名字,此后就是一段时间的排练,在酒吧、音乐茶座的夜场演出。实际上,类似这样的夜场演出回报也不算低,如果能一晚赶上两三个场的话,乐队的每个成员差不多都能分到两百到三百法郎的样子,当然,这与楚振邦的收入很不对称,但是,奈何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钱的问题上,他关注的只是一种情绪,一种放松写意的生活状态
可惜的是,这种放松写意的生活注定不能维持多久,就像《生活》杂志所评述的那样,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吸引别人眼球的,从显现出自身天分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生活在排满了聚光灯的舞台上。
秋雨中的巴黎,妖艳中带了一抹淡淡的萧瑟,黄昏将至,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华在墙壁上涂抹了一层浓郁的昏黄。
临窗的写字台前,楚振邦坐在椅子上,持笔的右手指缝间还夹了一支即将燃尽的香烟。
光滑的写字台案面上,摆放着一份《时尚快报》,这本小册子是巴黎时装周组委会安排发行的,每日一期,主要是为了及时准确的公布各场时装秀的情况。
房间里的光鲜已经很暗淡了,杂志和稿纸上的字迹几乎都要看不清楚了,不过楚振邦并没有开灯的意思,他就坐在暗影里考虑着正在准备的这一份时装评论应该如何开头。
《时尚快报》这一期主要呈现的是来自拉夫?劳伦女装的出展作品,其设计思维走的是极简路线,以大胆的轮廓化设计体现时装的季节性变化趋势。这种创意很新颖,因此在今天的时装展上也相当的抢眼,相信明天设计师会有一个很不错的收成。
楚振邦并没有做过时装评论的活,但他却有一副很好的眼光,故而能够在这些人所称道的设计中找出它们的缺陷。
酝酿了许久,脑海中有了一个大体的评论轮廓,楚振邦扭亮桌上的台灯,提笔在信纸上言简意赅的写到:“拉夫?劳伦的设计,其核心思维在于摒弃了繁琐细节后,以极简的轮廓搭配黄、蓝两色的主色调,体现时装在季节变换中鲜明的角色表现。但从整体来说,12款设计还欠缺更加大胆的元素介入,即不应只采用单色作为整体轮廓的搭配元素,而应更加积极地采用高明度的亮色,将不同的色彩以冲撞性的搭配方式组合在一起。比如说将热粉、亮红两种毫无关联的色泽搭配在一起,再配以这种极简的轮廓设计,它将能够在反应季节变换的过程中,凸显出一种乐观主义的情绪……”
洋洋洒洒的一片评论写完,不过占用了一页信纸,楚振邦在最后署名:“missedbon”,这个署名可不是“邦小姐”,而是“消失的邦”。这份评论在投到时尚杂志社之后,不可能原样的排版发刊,而是要经过编辑整理的,所以楚振邦没必要将行文弄得太华丽,只需要阐明他的意思便足够了
西城缺席此次的巴黎时装周已成定局,这样将成为西城很难弥补的一个遗憾,楚振邦懒得去干预目前西城决策层蠢不可及的决策,但他不能放任“bon”系列的颓败,这篇有针对性的评论,就是一种挽回的手段,它能让这个巴黎时装周不至于完全淡忘了他这个设计师的存在。
将投稿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装到之前就准备好的信封里,用唾沫沾湿封口,把信稳妥的封住,楚振邦站起身,下楼,在门外的街边上将信投入信筒。
草绿色,但却生着斑斑锈迹的信筒孤零零的竖立在街角,像个行乞的老人,又像是个深沉的思想者。楚振邦把信投进去了,心里又有了些犹豫,琢磨着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呢?
就在这份犹豫中,身后一柄雨伞撑过来,遮在他的头顶,同时,一只胳膊挎入他的臂弯里,背后一团清晰的柔软靠过来,细细的声音兴奋的响起在耳边:“邦,你在这里做什么?给家人寄信吗?”
“哦?”楚振邦回过头,看到是克里希纳站在自己的身后,或许是相处时间长了的缘故,这小姑娘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就连一些亲密的肢体动作也可以自然而然的做出来了。
“刚刚投进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收到,”楚振邦也没解释,顺着她的口吻胡扯道。
“现在呢,准备去哪儿?”克里希纳挽住他的胳膊不放,两只蓝中带金的眸子里闪着火辣辣的光。
“古尔纳大叔那里,吃晚餐,你要不要一起去?”楚振邦笑道。
克里希纳摇摇头,紧接着举起手里的购物袋,轻轻摇晃着说道:“去你那儿吧,费塞妮说今晚要好好庆祝的,借用你的厨房,我买了鲜牛排、鹅肝酱、黑菌还有葡萄酒。”
与克里希纳她们的住处不同,楚振邦的房子里炊具齐全,甚至还有一个中型的烤箱,这段时间夜场演出的收入明显有了增加,几个女孩子也经常买些餐料回来,跑到楚振邦那里去改善生活。
“我看费妮可不是想要借用我的厨房,她是在惦记我那点黑鱼子酱,”楚振邦摊摊手,一脸无奈的说道。
克里希纳嘻嘻一笑,也没接口,而是挽着楚振邦的胳膊,伸脚去踢邮筒边的一块小石子。
与整个街区的建筑风格相同,楚振邦租住的房子同样也是三层的,一楼入口处有铁栅栏门,进去就是楼梯,一楼是仓库,没有人家,唯一的区别就是楚振邦喜欢清静,所以他租下来的是整个楼,自己却只住第二层的一个单元。
“费妮她们今天都过来吃饭吗?”回到房间里,见克里希纳买回来的东西很多,楚振邦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嗯,”克里希纳将雨伞放到阳台上,回答道,“她今天神神秘秘的,说是有一个大惊喜要告诉咱们,是关于乐队的。”
“八个人的晚餐?伤脑筋。”楚振邦抚摸着额头,感觉有些头疼。
“不用管她们,拉丽斯在烹饪上可是很有一手的,”克里希纳转眼就把她的好姐妹给卖了,她捏着体恤衫的双肩朝上提了提,说道。在外面淋了点雨,体恤衫有些返潮,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有多余的衬衣吗?”走到浴室门前,克里希纳打开淋浴的花洒,一边试着水温一边问道。
“有,等等我给你找。”楚振邦正打开一瓶草莓的果酱,用手指头沾了一点偷吃,闻言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等到话说出口,他又有觉得有点不妥,这房子里现在只有他和克里希纳两个人,孤男寡女的,这个……克里希纳再洗个澡,到时候这个场景似乎有点暧昧啊。
可惜这个后悔来的有点晚了,身后的克里希纳已经把浴室房门给关上了,隔着磨*花的玻璃隔断,可以看到里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体。
“放那首‘thefoggydew’来听吧,我最喜欢那个曲子了,”当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的时候,克里希纳的声音从里面软绵绵的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