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苗苗迟疑了一下,犹豫不定的问道,“那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楚振邦笑了笑,伏过身子,把脸贴在她凸起的小腹上听了听,岔开话题道,“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能有什么动静啊,”苗苗低头看着他,筹措了一会儿,还是伸手在他头上抚摸了一下,笑道,“时间还早呢,再过两个月吧。”
“啊,”楚振邦长叹一声,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看着屋顶,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还要等两个月啊……”
苗苗显然是误会了他意思,粉白的脸上微微一红,做贼心虚般的朝卧室门口看了一眼,随即想到这里是他们的新房,才大着胆子说道:“你,你是不是想那个事情了?是的话,可以找豆豆她们的,我不介意。”
“豆豆……她们?”楚振邦愕然,他当然知道苗苗所说的那个事情是什么,可豆豆后面还加了个她们,这事就值得思考了。
“就是荇容和润颖,”苗苗咬着嘴唇说道,“她们的事,我都听豆豆说过了。”
“哦……”楚振邦无语,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这事豆豆是怎么知道的,毕竟黎荇容和陈润颖都是,都是“偷吃”的,在这方面他可没有四处炫耀的喜好。不问可知,肯定是黎荇容和陈润颖在私下里对豆豆提起的,这两个女孩子,没有那么单纯啊。
“你不用多想,我不介意的,”苗苗见他不说话,忙说道,“真的,其实我从没想过要跟你结婚的,我觉得豆豆跟你更合适一些……”
“说什么呢,”楚振邦抹了一把脸,说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苗苗朝他身边偎了偎,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细声道,“当初我也这么跟豆豆说过来着,我想偷偷把孩子生下来,过到她的名下,然后你们结婚,什么都名正言顺了。不过豆豆她不想结婚,所以……”
楚振邦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其实像豆豆,黎荇容还有陈润颖,她们这些女孩子都是一样心思,感情对她们来说也不是不重要,但总不会重过事业,不会重过现实的生活。楚振邦相信,如果他向黎荇容或是陈润颖提出结婚的话,对方多半会给他个含糊其辞的答复,比如说再等几年啊什么的。
说的温存一点,这些女孩子是事业心重,她们渴望成为明星,成为名模,成为t台上的娇子,成为千万个女孩子眼中羡慕的对象,至于结婚生子,对她们来说是次要的。如果说的残酷一点,这实际上就是一笔交易,她们付出的青春和身体,希望从他楚振邦这里换回去的则是事业上的支持,而不是什么感情亦或是一纸婚书。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当她们功成名就了,在名利场里混的累了,也会想要组建一个幸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对于父母在堂的楚振邦来说,他等不到那一天。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看的太透彻就会受到心灵的打击,过去楚振邦不是看不透,而是刻意的不去看透,但几个月的流浪生活让他的思想转变了许多。一些过去很珍重,很想维系的东西,在此刻他的眼里都看的轻了,能挽留的他固然还要挽留,而对那些留不住的,他也不介意说一声去你妈滴。
有感情总归是好的,就像对着苗苗,这就是一处慰藉心灵的港湾,累了乏了都能回来停靠一会儿,这里或许没有什么激情,没有什么新鲜的体悟,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会在这儿等着,不会飘走。至于别的……交易嘛,交易好,明码标价,钱货两讫,没有累赘也没有心理负担,你得到你想要的名利,我得到我想要的刺激和满足,挺好。
“你生气啦?”看到他久久不语,苗苗惴惴不安的问道。
“没有,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楚振邦笑笑,从床上欠身坐起来,“就是有点口干,胃里还翻得慌,我去下份面。”
“我去吧,”苗苗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去干什么,”楚振邦按住她的肩膀,笑道,“大肚婆煮的面好吃?”
苗苗被说的小脸绯红,攥着拳在他肩膀上捶了一记。
“行啦,你躺着吧,我去去就来,”楚振邦从床上出溜下去,趿拉上拖鞋,一路小跑的出了卧室。
卧室外的厅里亮着灯,大红的喜字贴在墙壁上,被灯光照着,反过来刺眼的光线。宽敞的厨房里添了液化气灶,这东西在这年头里可是新鲜玩意,不说别的,单单是加个气都麻烦的要死,因为渠水没有液化气站,一罐气用完了,就得跑到白岭去灌。
什么叫先富起来的一群人?在如今的渠水,先富起来的人就是像楚家这样的,棉纺厂的家属楼可以一次买下四套,对门对户的两套上下打通,叫什么复式;家里可以用上嗡嗡响的冰箱和29寸的大彩电;做饭可以用那种不冒烟的炉子……
打着炉子,烧上水,楚振邦上了连着厨房的阳台,推开窗子,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窗外,一栋栋的家属楼上灯火通明,月光照射下的楼顶上,竖着一根根的电视天线,对面同层的楼上,一个半大孩子正趴在窗棂上朝外张望,看到楚振邦的时候,脆声喊道:“振邦大大。”
“唉,”楚振邦答应一声,笑道,“趴那儿干啥呢?小心摔下去。”
孝身后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一个中年人探出头来,招呼道:“呦,新郎官跑这来躲清闲啦,过来过来,你婶子正熬鱼呢,一块过来喝两杯。”
“可别,”楚振邦摇头道,“我现在闻着酒味就反胃。”
中年人还想说什么,另一面的窗户不失时机的推开,一个年轻人探头出来,朝楚振邦这边挥挥手,扭头又喊道:“孙主任,整啥好吃的呢,这么香。”
“就你那狗鼻子灵,你婶熬的带子鱼,”中年人笑道,“过来喝两盅?”
“成嘞,”年轻人倒是很不气,答应一声就把头缩了回去。
楚振邦笑笑,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住在连排平房里的日子,这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一年之前,棉纺厂这家属院里可没谁家舍得买带鱼来熬着吃。
回头想想看,总觉得自己重生以来似乎什么都没能改变,但实际上,终归还是做了一些事情的,至少,前世应该已经败落的县棉纺厂焕发了生机,那些曾经愁苦的脸上,现在还带着笑容。老爷子的脾气虽然比前世的记忆中更大了,但身子板却很健壮,官架子有了,走路的时候也倒背着手了,棉纺厂也添了两辆桑塔纳了,可厂里工人的待遇也的确高了很多了。
应该知足啦,重生不是人间大炮,自己转世也变不成克赛,即便是克赛也挽回不了那些注定要灭亡的东西。能弥补一些前世的遗憾,能让自己身边关注的那些人生活的更好一点,这就足够了,还想渴求什么?
两碗清煮的龙须面,各加一个荷包蛋,撒上几点葱绿的葱花,嗯,清香扑鼻。一手一碗端了,送进卧室,苗苗又坐到书桌前整理她的礼单了。
“赶紧的,趁热吃。”把面放在桌上,楚振邦招呼道。
“嗯,”苗苗答应一声,却将一张礼单连同几沓厚厚的红纸包一块拿过来,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差点忘了,这几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怎么啦?”楚振邦正在挑碗里的面条,闻言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们随着礼太大了,总理都不敢收,”苗苗说道,“下午专门找了我,我说不要来着,可他们扔下东西就走了,拦都没拦住。”
“嗯?”楚振邦扭着头朝礼单上看了一眼,看到第一个名字的时候就愣住了。
“沈婷。”
这是礼单上的第一个名字,下面就是沈东阳,再往下,敬炳国,左昊……当初国麻一厂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名单上记着呢。
“怎么啦?”看到他脸色不对,苗苗心里有些不安,忐忑的问道。
“啊,没事,”楚振邦笑笑,将那些裹着的红包拿过来,不无嘲弄的笑道,“来,看看,看看他们都送了点什么。”
“都是存折呢,”苗苗小心翼翼的说道。她知道这东西不能随便收,但下午那些人实在是没办法对付,街到最后,他们就直接把折子从车上扔下来,然后一溜烟走了,追都追不上。
一共八本存折,都是工行开具的,每个折子上都是五十万的存款,红纸上有存折密码。这年头银行还没有身份验证,有折有密码就能取钱,没身份证也能存钱,嗯,这就是为一部分人“合法致富”创造的最有利条件。
“他们说什么啦?”楚振邦把存折逐一看过,笑道。
“也没说啥,就说是过去有什么误会,现在借这个机会道个歉,还说什么过两天会再过来。”苗苗说道。
“行,这些人你就别记了,”楚振邦把存折扔到一边,说道,“估计将来咱也没给他们回礼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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