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勇者胜!”虽然高兴一方的表现出乎了高颖的预料,但他的脸色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深邃的双目愈发明亮,自始至终都没有畏惧之色。
就在双方相距二百米时,高颖猛地按住马头,手中钢刀高举过头,大喝道:“盾阵!”
随着高颖的的命令,奔走中的五千周军迅速停下脚步,围拢成一个硕大的圆形。外围的刀盾手将盾牌相叠,组成一人半高的盾墙。每一面盾牌都由三名身体粗壮的士卒共同掌握,而从盾牌衔接的缝隙处,则探出一根根锋锐无比的长矛。
铜墙铁壁,锐气森森,这圆阵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受惊的刺猬一般,将自身紧紧地保护起来,让人无从下口。
“抛射!”
看着高颖摆出的阵形,高兴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大声说道。随着高兴的命令,他身后的五千骑兵顿时松开了双手,张弓搭箭,斜举四十五度,动作齐整麻利,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高颖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是震惊又是赞叹。
在高颖甚至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能够单凭双腿御马的,其骑术必定都是非同凡响,除了自幼生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汉民族极少有人能做到如此。
尤其是,在双马镫,高桥马鞍出现之前,骑兵完全凭借双腿上的功夫稳定身形,这便导致了骑兵训练的艰苦和来之不易。三国时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曹操的虎豹骑,人数不多,但却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士。
然而如今,高兴身后的五千骑兵不用手照样可以得心应手地操纵马匹,这又怎能叫高颖不震惊,尤其是从那五千支箭矢上遥遥传来的、冰寒的杀气,更是叫他心沉海底。
“放!”
当接近五十米时,高兴冰冷的声音霎时响彻天空。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五千支羽箭顿时如同狂风暴雨般携带着无匹的杀气,铺天盖地地笼罩向高颖组建的圆阵。
“叮叮当当!”
密集的金铁之声中,无数火星四溅,无数箭矢无力地顺着坚实的盾牌无力地滑落,但也有不少箭矢从缝隙中射入周军的身体之中,哭声喊声此起彼伏。
高兴可以选择了抛射,不仅增加了射程,更可以借助重力的作用,使箭矢具备更快的射速,而且也能避免过多的箭矢被盾墙阻挡住。**-< >-*
“快点,快点,再快点!”
虽然身边不断有士卒惨叫着倒下,但高颖的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兴等人,心中暗自呐喊着。虽然高颖统御的不是重步兵,对上轻骑兵并无太多的优势,但他采用密集的圆阵,以盾牌为依托,长矛手为攻击利器倒也能缩小不少劣势。只要高兴不能一举撕破高颖的圆阵,那一根根由长矛必将化作一柄柄死神的镰刀。
“分!”
然而就在高颖火热的眼神中,在距离周军圆阵还有二十米时,高兴却突然大喝一声,与身边的秦琼对视一眼,一拨马头便向着右奔驰而去,秦琼则以同样迅捷的速度向左而行。而随着高兴与秦琼的分离,他们身后的五千骑兵也极有默契的,一半朝左,一半向右纵马飞奔而去。
高颖的一个“杀”字正要脱口而出,但却见到高兴等人在几乎贴上圆阵之时突然甩尾,悠忽而去。如此突如其来的做法惊得生生咽了回去。闻着空气中呛鼻的烟尘,高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自大叫一声“不妙”。
“放箭!”
就在这时,高兴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便听见在弓弦嘣嘣的嗡鸣声中,无数箭矢破空而来,狠狠地钻入周军阵营中,再次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高兴,你这胆小鼠辈,难道就不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吗?”高颖看得目眦欲裂,一口钢牙几乎咬碎,暴跳如雷地怒吼道。
“高将军,只要你肯撤了阵形,咱们便来一场君子之间的正面交锋,你肯吗?”高兴奔驰在高颖的右翼,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大声说道。
“呃。。”高颖顿时语塞,一张脸涨的通红,猪肝也似。
步兵对骑兵发动冲锋,除非高颖头脑发热,神魂颠倒,尤其是面对高兴手下这如此犀利的弓骑兵,正面冲锋无异于白白送死。是以,一开始高颖便没准备与高兴正面硬捍,而是尽可能地阻挠拖延高兴的前进,为宇文邕的进攻争取时间。
只是高兴的狡猾出乎了高颖的预料,而他手下骑兵的精锐程度更是让高颖震撼,甚至是骇然。如此迅猛灵活精悍的骑兵,再配合上一个精明诡诈的统帅,只怕再给他五倍的人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高将军,高某要去见你家皇上了,恕不远送!”就在高颖呆滞之时,高兴的声音再次传来。听着这温和的,客气的语气,高颖却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羞愧愤怒的情绪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看着周军的狼狈模样,高兴身后的骑兵们顿时张狂地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让周军几欲抓狂,恨不得散开阵型,扑上前来与高兴痛快地厮杀一番。
“将士们,高兴实在太过嚣张,欺人太甚,今日我高颖纵使一死,也决不让他踏入晋阳城半步!给我杀!”高颖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齿地大声道。
“和他们拼了,杀!”
周军顿时齐声怒吼,迅速散开了圆阵。在高颖的指挥下,四千周军立即化作两条长龙,坚定而迅速地向着高兴与秦琼压迫而去。
“想要反包围?哪有那么容易!”看着周军的变化,高兴不由轻笑一声,手一挥,他身后的两千五百骑兵立拨马向着右侧疾驰而去,另一边厢,秦琼采取了同样的方法,让高颖的算盘落了空。
“叔宝,高将军既然要战,那你变陪他好好玩玩,我得去晋阳见宇文邕,让他久等可不是好事!”高兴遥遥地看了一眼二里之外的秦琼,朗声说道。
“将军自去便是,末将绝不辱使命!”
“好!”高兴大笑一声,话锋突然一转,大声道:“列阵,冲锋!”
话音放落,高兴便再次纵马飞奔起来,方向正是东面的晋阳城。高兴身后,原本排列成一字长蛇阵的骑兵迅速聚拢,形成三角形的锋矢阵,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人,但他们身上所凝聚的煞气却是极其惊人。
“弟兄们,我们的国家正遭受着敌人的践踏,我们能容忍吗?”高兴身子微伏,身后血红的披风猎猎作响,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至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能!”
“我们的同胞,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正饱受着敌人的蹂躏,我们能容忍吗?”
“不能!!”
随着震天的怒吼,众骑兵脸上都浮上一抹兴奋的红晕,就连狞厉的眼眸中都渐渐浮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这是嗜血的颜色,尤其是他们身上的煞气也愈发浓郁起来。
“好!既然不能容忍,那就用你们手中的刀告诉敌人,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不是他们的花园,而是他们的坟墓!”伴随着“呛啷”一声,高兴猛然拔出腰间的钢刀,仰天怒吼道:“英勇的战士们,让我们把每一滴血都流进祖国的土地,杀!”
“把每一滴血都流进祖国的土地,誓死杀敌,永不退缩!”
“杀!!!”
高兴部的气势顿时攀升至顶点,虽然他们只有五千人,但所爆发出的气势却不亚于数万人。看着那一个个凶悍无比的骑兵战士,感受着他们身上那排山倒海一般的煞气,高颖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容。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这一刻,所有的话语似乎都显得多余,只有如同野兽一般歇斯底里,野性十足的嘶吼,痛苦的哭号才是战场的主旋律,杀死眼前的一切敌人才是最根本的目标。
……
“高延宗,你难道还要继续负隅顽抗吗?”晋阳城中,宇文邕一边在王轨,贺若弼,杨坚等人的护卫下迅速向着城头杀去,一边远远地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高延宗大声说道。
“宇文老匹夫,休要多费唇舌!”高延宗冷笑一声,“听见了吗?朕的援军已到,今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若是现在退走或可保留一命,否则只怕是要成为朕的瓮中之鳖!哈哈哈哈!”
宇文邕双目陡然一凝,脸上的表情不由僵了一僵。城外高兴那惊天动地的呐喊他又如何听不见,但成功就在一步之遥,让他就此退走他又怎能甘心。
“传令,今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擒杀高延宗,杀!”说着,宇文邕抬手抹了下脸,手上的血污顿时糊在脸上,胡须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凶悍了不少,杀气腾腾的,让人心头发怵。
“高延宗,受死!”贺若弼等人顿时精神大振,双目顿时绽放出汹汹的血光,手中的兵刃挥舞得愈发迅猛凌厉。
“坚持住,援军就到了,坚持住!谁若后退,朕诛他九族!”
虽然援军到来的讯息城中齐军已经知晓,但在宇文邕等周军发狂的攻击下,齐军依旧不可避免地被压制在下风,高延宗身前的士卒越来越少,更有些被周军疯狂的攻势吓破了胆,丢盔弃甲就要逃走。
高延宗不禁惊怒交加,一边为众人打气,一边厉声斥责,稳定局势。无论是他还是宇文邕,如今都在和时间赛跑,等待着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的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