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泥泞
曲静深看着景泽低头不说话的样子,心突然就软了。这货,怎么净惹事呢?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人打架?难道好好说不能解决吗?
景泽扯住曲静深的袖子,眼睛巴巴地瞧他:“兔子,疼…”
曲静深:“!”刚才不是说不疼吗?怎么又疼了?!曲静深赶忙扶着他躺下,景泽皱皱眉头说:“不要躺着,难受死了…”
不愿躺着?也好,曲静深自己生病时的经验,躺着未必能舒服多少。他最担心景泽有事,可现在确定景泽没多大事了,便回头看方启程,希望对方能告诉他事情真相。
方启程的嘴绷成一条线,木着脸看景泽。景泽朝他眨眨眼,方启程微扯了下唇角。景泽以为大功告成,他不太想让曲静深知道这回事,不然对方肯定会瞎操心。本来让他知道工地出事,景泽就觉得自己已经够好了。
奈何极不爱说话的方启程却开了口:“其实也没多严重,那出事人的家属找了群人,堵着景泽揍了一顿。不过,他们也不敢胡来,不然我们有的是理由不赔偿。”
曲静深听方启程说完,眉头皱的更紧了。景泽大吼大叫:“方启程,你个靠不住的死木头!靠,说了几百遍,不让你说不让你说,你还说!下回出事,我再给你打电话,我他妈就是孙子!”
景泽差点把脖子里吊着的绷带挣断了,曲静深急忙拿出纸笔,写道:“你再胡闹,我就走了,你自己在这闹吧。”
景泽立马耸了,直朝方启程冷哼哼。小白插话道:“景哥,都什么时候了,眼下最该做的就是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我跟哥都累了一天了,现在身上跟散架似的…”
小白说完就使劲戳方启程的额头:“景哥让你说你就说,我说的你从来没听过!”方启程默默扶额,我说吧,得罪景泽。不说吧,又得罪你哥。要是两边都不说,那就是里外不是人。你到底让你我怎么着?果真先贴上的,先输啊。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最后还是最不爱说话的方启程打破这安静。方启程问景泽:“你准备怎么办?”
景泽倒正经的回答他:“如果直接交给市政部门处理,送点礼,塞点钱,按工伤处理。政、府让给多少就是多少,这事就算了了,以后就跟咱们没关系。”
景泽愣了愣又接着说:“其实,我倒想私了,这样一来,他们能拿到的钱多点。反正钱这玩意儿,没有再赚,我倒无所谓,但对他们那种家庭应该挺重要的吧。”
曲静深听他说完,把已经写好的字递给他看:“这事我不懂,不过在我印象里,事情要跟市政等部门扯上关系,又拖又慢。一来他们办事没效率,二来,肯定会想着让你多塞钱,又是请客吃饭的,还不如私了。”
景泽叹口气:“啧,第一回觉得自己实在怂透了,还得让老婆操心。我给李国其打个电话,看能不说服他们家人私了。这都什么破事儿呢…”
景泽把自己的想法跟李国其简单的说了,李国其说:“按我看,巴不得他们公了,市政那边咱不是有朋友么,疏通一下不就得了?再说,那摔伤的那天不喝了酒么,带酒在高处施工,这种事就算找劳动局,他也没话说。”
景泽伸手揉揉眉心,心里顶烦,明摆着李国其他们不想出钱。手机的扩音挺大的,他们几个都听见了李国其的话,没想到带还有这一茬,原来那人竟是喝了酒的。
景泽有点没耐性了,“行了行了,我说私了,你就尽管往私了里劝,钱我自己出行了吧!”景泽挂掉电话,气愤地说道:“这帮玩意儿,想从他们身上拿一毛钱,都跟抽他的筋扒他的皮似的…”
曲静深写道:“那得要多少钱?”
景泽随口说:“三五万吧,反正又不是拿不起。”
曲静深写:“那这样下去,一出事就往里砸钱,以后还怎么得了?这人是李国其他们找的吧?不如下次把人招到一块儿,把不合适的给点钱打发了,省得真出事了麻烦。”
景泽揉揉他头发,说:“宝贝儿,哪有这么容易。把人家找的人开了,不就是转弯抹角的往人家脸上煽巴掌吗?启程,你说是不是?”
方启程点点头:“这在人情上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曲静深有点头疼,分店的事刚有了些眉目,怎么景泽又搞出这事来?这都被人揍医院来了,如果软撑着下去也不是回事。找人揍回去吗?对方家人都摔成那样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曲静深想来想去,都觉得是他家景泽受了委屈,心里更酸了。景泽说:“都这么大人啦,你看衣服上弄的?”
小白刚想说话,方启程立马打断他:“你自个身上,也不比人家好哪儿去。”
小白抿抿嘴唇,自个念叨:“方启程,回家再折腾你!”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商量一通,也没商量出来什么东西。眼看着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方启程说:“走吧,出去吃饭。要是景泽不想下床,我跟小白吃完,给你们打包带来。”
景泽一听方启程这么说,立马要下床:“又不是多大的伤,顶多不能拿筷子,走吧,喝几杯!操,今天被打的真窝囊,要不是怕惹出什么事,在这躺着的就不是我了!”
曲静深狠狠瞪他一眼,都这样了,还喝酒?景泽讪笑着瞧曲静深:“这不说说吗,启程喝,我看着。”曲静深默默腹诽,不喝就说不喝,干嘛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
在吃饭的时候,景泽几次想把脖子上的绷带摘下来,都被曲静深狠狠的制止了。景泽有点烦躁,曲静深端着杯啤酒搁他嘴边上:“喝吧,只许喝一口。”
景泽的心情这才算好些,刚喝了一口,还没品出味来呢,曲静深就把杯子端走了。景泽老好人地建议:“还剩这么多呢,瞎了多不好。兔子,你不是最会过日子嘛,钱买的哦。”
曲静深不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到右手边,因为景泽坐在他的左边。景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喝?”
曲静深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我喝有什么不可以吗?
景泽猛点头:“嗯嗯,你喝你喝,启程,要不再要点?小白你要不要再喝瓶?”
小白捏捏有点晕炫的脑袋说:“不喝啦,这都有点晕了诶…”
方启程开了瓶新的递给曲静深:“还有好几瓶呢,等喝完再要。”
曲静深一般不喝酒,好吧,是根本没喝过酒。但男人似乎生来就对酒有一种天赋,几口下肚,那玻璃杯就见了底。方启程又给他添上,曲静深也没有阻止。
景泽拖着下巴观察着曲静深微微泛红的脸颊,粉嫩嫩的,真想扑上去啃一口。奈何力不从心啊,胳膊还伤着呢。景泽指指虾仁说:“兔子,我想吃那个…”
曲静深帮他夹过来,然后喂到他嘴里。忘了说了,景泽伤的是左手,可是他是左撇子。景泽嚼着还算可口的虾仁,有点坑爹的想,其实伤着还不错,至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嘛。
可能是因为心里都有事,这顿饭吃的挺压抑的。吃到最后,景泽有点发烧,没精打采地趴在座位上哼哼。方启程说:“走吧,还用我们送你们回医院么?”
曲静深摇摇头,突然想起点什么事,忙拿出本子写道:“启程,那个开店的钱,可能要拖你些时候了,等景泽的事处理完吧,我们尽快给你。”
方启程难得笑着摇摇头:“都是朋友,客气什么,这个节骨眼上我再要你们的钱,自个心里就不踏实。”
曲静深对他感激的笑笑,景泽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嘟囔:“兔子…跟谁眉目传情呢?…”
曲静深小心地扶起景泽,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回到医院后,又叫护士给他打了个退烧针,才扶他回床上睡觉。
景泽入睡很快,曲静深就坐在床边拖着下巴守着他。这货连睡着都不老实,曲静深生怕他碰到手,根本不敢睡着。可奈何他白天也忙了一整天,还没湍口气就来了医院。最后眼睛斗不过磕睡虫,意识越来越模糊。
毕竟心里放着事,曲静深睡的极浅。半夜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景泽的哼哼声,猛地打个机灵睁开眼睛。景泽额头上正渗着细汗,人也半清醒半迷糊的。
曲静深摇醒他,景泽清醒过来就说:“兔子,疼。”
曲静深拿毛巾帮他擦擦额头的汗,幸好吃饭回来的时候记着买一块。景泽脖子里也有汗,曲静深极耐心的帮他擦着。等差不多了,他刚想去洗洗毛巾呢,奈何景泽一把抓住他的手:“兔子,别走…”
曲静深心说,我不走,再说,你在这,我能走去哪?他指指洗手间的门,景泽才慢慢地放开他。曲静深动作倒挺快,他用洗好的毛巾又重新擦拭景泽的额头。
景泽嘟囔:“兔子,我热…胸口热…”
曲静深摸摸景泽的胸口,果然潮乎乎的,已经被汗浸湿了。景泽用手焦灼地拉扯着衬衣,曲静深见他越来越急躁,只好帮他解开衬衣扣子。
等结实平整的胸肌彻底露出来,景泽似乎才舒服点。曲静深蹭了蹭,粘粘的,果真不舒服。他想都没想就用湿毛巾帮景泽擦胸口,景泽舒服的哼出声来,这下总算清醒了。
曲静深极细心的帮他擦完,又去洗了遍毛巾,搭在床头拦上。景泽说:“宝贝儿,上来睡会。累吗?困吗?”
曲静深摇摇头,仗着年轻,不累,至少还没跟折腾一夜累。景泽往左挪了挪,拍拍右边腾出来的地方说:“宝贝儿,上来睡会。你那会生病,不也这样嘛。”
景泽见曲静深不动,又说:“你不上来,那我也不睡啦,睁着眼陪着你。”景泽肯定这话一出,那笨兔子肯定会上来。果不其然,曲静深脱掉鞋子,爬上来。
景泽把右胳膊放平,说:“来,宝贝儿枕上来,刚才我太感动了。”
曲静深知道自己不从,他肯定又会胡闹,所以乖乖地枕上去。景泽亲亲他的嘴唇说:“不担心哈,我一个胳膊也能搂着你不是,跟杨过似的,你就是小龙女。”
曲静深在心里恶寒,这个比怎么听都不是正经味儿。不过算了,由着他吧,就那么一个人,能咋。
景泽收紧胳膊,把曲静深裹进怀里。曲静深为了配合他的动作,翻了个身侧躺着。
景泽把他按到胸口上,问:“听到心跳了吗?”景泽似乎特别喜欢给曲静深听自己的心跳声,大概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时不太靠谱。但心跳声是不会骗人的,心脏每跳一下,似乎彼此间的距离就会越近些。
景泽搂着曲静深说:“兔子,以后这就是你一个人的权利啦,嗯?”
曲静深点头,自从上次狠闹过一回后,两个人之间似乎更随便些了。那不是肢体动作上的随便,而是心里的笃定与信任。不管别人嘴上怎么说,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就不信。或者,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给对方一次解释的机会。
景泽把玩着曲静深的耳垂,时不时跟他搭句话:“方启程的分店收拾的怎么样了?”
曲静深按开床头上的应急灯管,从桌子上摸过本子写:“涂料刚刷完,货架也摆好了,不知道还要不要摆些装饰性的东西。”
“哦,挺快的嘛。真可惜,如果这是我给你开的店就好啦。”景泽有些惋惜,在别人开的店里打工叫伙计,自己开店,才叫小老板。若是问景泽,那谁是大老板呢?景泽肯定会扬起头,没看见小爷这风度嘛,当然是小爷!
曲静深写:“我已经特别满足啦,真的,以后你少折腾事儿,我就觉得再幸福不过了。”
景泽轻轻地捏捏他的脸:“不折腾那活着个嘛劲儿?行,不折腾事儿也成,那我可就把精力全放到折腾你身上了。”
曲静深握笔的手滑了一下,画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弧线。景泽握住他的手稳住,并不放开,“想写什么,一起写。”
曲静深的手被他握着,不太能用上劲,歪扭七八的写:“你混蛋。”
景泽说:“嗯,我混蛋,可你不就喜欢混蛋嘛。”
曲静深败下阵来,任景泽握着手不放开。握着吧,不握了不知道又想到嘛新鲜玩意儿。床头的灯管打出来的光,照在本子上的白纸黑字上,有那么些灯下夜读的感觉。极安静,似乎只有这样的时刻才不会为白天的琐事劳心劳形。
景泽低声说:“来来来,画个Q版合照,一起画嘛。”
好,曲静深的手任他握着,紧紧跟随着景泽的腕力在纸上画出一条条弧线。不一会儿,一对Q版的人物跃然纸上。
景泽嘴里念念有辞:“嘿嘿,再加上两个兔耳朵…还真像。”
曲静深仔细瞧着,画面的确挺温暖动人的。可景泽把他自己画的可壮可男人了,但是…身边戴着兔耳朵,长着兔子尾巴的却很瘦弱,像个奶娃娃。
景泽自言自语:“要不要再加上个奶瓶?”
曲静深夺过他手里的笔在旁边写:“一辈子。”
景泽点头,嗯,一辈子呗,不过明天还有麻烦事儿要处理,先睡觉吧。于是夺过来曲静深手里的笔,和本子一起放到桌子上,按灭床头的灯管,“宝贝儿,快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