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阴曹地府之时无甚痛苦,可成了仙死去的痛苦却如烈火焚身。好像有人拿刀一下一下刻着我的骨头,胸口上太上老君的铁锤还在压着我吗?为何连胸中最后一缕空气都要给我压迫出来。疼的撕心裂肺却张不开口、喊不出话。
我似在深黑的洞底挣扎爬行,想寻找一丝亮光,不知过了多久,在万念俱灰之时,隐隐有梵乐传来,一个接着一个“卍”闪着金光而来,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撕裂。
渐渐的,耳畔能听见细碎的声音,过了片刻,听的真切了些,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多谢观音大士相救,小仙恭送大士回道场。”
竟是花曦的声音。
难道我还活着?
我用尽气力睁开眼,楠木梁、白纱帐,竟是我在芳菲楼的住处。我有性惊,难道仙死了也要成鬼么?未待我细想便听见念善和巧秀惊喜的声音,两人身手敏捷的箭步到我床前,道“姑娘醒了快些拿药”
念善将我扶起来,宽厚的身子正好让我靠着,嘴里不住的唠唠叨叨:“姑娘昏迷了整整七天,可急死我了多亏这位小娘子请来观音大士救命。”
我被念善那么一折腾,也有了几分精神,微微转头看着花曦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花曦微微的笑:“要谢你便谢王母娘娘法外开恩好了,若非王母娘娘亲旨,我一个小小仙婢那里请的动观音大士?”
听了这话我在床上微微稽首,道:“娘娘对信女有再造之恩,大恩大德铭记肺腑,请姐姐务必向娘娘转达信女赤诚心意。”
连着念善都忍不住道了声,“娘娘千岁”
屋门的帘子一掀,巧秀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虽是生了孩子,身量略丰,比起从前瘦弱的样子竟多了几分风流,她走了过来,细细看了我片刻,笑道:“姐姐这样子妹妹看着有些眼生,但却是比从前好看了些,想必看些日子便习惯了。”我一怔,方忆起已经不是从前碧柳的模样了。
巧秀将那碗药凑到我唇边,道:“姐姐快喝,都是些安神定惊的,花曦姐姐亲自带来的方子。”
我将那药含在口中,只觉甘苦各半,回味几重,喝下去身子也有了几分力气,眼里许是被药气熏了,一点湿意渐渐弥漫开,我望着花曦道:“请问姐姐,如今我可是死了?”
花曦眉鸟约,笑的云淡风轻,“恭喜妹妹,如今你非仙非鬼,已游离三界之外了。”
见我眼中似有不解,花曦继续解释道:“仙界规矩,上了斩仙台的仙魂飞魄散,不能转世,你虽上了斩仙台,但并非自己受刑,而是替阎王挨下那一捶,王母法外开恩,收了你的魂魄让我送到酆都来,又命我请了观音大士还魂入体,这才算救下你一命。”
我垂下头,“娘娘对信女多加垂怜,信女心中有愧。”
花曦微微叹息,“你是当有愧……”末了又是一声叹息,“说到底,你还是和仙家少了些缘分。”说完摇摇头,似是恼我不争气。
我脸红了片刻,突然想起,“秦广辉可好?”
花曦斜眼看我,“死了”
我惊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一迭声的问:“怎么会死?之前我偷偷的问过,那铁锤不管怎么样只落一次,造化在仙,怎么会死?”
花曦冷笑,“刚才我已经说了,仙界规矩,上了斩仙台便会魂飞魄散,你当是假?除了那铁锤,斩仙台还有十八道机关,怎么会让阎王白走一趟斩仙台?”
一阵一阵的眩晕逐渐在脑海中散开,我紧紧握着床头,眼泪竟然唰的流了下来,我哭的稀里哗啦,“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救我?不如随他去好了”
这些人居然都没同情心,看着我在笑。一个朗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娘子这一句话,为夫就算再上十次斩仙台又何妨?”
抬起头是眉目清俊的眼,正望着我微微的笑,满眼都是甜蜜,一屋的人撑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念善忍着笑道:“你们莫再打趣姑娘了,她身子还未大好”
花曦眼里还带着几分未褪去的笑意,柔声对我说:“阎王大人的确是在斩仙台上死去,因姑娘挡去那一捶,并未魂飞魄散,王母学太乙真人拿荷花造哪吒肉身,用瑶池里的珊瑚和凌霄殿旁的竹子重塑了阎王大人。此事禀了玉帝,玉帝当初让娘娘去本就有袒护之意,当即发下话来,阎王命不该绝,重塑肉身后再返酆都。”
阎王过来握着我的手,低语道:“娘子受苦了救命之恩,小生唯有以身相许”我啐他一口:“不正经”他的手却拉的更紧,再也不肯放开。
花曦轻咳了一声,“玉帝和王母遣小仙给二位分别捎来一句话。玉帝要小仙给阎王大人说,两人成亲之日,必要请他来吃酒。”接着望着我道:“娘娘说,此事她劳心劳力还白白丢了一个可心的人,作为酬劳,初一十五碧柳当给娘娘敬献茶点,不得有误”
我与阎王急忙应了,叩谢了玉帝和王母的恩典,花曦方才回去了。
是夜,芳菲楼重新开张,楼上楼下坐的满满当当,一众熟人纷纷前来贺我二人重回酆都破镜重圆之喜,喝高了的孟婆哼哼唧唧的道:“老身早知是碧柳阎王前世的夫人,怎奈不能点破,老身急的要死,如今总算吃上一杯痛快的水酒”红药叉拿着酒杯灌她,“亏着婆婆整日担心碧柳一时想不开就投胎,这下总算放心了,赶紧吃酒”
七日之后,我喜盈盈的嫁给了阎王。有钱如今在芳菲楼里做大厨,烧的菜诸人都说比当日我给钟藜做的还要好。玉帝和王母果真来了喜宴,阎王与我二人郑重的给玉帝和王母叩首谢恩,王母握着我的手,道:“好孩子,改日生了娃娃,让花曦抱上去与本宫看看。”正巧团哥儿被乳母牵着,依依呀呀的过来寻我,王母见了喜的抱了过来,让花曦掏了一袋子金果子送给他玩。我又携着团哥儿谢了恩方才下去。
阎王各路朋友纷纷前来贺喜,居然妖魔鬼怪神仙道士样样都有,直呼喊嫂子来见,阎王一向不拘汹,携着我的手一一见过,结果众人海灌,我不小心就喝高了,阎王红了脸,说话也不甚清楚,却还是护着我,“我先送娘子休息,回来再和你们喝”在一阵哄笑中拉着我就要回去。
一众妖怪嗷嗷乱叫:“阎王那么着急要去洞房了么”我羞的将手用力在他手中扯开:“我一个人回去便可”说着拎着裙子一路飞奔上楼。
上了三楼,便是我从前休息的地方,成亲之前东西都已经收拾到了阎王府中,如今我只想着在这里躺一下。推开房门,忽然看见拐角有个影子闪过去,我的酒顿时醒了。
“狐狸”我试着喊了一声,“可是你来了?”
拐角处空无一人,隐隐传来一声叹息,正是狐狸的声音,卷起一阵旋风,再也不见了。
我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是幻觉,或者酒喝的太多。回房扯了枕头被子睡觉,一探手,枕头下有个熟悉的,硬硬的东西,摸出一看,正是当初狐狸送我的那个银腕钏,轻轻一晃,泠泠脆响。
眼泪唰的一声,又流了下来。
之后,再无狐狸的消息。
几年过去了,我生了一对龙凤胎,日子过的平静滋润,有日想着给孩子去熬排骨汤,便去芳菲楼找有钱。有钱又添了个女儿,和巧秀过的如蜜里调油,等我说了来意,有钱道:“山亭刚送来几只猪,夫人挑中那个我即可去杀”
我绕到后院,四头猪圈着,嗷嗷的叫,我指着那只最胖的,道:“就那只好了”那猪惊恐的抬头望了我一眼,我顿时也愣住了,拎起裙子怒气冲冲的回去修理阎王,扭着他的耳朵问:“为何我前世那夫君投胎为猪我都不知道”
阎王摸着耳朵乱叫:“娘子松手他给你下毒,为夫送他投胎做猪也不为过”
我突然忆起当初留在酆都城的初衷,松了手恨恨的道:“我还想质问他,为何新婚之夜给我下毒”
阎王叹气,“不就是和别的女人有了奸~情,这些事情娘子还用想吗?”
我仰天无语。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明白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的结局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欢。我写的很慢,比第一篇文慢很多,谢谢大家一路支持到现在,有些事情,当他们发生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好坏,只有回头想一想,才知道那些是好的,那些是不好的。
祝大家天天开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