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男人终于开始正常的脸色和表情,汪紫衣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昔日的雷行长,现在的雷逸先生不好相处啊……
她理解似地笑笑,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好了,是不是那个意思都不重要了。反正今天我替陈姐,就得尽心尽力不是?你也不用这么过意不去,你就把我当成陈姐就行了。来吧,把今天第三次药吃了。虽然现在烧是退了,但药还得继续吃。”说着,她拨拉出四粒药,递到雷涛手上,再端起那半杯水,送到他嘴边。
“今天的天气很好吧?”吞了药,雷涛突然问。
汪紫衣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他,闻听这话,她的手一抖,杯子差点没摔到地上。转头看了看窗外很好的太阳,她有些颤抖地伸出自己的手,在雷涛的眼前晃了晃。
那人仿佛看到了她的动作一般,嘴角微微地向上翘了翘:“不用来试我。我是真的什么看不见。只不过,有的时候,一般也就是外面太阳特别大的时候,我偶尔会有点光感,眼前也不是那么漆黑一片。”
汪紫衣的眼眶又有些发酸。为了掩饰,她急急地放下自己的手,故意戏谑着说:“我还以为你故意逗我玩呢,所以我也跟你玩玩。不过,被你说中了,外面太阳的确很大。”
“这个时候,要是能搬把椅子,坐到下面院子里,晒着太阳,听着歌曲,呼吸着新鲜空气,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雷涛悠悠地说,眼睛茫然地望向窗外。
“你想下去晒太阳?”
“还是……算了。”雷涛的表情忽地又暗淡下来:“其实有没有太阳,对我而言,有什么分别呢?”
“谁说的?那可不一样!被太阳那么一晒啊,所有发了霉的东西都会变得好生生的,心情也一样哦……”汪紫衣故意重重地拉长了尾音。
“汪小姐,今天谢谢你。”雷涛的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向汪紫衣,那双并没有焦距的眸子却看得人心慌。
“你……什么意思啊?”汪紫衣发现,自己快被这个男人搞疯了。他这脸,变得比天都还快。
“我的烧已经退了,麻烦了汪小姐差不多一整天,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您。汪小姐可以回去休息了。”
汪紫衣直接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啥意思啊?以为我就是个东西吗?利用完没事了,就丢一边了?
虽然腹诽了千遍,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汪紫衣的语调依然清脆悦耳:“我还没给你做晚饭呢?既然我做了陈姐,这一定得把每件事做到家不是?”
“我还不饿,就不麻烦汪小姐了。”雷涛抬手抵着自己的额角,面沉如水。
“那……”汪紫衣即使脸皮再厚,人家都说这样的话了,肯定也不好意思再留着。她只得站起身,有些茫然地盯着那个不再说话的男人。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着就惹了这个“大爷”,让他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走到门口,她突然想起件事,急忙转身,“对了,床头上的药,四个小时后记得再吃一次。还有,中午给你熬的粥锅里还有点。一会儿要是你饿了,可以……”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停着,停得她的心跳得“咚咚”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能自己到厨房从锅里盛出粥再放到微波炉中加热?
“你所担心的,我都会。”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那人在床上淡淡地开了口,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汪紫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抿紧了嘴,冲那人做了个“再见”的动作。手一抬,才想起他什么也看不到,懊恼地入下手,轻哼了声,走出门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雷涛才摸索着把自己的身子往上坐了坐。再伸过手,摸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副茶色眼镜,缓缓地给自己戴上。虽然它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戴上它,似乎总能让雷涛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更自信一些。
慢慢地撑着床沿,让自己的身子立起来,等那阵因体位改变引起的晕眩过去,再摸着床头柜,缓缓地坐在床边。拉开床头柜下面的那个抽屉,熟练地摸到一侧的那包烟,拿出来,小心地抽出一支,再摸出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
刚平息了一点的肺因为尼古丁的突然刺激再度涌动起来。连绵不绝的咳嗽随着烟圈不断地向外冒。而他没有去管,他只是加快了吸烟的频率,让它“以毒攻毒”。
刚刚,就在刚刚那一刻,自己的眼前是亮过那么一下下的。自己仿佛也已经看到了窗外明媚的阳光和那些美好的岁月。软软的草地、暖暖的阳光、婉转的音律、缱绻的人……不过,只是那么一刹那,眼前便重又恢复黑暗,仿佛提醒着他,那些,早已不再属于他!
咳嗽果然在深吸了十来口烟后渐渐平复。雷涛撑着床头柜起了身。他没有去拿一边的手杖,在这个家里,他其实是用不着那个东西的。几个月住下来,这个陈设简单的家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走到客厅,缓缓地在那张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想把手中差不多已经到头的烟摁灭在烟灰缸中。可是,烟灰缸并不在平时他顺手的那个地方。他楞了下,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地在那张茶几上顺次摸过去,还是没有。他的脸上开始有了淡淡的焦躁。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急,膝盖狠狠地撞在了茶几的角上,疼痛让他原本焦躁的脸扭曲起来。捂着漆绕到茶几另一头,蹲下,再摸,触手之处,那个方方正正的还是没有踪影。
烟已经烧到了手指,遽然烤炙的痛让他下意识地甩了甩手指。指尖最后的那点红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汪紫衣看过的那张报纸上。
重新瘫坐在沙发上的雷涛是被家里不正常的焦糊味惊动的。他有些茫然地站起来,眼前似是有点光亮,但焦糊的味道却越来越大。他弯下腰,几乎已经能够感受到鼻腔下越来越炙热的温度。
他蓦地一惊,奔到厨房。可台面上他惯用的那个盆子并没有在那儿,他有些恼怒地顺着那张台面一阵乱摸,终于触到了灶台上那个锅。
“锅里还有点粥……”那个姓汪的临走时说过的话蓦然间闪现。也顾不得多想,雷涛抓起那只锅,迅速地走回客厅的茶几边,对着温度最高的地方狠狠地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雷看不见啊看不见……
继续保持甜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