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初,张劲并不想收留刘老爷子医治的,主要就是因为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刘老爷子给自己的印象确实不咋地。这种自诩傲骨铮铮的人,眼睛里最揉不得沙子,什么时候说的不对或者做的不对了,这老爷子就会不理不顾的发一顿火,就像上次他随团来蹭饭的时候一样。自己又不是人家的孙子,凭啥受这气?
但是当看到这个老头求上门来的时候,露出那副渴求、怕死的样子,张劲又心软了,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下来。以至于当天晚上在床上自己哀叹,“唉,我还是修炼的不到家啊!咋就心软了呢?
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我可是号称‘心比铁硬、嘴比心硬’的无良医生啊!看来着脸皮和心眼也和练功一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在药剂科工作一段时间,连‘铁石心肠’这个本事都退化掉了。
直到几天之后,张劲才发现,这刘老头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以相处。虽然说话不那么委婉圆滑,但是却更显的直率不虚伪。性格上也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种满身是刺,碰到谁扎谁,反而有一些孩子气的可爱。
人老了,觉也就少了。再加上老人更加懂得用‘早睡早起’的规律生活来养生,所以通常来说老人起床的时间总是比较早。而年轻人则恰恰相反,无论是读书的少年、青年,还是工作的青年、中年,几乎都是‘晚不睡,早不起’的类型。
所以,在几乎每个城市的每个广场上,每个公园里,每天早晨看到晨练的人总是一些老人,做操、跳舞、练太极。
头一天已经在张劲家安顿下来的刘老爷子也不例外,张劲家的公鸡刚叫第二遍,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头儿就已经醒了过来,太头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刚好五点整。
经过昨天晚上的第一次针灸治疗,喝过昨晚的第一碗张劲亲手调配的中药,再加上张劲家周边的静逸环境和清新空气,刘老爷子睡了一个记忆中都未曾有过的好觉,早上一起来就觉着周身前所未有的轻松,皮肤清爽剔透的好像会呼吸一样。
在一楼的卫生间洗脸刷牙后,刘老爷子就精神矍铄的推开房门,走进了前院。早晨的太极拳,是刘老爷子每日必备的功课。
“呦,刘爷爷,早啊!”刘老爷子刚刚走进前院,二楼的露台上就有一个声音传来。扭头看去,正是已经结束一小时晨练的张劲!
“早啊!现在像小张你这么早起的年轻人可是不多啊。”对于张劲这么早起,刘老爷子也有些诧异。
张劲洒然一笑,用一副轻松的口气说:“应该是白天睡的太多了吧?所以天没亮就睡不着了。”随口解释了一下后,张劲继续说:“您老也是起来锻炼的吧?运动完就去厨房吃早饭。我先去吃,就不等你了。”收到刘老爷子的回应后,张劲再次笑着致意一下后,扭头消失在二楼露台上。
这几天晴的厉害,早晨六点多出来开始就烈的不像话,根本在露台呆不下去。所以刚刚七点多,等刘老爷子打完拳吃过早饭,张劲已经在老槐树下的躺椅上躺好,正抱着一本《交际德语教程》看呢!
走进后院的刘老爷子看着张劲瘫在躺椅上的那副没骨头的样子,忍不住的腹诽:“刚刚还寻思着这小张勤快,起得早呢!结果没成想扭过头就看他又躺下了……”
刘老爷子心里想着,嘴里倒是没有说出来。虽然这位刘老爷子的脾气大了一点,也怪了一点,但怎么说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对于人情世故不可能一窍不通。
他也知道,自己毕竟是客居在人家,而且相识时间尚短,算不上熟悉。再加上自己还要靠人家活命,啥该说啥不该说,啥能说啥不能说更是要注意一些的。病人得罪医生,无论如何都算不得耿直,那只能算一缺心眼儿的二百五。
“呦,小张看书呢!啥书啊?”刘老爷子走过去有些没话找话的说。
张劲抬头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刘老爷子,往前欠了欠身,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刘爷爷,吃完饭了。来,那边有椅子,坐。”
说完,张劲又举起手中的书,把书的封面露出来给他看,“在家闲着没事,随便学点东西,全凭兴趣。”
看清张劲手中的书名后,他在刘老爷子心中刚刚产生的惫懒形象再次破碎,重新凝结成一副好学的上进青年形象,“原来是在学习啊!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浮躁,好高骛远。肯塌下心来充实自己的人也是越来越少了。”作为在教育文化岗位干了一辈子的刘老爷子,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心里对张劲的印象大好的刘老爷子自然挂上了真切的笑脸:“刚吃完早饭,要消消食,就不做了。你看你的书,我四处走走就好。”说着,背着手就在张劲这方不小的院落中溜达起来。
两个小时后,张劲完成了当天的读书任务,从躺椅上爬起身来,向一楼的储藏间走去。接下来,该是喂鸡、喂鱼的时候了。
刘老爷子从小就生活在城市,从事的更是吟诗作画这种很文青的职业。当年特殊时期的时候也只是挂着牌子扫大街,没有干到农活。所以,他虽然知道‘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诗句,也能想象的出孟浩然诗中的意境,但是说到农活他还真就没有干过。
从事艺术工作的人,往往都会比常人的心里年轻,为了创作的激情,他们也常常刻意的保持着对事物旺盛的好奇心。所以,刘老爷子对于这没干过的农活也是感兴趣的很。看着张劲端着筛选、调拌好的饲料走出来,他也忍不住的跑上前去帮忙。
“来,小张,饲料给我。我来帮你喂好了。”刘老爷子说着,就毛手毛脚的去抢张劲手中的小桶。
看了看有些兴奋的过来拽桶把手的刘老爷子,张劲没有马上放开,而是嘴里问道:“你来喂?行么?”
就像是找到好玩东西的刘老爷子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这有啥不行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再说了,不就是喂鸡么?这有啥难的?走进去,倒在食槽里不就行了?”
感觉到老爷子争夺饲料桶的力气越来越大,张劲嘴角闪过一丝坏坏的笑意:“既然你一定要喂,那就试试吧!”说着松开了之前抓着饲料桶提手的右手,看好戏似的端着肩膀,眼瞅着刘老爷子乐颠颠的拎着饲料桶,推开鸡栅的栅栏门。
果然。
“小张,快来这些鹅和鸡都疯了!”刘老爷子刚刚走进栅栏门两秒钟,呼救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接着,就见刘老爷子双臂护头,一身鸡毛的从刚进去的栅栏门处跑了出来,原本手中的饲料桶已经不见了。
刘老爷子的狼狈相引得幸灾乐祸的张劲心里笑开了花,他养的鸡和鹅与别人家的可不一样。别看是圈养不是散养,但是凭他宗师级驯养师的本事,这些鸡和鹅的野性大着呢,攻击性极强,就算是顶替看家狗看家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