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魁梧汉子就是著名将领种谔,其父种世衡年轻时就驻守边塞,对属下赏罚严明,军队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极得人心。生有八子,种谔排行第五,与其兄种古种诊,号称“西军三种”。种师道的父亲是种世衡的第七子,应称呼种谔为五伯父。
种家非常有名,冯梦龙《智囊全集》和沈括在《梦溪笔谈》都有提到,《水浒传》中的一些好汉提到过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就是种家人。
种谔本来镇守边陲,但入冬之后得到探马回报,西夏很多地方都降了深达一米的大暴雪,气候格外寒冷,牛羊冻死无数。因此预测来年春天党项人必会有大动作,思虑周全后立即派八百里快马向朝廷汇报,不想皇帝和朝臣一番议论之后要他火速来京觐见。种谔接到诏书,率领一队护卫日夜兼程的赶路。于昨日刚刚抵京,皇帝还没见到,却见到了亲侄子种师道。
辞别了公主,郁千雪不放心,没有马上离开,跟种谔和冷司阳一道朝种府走去,路上,使用传音之术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种家的情况向冷司阳林林总总做了解说。
冷司阳奇怪的看她一眼,低问:“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还是夺舍之前原本生活在西部边塞,要不你就是种家的一员?”
郁千雪巨汗了一下,道:“你的想象力可丰富。”
种谔生性爽直,对待这个侄儿甚好,把自己马让给他骑,自己步行,朝他问了许多事情。
冷司阳只是淡淡的三言两语回应,问烦了索性一言不发。郁千雪看了不好意思,替他回应:“种大人,令侄受伤后一直消沉,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他很可能是得了心病,你不要生气。”
种谔心头沉重,问道:“我怎会生气,不知我家师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郁千雪继续面不改色的谎话连篇:“大约一个月前,令侄在来京城的途中看见一群劫匪在打劫一个商队,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场血战下来,虽然把敌人全部杀死,自己却身受重伤。”她抚了一下额头,头疼的想着:要是回府后种谔请了大夫检查不出伤势,不是意味着穿帮。圆谎道:“令侄外伤不重,现在全好了。不过经脉出了问题,以至于手脚麻木,行动不便。”
“这么说是姑娘在一直照顾他。”
“我来汴京寻亲,旅途中宿在一家客栈,碰到那伙被令侄救过的商人在四处请大夫,因为我的手头还有一些不错的良药便揽下这活儿。”郁千雪看了种谔一眼,道:“大人不必感谢我,那些商人临走的时候留了一些钱财,照顾他我不算吃亏。”
“姑娘高风亮节,居功不自傲,种某佩服。”种谔抱了一下拳,又道:“姑娘伸手不凡,但不知师承何处?”
郁千雪瞅了一下冷司阳,道:“我师父脾气古怪,不让随便乱说。”
“想来令师是一位世外高人吧!”种谔知道但凡这样隐士从来不最求名利,只求个人的最高境界,只可惜不能为大宋效力。
走了一段路,种家的大门在望,郁千雪正要告辞。冷司阳早看出她的小心思,抢先对种谔道:“郁姑娘来到京城寻亲不遇,那户人家早在几年前就搬走了。她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五伯父不如请她来府上居住吧!”
种谔平常最敬重有本事的人物,闻言正中下怀,邀请郁千雪入府。
郁千雪无可奈何,只好随着他们进去。
种师道的祖父在世时候是朝廷大员,虽然家族子弟大都住在边塞,但由于族人常来京城公干,所以置办了一处大宅子。种师道的八叔种谊进士及第,一直在京城为官,目前携家眷住在这里。
因为未时刚到,种谊还没下班,其妻闵氏负责接待了几人,安排了住处。
种师道以前来过京城的种宅,被安排在老地方——梅园,眼下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郁千雪被安排在竹园,过来看望冷司阳,见到的正是这幅景象。不禁吟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诗是好诗,不是你做的吧?”碧纱窗内冷司阳发出淡淡的嘲讽。
郁千雪的好心情登时没了,情绪蔫蔫,走进来道:“我跟种夫人说明了要出去寻找家人,不会很久,过来跟你说一声。”
“种谔不说了帮你找吗?”
“他是你的伯父。”郁千雪提醒道。
冷司阳不屑的扯扯嘴角,他失去身体那年正好两百岁,还不算这些年的魂龄,种谔给他孙儿都嫌年龄太小。
种谔交流广阔,寻人当然容易,但郁千雪更容易。就在刚才趁着打坐的时候放出一缕神识,在整个京城范围内查探,一点点的扩大搜索面积。终于在城南最后一排老房子里查到郁家母子的气息……寻到之后不禁苦笑,结果同几天前她对折可适撒的谎一样:城南最后一排房子,真是赶巧,她不想被折可适找到也是可看来也不可能了。
“郁家母子于我有很深的情义,虽然我不是他们真正的亲人,但占有这具肉身便承担了责任,我不想累他们担心……回去之后用不了多久我会再来探望你。”
“不必了,我一个人挺好。”冷司阳冷冷的道,背过头去,不再看她。
郁千雪知道他心里不痛快,自己也不好受,穿来到这个世界不长时间就与他同处一体,之后他离开她的身体,但很少离开视线之外。
郁千雪想说安慰的话,只听冷司阳语气冰冷的道:“你还不走,要我赶你吗?”
她叹了口气,道:“多保重,我会尽快回来看你。”
冷司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由近到远慢慢的消失,心情弥漫着极度压抑,那种感觉,让人窒息……仿佛又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灰色的夜晚,母亲趁着给他庆贺两百岁寿辰,设下毒计夺走了他的身体,因为她要把这具身体送给另一个寿元将近的儿子。
夺走身体还不算,还要夺走他的元婴。
元婴修士的魂魄和元婴本为一体,母亲的做法就是用法术将魂魄和元婴割裂开。割婴的日子他痛得死去活来,连续七七四九日的折磨终于将魂魄和元婴分开。
母亲为永绝后患,将他的魂魄放在烈火上焚烧,却在最后一刻手软……犹豫很久,将他的魂魄打下凡俗世界,那一刻,她告诉他,是福是祸,自己争取,只怨他的命不好。
他在俗世飘荡了数十年后寄身在了一个道士身上,在那人体内度过了两百余年,当初伤痕累累的魂魄大部分是那段时间治疗的。但道士灵根不好,俗世中又缺乏修炼的灵草,就算在他的指点下也不能无法再进阶了。道士坐化之后,他离开了,一缕幽魂继续在尘世间飘荡。春夏秋冬,几十年过去,他遇到了郁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