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沈如颜的屋顶发呆,还是程文轩莫名其妙的噩梦。只是生活中一些小插曲,两人之间的甜蜜并不曾有丝毫的损减。相反的,沈如颜最近的一段时间内,却是出奇地温柔,再不摆冷脸,也很少耍小性子。这样的改变,让程文轩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她这样毫无保留地表达着她内心的情感,让他深深感觉到被需要,被爱着的满足与幸福,忧却是无理由的,只是觉得她这样的转变,太过于蹊跷,主要是导致她这样的原因他不知道,所以在隐约中有丝丝的恐慌。
约定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军队在石关留了一宿,隔日便分成两个方向,沈如颜同墨棋,墨画,墨琴往青城的方向而去。程文轩,方子墨,许斌随着大军往京城的方向浩浩荡荡地回京复命。而程文晟已经在趁大军不注意的时候,刻意落在了石关,在大军走后的隔日,才带着紫湘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倒也顺利。因碍着有墨琴和墨画的贴身保护,陈妙梦倒也没使什么小动作,就这样一路相安无事地回到了青城。
他们到达青城的时候,沈如铭带着程昭容早就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只是因为赶车的墨棋他们不认识,若不是沈如颜老早就掀开轿帘,看见了他们,可能真该就这样错过了。
“大哥。”
当沈如颜由墨画搀着走下马车的时候,沈如铭还是一愣,倒是程昭容先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娘”语气却是压抑不住的狂喜,甚至有些丝丝的颤抖。
沈如颜这才注意起这个孩子来。一年不见,她倒是出落得有些模样了,一头美丽的黑发挽成云髻,弯月般的柳叶眉,一双丽目细长明媚,娇巧的琼鼻,桃腮微红,小巧的两瓣樱唇,不施脂粉的脸红晕片片,如雪玉般晶莹的肌肤嫩泽如柔蜜,身形曼妙纤细,温柔婉约。才如此年岁便有这样的样貌与气质,长大之后,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大哥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一年不见,只是更加黝黑了。裤腿高卷,显然是刚从田里干了一会儿农活儿才过来的。她在打量着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观察着这一年未曾回来的她,比之一年前,她的变化倒不是很大,只是眉眼间多了一点成熟的魅力,少了点不近人情的清冷。
“大哥,昭容,你们可好。”
沈如铭只是憨憨地笑着,在这个精明的妹子面前,他倒是腼腆起来,还是昭容进退有礼,恭恭敬敬地弯身,然后才不急不忙地回着话。
“我和大舅舅都很好,三舅和姥姥经常过来看我们。昭文本来也是要过来迎接娘的,只是昨儿个吹了点风,受了寒,舅母便没让他跟过来。”
沈如颜点了点头,只不过对昭文,她到底是没有多少感情在的,虽然可怜他的身世,但她也不是那种同情心一泛滥起来就会无法无天的人。昭文的母亲,惜玉和她还是有些不愉快的因素在的,所以对这个消息,她倒也没怎么关注。倒是她身后跟着的几个跟屁虫,她还是得想个办法解决才是。
“墨琴,你带着妙梦先去找家客栈住下,等老太君他们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回程府。”
墨琴起初还是有些犹豫的,但看有墨棋和墨画在,倒也没有怎么上心,便依眼带着陈妙梦驾着马车,先去找客栈休息了。沈如颜则和沈如铭,程昭容一路走走笑笑,回到了绸缎庄。大家对这个主子的回来,无不欢欣雀跃,自然少不了围着问东问西,无非是她这一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之类。沈如颜都一一作答。因为现在的她还是个‘死人’,怕带来混乱,她回来的消息没有声张,只通知了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亲人相见,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叙旧,这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倒也发生了很多的事。
因着娘亲的苦苦哀求,她答应回沈府小住几日,这才知道二娘当年迫.害她和如诗的事被揭发,已经被逐出府去,沈如诗倒也是个有孝心的,二话不说便将她接回了林府,只不过听说现在她和公婆的关系因为擅自将二娘接入府中同住,越发地紧张了。林府当年会同意沈如诗进门,原本就是因为看重了她沈家二小姐的身份,想藉此机会和沈家联姻。但是现在二娘被休下堂,据说沈如庭对自己娘亲所做之事,也不能接受,二娘当年的事,还是他揭发出来的。如庭在之前,也去看过她几回,但是都没有提起此事。想必心中毕竟是不太痛快的。再怎么说,二娘也是他的亲生娘亲。相比而言,倒是燕儿的消息他更有兴趣。甚至都说等她稳定下来了,求她代他照管一下家中事务,他要去将燕儿带回来。
沈府
她刚回到府中,便有丫鬟来传话,说是爹爹请她去书房。因刚和娘亲聊到二娘的事,心中也是一肚子狐疑,正好想去问问,故起身往书房走去。
“爹,您找我。”
他们父女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那次沈如庭找到她,说了前因后果,她这才放下心防来。再见他,虽然只是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但于她而言,却像是有十几年未曾相见那样漫长。她们两人,的确是因为误会错过了太多时间。虽然她再没有他不爱她和如诗的想法,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接受了他训练他们的方式,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是,和万千的少女一样,待字闺中,学着琴棋书画,女工
音律。而不是在商场上和人互相厮斗,只差拚一个你死我活。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面长大,早就痛恨了这样的生活。就像她痛恨大宅院一样。她的前半生已经被两座大宅院困住,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在其中消耗殆尽,她不能让她的子孙再过这样的生活。
当沈如颜踏进门来,她眼中那种温婉差点没让沈老爷感动得泪流满面。他的这个女儿,自打生下来,就不曾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过他这个当爹的。说来也是心中的一大憾事,他本该是掌上明珠,却无端被赐予一个男子的才华。上天给沈府,给他都开了一个大玩笑。他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当他从小便学会了用那种清冷,将所有人都隔绝于外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便知道,他和这个女儿,只怕是再没有什么父子情分可言了。所以和她在一起,他也从不讲什么情分,多是生意场上的以物易物。她离开的这一年时间,到底是长大了,不说体谅他,到底是原谅他了。
“听说你回来了,就想看看你。”
“是女儿的不孝,女儿应该提早来看爹爹的。”
是啊,她是该来看他的,只是在这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怨恨吗?他所做的一切,真的又能完完全全地怨他吗?若不是身为沈府的一家之主,当着这么大一个家,他必需得为程府的未来考虑,他也不会采用这样的手段,将他们逼上绝路。但是,之前受过的那么多的苦,还有如雪的事,她要说就因为如庭的三两句放下来,也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怨爹,如雪一事,是我处理得太过轻率了。这也是我这次找你过来的原因。我已经向族里和县令大人禀明了原委,如雪还是我沈家的女儿,若是你有她的消息,就让她回来吧,是我这个当爹的错,若是她还愿意回来,我会亲自向她谢罪。”
谢罪?沈如颜吃惊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神情悲痛,语气恳切的老人。她从没想过,他居然还有这个勇气,愿意向自己的女儿赔罪。若是如雪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一定不会忍心吧。只是她现在还远在青城,她刚失去孩子不久,程府就出事了,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养好了没有。
不过,要不要回来,决定权还是在她。纵然动了恻隐之心,她也不能代替如雪做决定。
“爹爹尽管放心,女儿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打探如雪的下落,一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回来告诉爹爹。”
两人还是很少这么平心静气地谈话,再加上一年不见,纵然是父子,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沈老爷轻咳了几声,想起了什么似得,起身转到书架背后,伸手在一排排整整齐齐摆着论语的书背后面摸了摸,摸出一张用油浸过的,隔水的纸包来。待他将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东西也出现在阳光下。居然是沈家家主的印章和最重要的房契地契。
“这些东西,几年前我就想给你了,现在你大哥出去了,你这一房,也就剩你一人能够担此大任了。你为沈家尽心尽力这么多年,这些东西,是你应得的。”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爹还将沈家家主的位子交给她,那如庭怎么办?他做了那么多,难道真的要如他所说的那样,一无所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