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午后时分,燕北被燕夫人叫去了琴园,玲珑吃了药和燕蓉说了一小会儿话,直道累了,要去睡。
燕蓉很听话的陪着玲珑去睡下后便离开了王府。因为昨儿个,她听哥哥燕熙说,韩非那小子轻薄了金凌身边的婢女清漪,现在这事儿,已闹的满城风雨——那混小子直嚷嚷着非清漪不娶,而清漪呢,躲着不见面。金凌怒了,把韩非给捆了起来,交由清漪处置,韩继对此是又恨又无力。
她好奇这件事的进展,就马不停蹄的去了宫里。
拓跋曦呢,被燕熙带走了,也已不在燕府。
可以这么说,这个时候的玲珑身边没一个贴心的人在服侍,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汊。
这天,最早发现她失踪的是平姗。
平姗平常时候很少去玲珑园里的,这会儿,老夫人那边不用她服侍,燕蓉又不在,她一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就在园中乱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朕。
思来想去,昨儿的事,多少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闹出来的,便想进去和玲珑说说话。
平姗想告诉这个历经波折、命运坎坷的女人:她不会抢燕北,也抢不走——这件事,很多年前,她就已经看清楚。
是,她是喜欢燕北,这种喜欢,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根深蒂固这么多年,想要说放下,真的很难,可是她心里明白:燕北的心头至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她是无论如何也走到他心里去的。
这个残酷的事实,当年,在拿到他的休书时,她就已经完全了解。
那个时候,她曾大哭了一场——爱了这么多年,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盼头的时候,忽然又叫人拧灭了希望,那种伤痛,几乎是致命的。
可后来,她渐渐想开了:得到是幸,不得是命——这些年,玲珑不在,她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得来他的另眼相待,何况如今,她又回来了呢!
她知道,她再没有那个机会了。
她已认命。
这辈子,她唯一的希望能就能在燕姨还活着的时候,多进一些孝道,以报答她这些年来的爱护之恩。
若有一年,燕姨不在了,那么,这个燕府,也就没了她留下的理由。
她希望燕北和玲珑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爱的是如此的辛苦,她希望,最终,总有人是幸福的,那样的话,她也会因此而得到一些宽慰。
她与玲珑认得了那么多年,因为同一个男人,而在暗中较劲儿,从来没有真正的面对面坦诚的说过话,这一次,她想去与她倾心相谈一番。
推门进去时,房里静悄悄的,然后,平姗看到两个婢女正倚着桌面睡的正香,桌案上呢,放着一张纸。
看到那情形,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忙去取来看,脸孔不由得大变,上面是这么写的:
“燕北吾爱:恕九月不辞而去,勿找勿念,请许九月三月自由,三月之后,九月若依旧安好,必归来再见。若三月不见九月,请好好善待平姗姐姐。九月便含笑九泉!”
题字:玲珑九月留墨。
她骇白了脸,忙抓着那留书,狂奔去了老夫人的园子。
玲珑的身体不好,这事,她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如今已糟到这个地部,只有三个月……
平姗奔进老夫人房时,燕北正深深的叩跪在老夫人面前,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令燕夫人一脸伤痛,一脸痛悔。
平姗顾不上去研究,只急急的扔下一句话:
“她走了……她走了……大哥,快,快,去把她追回来……”
燕北回头时,起初是纳闷的,一时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等看到了她递上的那张纸,读到了那句话后,他平静的脸孔,就像一块被狠狠击了一拳的冰雕,碎成了无数,飞也似的从地上跳起来,嘴里直念着:
“怎么可以这样?玲珑,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他怒吼的狂冲了出去。
燕夫人呆呆的看着儿子失常远去的身形,心狠狠的抽痛着,久久后,方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驻着拐杖,整个人在一瞬间内苍老了很多。
这世上的事,十之八~九是不尽如人意的,比如儿子的终身大事,她喜欢的儿媳妇,他视为无物,她排斥的女子,他宠若珍宝。
多少年了,他为那个女人吃足了苦头,到底所为何来啊?
至今年纪都一大把了,都没有一个安稳的家,依旧在为那个女人而疯狂,难道真应了那一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昨儿夜里,熙儿在她房里待到午夜才回去,那孩子一五一十将他们在龙苍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她才明白那个女子为了保护他们燕家这么一根独苗苗,而在那边受了怎样的罪;才晓得,他们燕家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长达二十四岁;才清楚,一切始末,只是一场阴谋,而他们全是其中的受害者。
如今好不容易散尽云霭,她如何能再去苛求她什么呢?
今日里,她的儿子又与她说了一件秘密,令她不由得悔恨交加,蓦然回首,突然发现一切罪恶似乎皆始于自己一般的难受。
“娘,别再为难大哥了!”
平姗往地上跪了下去,低低的平静的劝道:
“大哥已经够苦的了,这么多年熬的多不容易,就让他有一些舒胆的日子过吧!人生一辈子,他们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相守?”
燕夫人回地头来看着平姗,多好的孩子,北北那孩子怎么就……唉……
她扶着平姗也渐渐老去的玉手,声音显得异样的苍桑:
“你就不怨吗?”
“怨过的!”
平姗微笑:“可说来说去,也全是自己不是。太过执念,不仅累了他,也累了自己。如今,不怨了。因为,不想难受。娘,怨,也要精神气的。我没有那份精力去怨了。我只想平平静静的守着娘亲终老,看蓉儿嫁个好婆家。平姗这辈子不能生养,蓉儿便是我的孩儿……”
燕夫人听着鼻子一酸,抚着那孩子的肩紧紧抱了一抱,直叹:
“姗儿,是北北太对不住你了!娘亲我终究拿他没办法呀!看他这么苦,似乎也只能依他了!”
坚持了那么多年,最终只能让路。
天下的娘亲,谁个不爱自己的儿子?
她那么不待见那个人,无非是那个人,在她看来,绝非是儿子的良配,可是儿子认定了,她能怎么办?
情爱之事,只是当事人自知好坏与否。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了,真是再也管不了!
燕北没有找到玲珑,她走了,真的走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走的。
她从马厩牵了一匹雪珑马,骑着出了马房。
马夫问:“夫人,您这是上哪?”
她微笑:“随便走走!别惊动王爷!”
门房看看到她,也迎上来问:“夫人,你这是上哪?”
她笑笑:“溜溜!散散心,别跟着了。这偌大的洛京,哪里我不认得?难不成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没有带任何行李,就一身简单外行的衣裙,谁能想她会一去不回?
玲珑去哪了呢?
她真的只是四处走走。
她在路上放掉了那匹有灵性的雪珑驹,凭着手上早早备下的银子,先去买了一身男子衣裳,找了一家客栈整装,然后,买马,出城,慢悠悠的往康城而去,沿着曾经和小姐一起走过的路再回味一下当年策马江河之上的畅快。
她走了很多地方,先去了曾经的萧王府,曾经的秦宫,然后,取道去诏关,远远的拜祭阿墨;紧接着出关,去康州,在她与燕北住过的靖北王府附近流连了三天,曾数次夜探那大门紧闭的旧时宅院,在自己睡过的房里静思当年,回忆曾经的种种,更在那夭折的孩儿坟前吹了一夜的箫,流了一夜的泪……
而后,她开始折回,往西而去,去了凤宫。
而后,往北而去,绕出洛京,往心里一直想去的地方向前进,最后来到了这里——一座小镇,这里有一间武馆……
整个过程,花了她整整两个月,她一边替自己采药医着那已病入膏肓的身子,一边四处行走,漫无目的,只为追思。
离京的时候,她挺想带着燕北一起出来走这一圈的,可是她不愿他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也不愿意自己在他面前渐渐的枯萎,令他难受——长痛,倒不如短痛。
这么一圈走下来,她倍感寂寞,倍感冷清。
当她拖着满身的疲惫,满身的病痛,来到昔年的武馆,看到守候在这里的男子时,整个人惊呆。
那人站在被夕阳照的火红的武馆门口,一身红袍,张开双臂,微笑以待:
“终于知道回家了?唉,这一次,你又让我好一番等!”
悠悠清风里,她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潸然而下……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一直一直没有离开,只要她回头,便能看到他阳光一般的笑容,以莫大的宽容等候她的回归。
她飞快的向他奔了过去,投进了那个久违的怀抱,终于寻到了家,那是她的港湾,她的全部。
这一刻,她没想着自己的病,也没顾想那复杂的婆媳关系该去如何处置,她唯一想的是:
她爱他!
很爱很爱!
爱的很自卑。
“夫人,欢迎回来!”
男人声音微哑的说,紧紧将她满抱,再不肯放手!
待续!
关于玲珑和燕北的故事,就此结束,谢谢阅读。
另外,得问一下,关于玲珑在龙苍的遭遇,还有写的必要吗?我觉得,那根本就是在找虐……要不,不写了?亲们有没有意见?
关于龙奕,晨只写一点点,明天让他打一下酱油。
另外,《庶女本色》下周三上架,喜欢的可以来看看,已经很肥了!
群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