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小姐人呢?”司湛辰从外面回来,刚一进门就找典伊。得知典伊被父亲叫到书房以后,心顿时不安起来。
他在书房门外每多等一秒,心里的着急就更多一分,直到快把脚下的草坪踏平了,终于看到典伊推门走了出来。
见她低垂着头,眼睛盯着鞋尖一步一往前挪,司湛辰走过去,紧张地问:“我爸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典伊这才抬起头,发现他已经在自己的面前,却只是笑笑,带着点埋怨和嫉妒地说:“你真幸福!有这么多人都关心你。”
“怎么突然说这些?”司湛辰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自觉蹙紧眉头,问:“我爸到底给你说什么了?”
典伊淡淡回道:“他让我不要伤害你,你妈妈也说过这样的话。”
听出她话语中的点点失落和嫉妒,司湛辰舒展眉眼,轻笑一声,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柔声宽慰她:“别在意,他们……或许只是太紧张了,毕竟司家和典家经历了这么多事,不过……我知道你爱我,要不然你也不会选择和我在一起,不是吗?放心,他们总会明白的。”
典伊温顺地靠在她怀里,细数着他心跳的节拍,淡淡叹息了句:“是啊……会明白的。”
司慕容负手站在开启的窗边,看着花园里相拥的两人,嘴抿成了一条线,一脸铁青地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天,婚礼的一切事项都在紧张地筹备中,水飘萍一直在典伊身边忙前忙后,女儿要出嫁了,哪个当妈的会不高兴呢!?
司夫人也为典伊安排了和婚典策划公司的见面,在一旁督导婚礼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司慕容倒是一直没有出现,他不是呆在书房里,就是外出,一副事不关己、很忙的样子。
这几天,典伊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自从她在钱柜会所召开记者发布会后,韩释第一时间就给她打来了电话,但是她一直没有接,后来又变成了一些北京的陌生号码,最后还有一些来自海外的陌生号码,她知道都是他打来的,然后……她当着司湛辰的面扣下手机电池,再也没开机过。
值得欣慰的是,没过几天她就从电视上看到远大集团走出困境的新闻。
婚礼的前一天司家举办了提前答谢重要来宾的晚宴,这一天司湛辰穿着一身墨绿色军装出现在礼堂中央、所有人的面前,肩章和领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腿伤恢复得很好,当他缓缓走向旋梯下方的时候,没有人能看出他的脚步有任何的迟疑,更没有人能够将目光从他那挺拔修长的背影上挪开,可是没有人能够看出他脸上永远保持的那抹微笑下的雀跃。
他站在那里望着从旋梯上一步步款款走向自己的典伊,她一身抹胸红裙,没有过多的装饰,在他眼里她却如寒冷深冬里最令人感到温暖的火焰。
她向他伸出右手,他立刻捏住她的指尖,在她的手背印下轻轻一吻,然后拉着她的手在所有人的注目中走向舞池中心,多瑙河之波的华尔兹圆舞曲在会场响起。周围的灯光暗了下来,只有打在他们身上的灯光依旧明亮。
司湛辰的手扶在她背后,左手握着她的右手,带领着她做完一个旋转后她耳边说:“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走下来的时候,我有多紧张?”
脚下不忘跟上他的舞步,典伊仰着头,问:“为什么紧张?”
“因为我不知道如果你不小心踩着裙摆从楼梯上滚下来,我是该先接住你,还是先护住你曝光的上半身?”浅浅地前进和后退之间,舞步的合拍仿佛天生如此,不用费多大的力气,他一直深深凝望着她,滑过笑意的唇角轻扬着说:“你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还好你已经稳稳地走到了我身边。”
典伊扑哧一声低头笑了,眼睛里灿若光华,她再次仰望着他,问:“高兴吗?”
司湛辰跟着她向后急退的舞步,快步与她贴近,就在这一瞬间他像是已经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他无法掩饰内心的情感,重重点头:“高兴!”
“我想和你去我们第一次跳舞的时候,你带我去的那个花园。”她紧绷的双臂渐渐放松下来,上半身几乎都依靠着他的力量旋转,看起来有些疲惫了。
随着耳边渐渐淡去的乐曲,他带领着她的舞步来到了礼堂大厅外的花园中,与上次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花团锦簇的花香,没有葱绿茂密的树叶,连爬墙虎都只剩下黄色的痕迹,宽敞的阳台边沿上还有着一层未来得及消融的积雪。
他低头,她抬头,在寒风中亲吻着对方,先是浅浅一吻,再是深深一吻。
“和一位英俊的军官共舞一曲,大概是每个女孩心中的梦想吧?!”
司湛辰抬手锁住典伊抚摸自己面颊的手,在她手心一吻,拉她坐在铁艺双人椅子上,又将外套脱下来体贴地搭在她的肩头,盖住了刺骨的风。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费雯丽主演的《魂断蓝桥》和《乱世佳人》,总希望有罗伯特泰勒那样帅气的男人抱着我跳舞,或是有克拉克.盖博那样深情又富有魅力的男人带着我穿越封锁线,湛辰……”典伊轻唤一声他的名字,头枕在他肩头,手臂环绕着他的脖子,依恋地说:“你实现了我对男人所有的期望,你满足了我对生活所有的贪婪,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真的!”
“幸福吗?”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电影里的台词,典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打起精神笑着回答他:“是的!”
“幸福极了?”
“是的!!”
“不怀疑了?”
典伊摇着头,说:“不怀疑了!”
“不犹豫了?”
“……不犹豫了”
司湛辰看着她,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让他皱起了眉头:“那为什么……你眼睛里含着恐惧?为什么?”
典伊低垂眼帘,无言以对。
司湛辰把无助的她抱着怀里,轻晃着,安慰着她:“不用再害怕了,过了明天,就再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典伊在他耳边不确定地小声问:“这一切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就在你身边!”她鲜少流露出的脆弱让司湛辰一阵揪心,他把她搂得紧紧的:“感觉受到了我吗?”
“现在感觉到了!”典伊埋在他怀里,闷闷地抱怨了声:“我都快被你抱得喘不过气了!”
司湛辰松开了手臂,捧着她皱起的小脸,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应酬场合,我还是先送你回曲江家园吧,今晚你要早点休息。明天才能漂漂亮亮地等着车来接你。”
“等等!”典伊摁住他想要站起来的身子,在司湛辰诧异地目光下她蹲下/身,手拉过他松开的鞋带,说:“你的鞋带松了,我给你绑。”
“不用!我自己来!”司湛辰受宠若惊地想把她拉起来,可被她倔强地回绝了。
不长不短的鞋带她绑了足足一分钟,看来她还是做不来这些活儿,不过她却还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湛辰,我从没有真正关心过你。”典伊坐回到他身边,手隔着裤子抚摸着他为保护她而受伤的腿:“以后不用再掩饰了,哪怕……你以后真的走不动路了,我也会一直扶着你的!”
“……典伊。”在她面前司湛辰觉得自己总是会变得很脆弱,哪怕只是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动作,一句在别人眼里习以为常的话,都可以让他感动得掉下眼泪,他拉着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你原谅我了,对吗?!你原谅了,对不对!?”
典伊对他点了点头,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回答了他:“是的!”……
司湛辰送典伊回到曲江佳苑的时候,典伊拒绝了他留下来陪她的想法,她想独自呆在这里最后一个晚上,明天以后……这里就不再属于典家了。
她又走进了爷爷的书房,书架上空空的,留下的只有墙壁上挂着的画像,她跪在中间的空地上,双手交握虔诚地祷告:
“这次……我典伊真心地祈求你们的原谅,我太贪心了……对不起!我无法放弃司湛辰……我真的没有办法……”
曲江佳苑长夜照明的灯因为这里工作的人走了一大半而少了许多多,只有靠近典伊卧室的窗外有几盏路灯亮着。
看着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指到了凌晨2点的位置,典伊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屋里的暖气开得太足了,加上脑子里缭乱思绪的折磨,她感到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于是她光着脚走过去,推开窗户。
首先随着凉风闯入眼帘的是天空中飘下的细雪,然后在亮着的路灯下她看到了他的身影,他还没有走……
司湛辰听到楼上的响声抬头望向她的窗户,在看到她果然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笑了,亮亮的眸子在军帽下闪动碎星,洁白的雪花落满了他军绿色呢子的大衣。
“怎么还没睡?”
“怎么还没走?”典伊站在那里,看到他说话时嘴里吐出的雾气,忍不住泪水就朦胧了双眼。
“担心你会害怕,所以……想多陪陪你。”见她站在窗边没有离开的意思,司湛辰又解释了句:“你睡着以后我就走,我保证!好吗?”
她典伊知道如果自己不关上窗户乖乖睡觉的话,他是不会离开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透过关上窗透过百叶窗又望向他那里。
帽檐下司湛辰的脸一半阴暗一半明媚,随着他的动作每一次明暗交替间面容的轮廓都是那样深邃完美。他接过警卫员冯磊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再次抬头看向她这里。
怕被他发现,典伊急忙跳回床上盖上被子,这回她真的是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婚典的头车由十五辆车专车前后左右紧贴保护,警卫车部队行驶在最前方开道,正通过A市著名的风景胜地邑江大桥。
一连串铃声打断了典伊游离在车窗外的思绪,她没想到才一开机韩释的电话就会打过来,她接起电话,隔着头纱贴在脸侧。
下一秒,一声声急促慌乱的询问从电话那头传来:“典伊,你到底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你到底被他抓住了什么把柄?!”
泪水沿着鼻翼滴落,痛苦的低鸣从她颤抖的唇瓣中溢出:“我……是典家的罪人,我是罪人……”
她想抓住幸福却又备受良心的谴责,她努力压抑着哽咽,她知道……她的故作坚强已经到达极限,正想挂掉电话,耳边却传来“嘟嘟嘟……”的空响声。
怎么突然没信号了?!
忽然,一架战机从车队上空呼啸而过,强劲的发动机引擎将空气压抑出撕裂般的声音。
副驾驶上的冯磊察觉到车上的定位系统和安全系统都受到了外磁场的严重干扰,全部失灵,十三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可能有危险正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他回身报告:“典小姐,我们很可能被跟踪了。”
司机在冯磊的指令下加大脚下油门,车如闪电般向前急冲,想尽快离开这座将他们完全暴露为攻击目标的桥。
典伊大感意外,揭开头纱看向窗外,她脸上的泪痕未消,目光中却透出惯有的谨慎,只需匆匆一眼,她就已经判断出对方的来意。
“怎么会?!”
“请不要担心,我们马上就可以脱离危险地带!”
冯磊话音刚落,一枚轻型导弹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直击向他们乘坐的头车!
一毫秒,两毫秒,三毫秒……仿佛已经将时间切割成碎片,典伊的瞳孔随之逐渐放大,里面没有无力的惊恐,只有异常的平静,或许她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毁灭,残缺纠葛的一生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车瞬间被强大的火力炸飞,火舌如临死前绝望的双臂疯狂扭动着,黑烟随着翻起的车头在坚实的水泥路面上撞击粉碎,刹时的变故,使尾随其后的车辆还未来得及应对便一股脑冲了过去,将残破的车身压扁在大桥围栏内。后面跟着的十几辆车上的人都冲向事故现场,但,他们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车上的人已无生还可能!
浓烟滚滚直冲天际,一公里外也能看到……
婚礼在一片绿草茵茵的广阔户外花园中举行,四周都被警卫连的人保护的密不透风,所有来贺嘉宾均需通过严密的检查才能入内。
“瞧瞧你!”白思哲拿起服务员托盘中的一杯香槟,轻抿一口,目光环视一周,撞了一下新郎的胳膊,调侃一句:“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
唇边的笑容被平滑的杯口轻易掩盖,却掩盖不住司湛辰眼中的神采,那色彩可以称之为喜悦?幸福?!
白思哲将左手插进裤袋里,歪着身子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起他,像是见到一个外星来的怪物:“你不会……真爱她吧?!”这话刚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红酒随着持杯的修长指间轻微晃动,柔柔地划出一个圈来,这次司湛辰沉默许久,垂下的眼帘遮盖住他眸子中所有的思绪浮动,只有额间些许碎发随着微风轻颤。
终于,他抬头看他,那长久以来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内心的‘玻璃假面’终于被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真情所融化,正当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个家仆疾步走过来,递上电话。
“先生,有您的电话。”
司湛辰接过电话,放在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一章有第一章楔子部分大段的内容,所以深深这一章就多发点字数,怎么样~~~~深深没有偷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