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跟在周慕白身边已经十多年了,却从未真正猜透过他的想法。
一如现在,他跟顾温帆在机场见着那个与舒婉极其相似的人时,很是意外,因为当年的事很是突然,具体发生什么事情,外人都无从知晓,只知晓在Boss结婚前一天,舒婉遭遇车祸,之后人便不知所踪。
他跟杨一并不知那天在机场遇到的是否是舒婉,也不知Boos今天来见此人具体为何?
周慕白的心思真的沉的让人无法参透,记得,第一次跟他出去谈判,那时Boss大学并未毕业,给当时的广告公司拉赞助。
那时,他心里是有些不服这人的,也是那一次他在商场上的作风,几乎看得瞠目结舌。
那个曾经他不屑一顾的人,却成了全桌的唯一焦点所在,思维清晰缜密,就连口才都是一流,明明从头到尾一直是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又分明斩钉截铁,不容置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自信淡定地坐在桌前,竟然隐隐有压迫之势。
那是,那样年轻就有如此风范。
最后对方公司吃了亏,却还是设宴请他们吃饭,而他依旧还是那副态度,并不见热络,但也不过分疏离,只有喝酒的时候极为爽快,起初是白酒,到后来换成洋酒,统统都是大杯一口灌下去。
而他那时,刚刚做过肠胃手术,作为他的助理,职责之一就是为老板挡酒,Boss不知怎就知道他刚刚做过手术,不宜喝酒,旁人的酒,他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那时,他是他的下属,甚至从未对他用心,他偏偏那样体恤他,让他极为感动。
此后他便开始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却愈加看不懂他,只因为这个男人有太多副面孔,有时懒散的,凌厉的,漫不经心的,杀伐决断的,多半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此时,他迈着优雅的步伐快步走在医院的长廊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美如神祗,见着他,莫不让人侧目而望。
“她是怎么进医院的?”周慕白用一贯的淡漠的语调问。
“昨个儿晚上,在路上险些让周老先生的撞了,二少爷,有意想带人走,不成让周老先生见着了,身上只是擦伤了点皮,却被安排到了军区医院来了。”
周慕白不齿的一笑,深邃的眼眸沁出寒光,淡淡一眯,军区医院?父亲还真是大手笔啊!
走到指定病房,透过玻璃窗瞧见坐在病床上,有些迷茫失措的人。
周慕白立在门口,见着那脸孔,略略皱了眉头。
“杨一,你觉得里面的人是舒婉吗?”
杨一抿了抿唇,皱了下眉头,“这,这说不准,我活这么大,没见着这么像的一人,若不是她本人……”
周慕白只是勾了勾唇角,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挑起英俊的眉,推门而入。
还在发呆的人,略略惊疑的抬眸,望着门口的人,愣了足足有一秒钟,她脸颊竟蓦地一红。
周慕白走向她,犹如一只猎豹看准了他的猎物,攫住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看她,她有几分慌乱无助的攀住他的肩,扬起墨色的眼睫,那一双清澄的眼眸里尽是惊惶无措。
“我是谁?”他低问,言语无温,与这亲爱的拥抱极为不相称。
“慕,慕白……”
他淡眯了眉眼,冰冷的眼眸里寒光四射,松开她,就立在床前不发一言。
“你叫什么名字?”他依然冷冷的开口。
她像是被他冷漠的声音吓得瑟缩了下,虽极力镇定,他还是注意到了。“舒婉。”
周慕白深思的颔首,注意到占领她容颜的血色已经放肆地蔓延到颈部。
“你喜欢我?”
她脸红得更甚,咬着唇,他见着她唇角有一抹羞涩的笑。
动不动就害羞,语无伦次的模样,实在是不想八面玲珑的舒家人。
只是,让一个陌生女人喜欢,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沉思着,没有表情转身离去。
“慕白,别走。”她娇声呼喊,却终留不住他的脚步。
杨一有几分疑惑的看着周慕白,他薄唇抿成一条线,下颚也紧绷着。
“舒婉?”他冷冷哼了声,视线落在周慕白的身上,“你觉得呢?舒婉是这样的性子吗?”
杨一沉思着,“舒婉落落大方,没有如今这般娇羞矜持!”
周慕白叹了口气,显然,这陌生人的回答是父亲交待好的,像是也把他跟舒婉的事情告诉了这人个大概。
这世上,他是唯一知道舒婉去向的人,她不可能是舒婉,况且……
“Bos
s,这件事情,您怎么看?”杨一开口,断了他的思绪,他皱了下眉,接着道:“她不是舒婉。”
杨一看着他,说不出话,周慕白一笑:“我要她的详细资料,还有,今儿的事儿先别告诉暮暖,寻着个机会,我告诉她。”
杨一点了点头,他才抿了抿唇,心思不觉又沉了几分。
父亲,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以前,嫌弃暮暖身份,如今她是陆城唯一的孙女,这身份够尊贵,够有得攀了吧。可是,他又整了这一女人来,是为什么啊?他真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他跟暮暖在一块。
杨一抿唇,“太子妃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以前的事情,她不会太过在意的。”
“但愿吧,依着她的性子,要知道风霁的事儿,我们怕是完了。”
他计划做的那么周详,就生生出了这么一茬意外,一旦舒家承认里头那人就是舒婉,孩子的事儿也必大白于天下,那时他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到时说不定会真的伤害到那个孩子。
虽说,他对那个孩子已仁至义尽,让他受最好的教育,让他的生活无虞,外人看来,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只是他的自卑,他看在眼里。
其实,那孩子已经七岁了,只是比平常孩子的身子虚弱,长的比同龄孩子矮太多,瘦太多。
一旦这些恩恩怨怨里扯上这个孩子,他算是把他给毁了。虽然,他并不爱他,就连一丁点的关爱都吝与给他,并不代表,他会害他。
既然当初选择留下他,就不打算再让他受到伤害。
若不扯出这孩子,他如何跟暖儿解释清楚?
再者,暖儿能接受他有个孩子这个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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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暖开着车被堵在路上了,副驾驶室里的小人儿歪在里面,睡得格外香甜,只是睡着时,紧皱眉头的模样,倒不禁让她想起周慕白来。
周慕白也是这样,就算是睡着了,眉头也皱的紧紧的,像是有太多的烦心事。
这孩子呢,六七岁,怎就有这样的烦心事呢?
从机场带他吃完东西,到现在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暮色已至,这整整两个多小时里,父母要知道孩子不见了,还不急得发疯啊,再看看他,像是被人丢弃了一样,没人管,没人找,他口袋里的那支手机一次没响过。
暮暖皱了下眉头,这些当父母的是怎么回事啊!
正愤愤不平着,身上手机响起,她戴上蓝牙耳机,接通电话,“喂?”
“做什么呢?”
“你猜!”暮暖微笑着,问。
“跟个孩子似的。”电话那端传来周慕白极为宠溺的声音。
暮暖一笑,心里却格外感动满足,“没什么啊,就是要回家,你回去了吗?”
“没,我去公司处理点事情,你晚些回去,到爷爷那边,晚些时候,我过去接你,嗯?”
“好哇。”暮暖点点头,“那没事,挂了,别太晚,如果出去应酬,不准喝酒。”
电话那端传来沉沉的笑声,他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就收了线。
她收了线,将电话扔在一旁,回过头,就看到副驾驶室里原本还睡得极香的小孩子,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你醒了?”
他点点头,只是看着她,“姐姐,你送我回家吗?”
“好啊,你家地址在哪?就等着你醒来,告诉我地址,我送你回去,再不回去,怕是你家里人要担心了。”
他咬了咬唇,“我,可不可以晚些再回去?”
“为什么?”暮暖愣了下。
“家里,只有佣人,我想待会再回去。”他皱了下眉头,敛下眉,就安静的坐在那,又不说话了。
暮暖沉思了一会儿,“那,那好吧,要不,你先到我家吃饭吧,吃晚饭,我再送你回去。”
他像是在瞬间极为开心,用力的点着头。
带着风霁回陆家时,见她领着一个孩子出现,一家人莫不瞪大了眼睛,就算是陆城这见过大世面的,也着实惊着了,“这,这孩子,是谁的?”
是谁的,这还真不知道,暮暖一笑,“路上捡的。”
陆隽凌嘴角抽搐,“不是吧,不会眨眼间就成你儿子了吧?你最会这一出了,从陆隽迟那厮的女朋友变成我的堂妹!”
暮暖翻了个白眼,“要有这么大个儿子,那还好了咧。”
周风霁很有礼貌的问了好,陆城笑出声,“呦,这小家伙还真不错。”
“谢谢老爷爷夸奖,风霁见着爷爷跟叔叔们,也很高兴。”
“光风霁月,这名字起的也好。”陆老爷子点点头,他一向喜欢孩子,这孩子会说话,讨人喜欢。
吃晚饭,陆隽凌将她从厨房扯到一边,“你怎么回事,你看这孩子,怎么一点想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啊,跟陆隽恒那厮玩的可真欢,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家里人也没来找的,是不是故意扔的孩子啊?”
暮暖皱了下眉头,“那倒不至于,只是这孩子不受他父母待见是真的,回来的时候就说对着一屋子的佣人。”
“那你也得给人送回去啊,实在找不到地儿,就报警啊!”
是啊,这怎么着,她也不清楚这孩子是怎么个情况啊,还是送回去比较好。
端着果盘到了大厅里,陆隽恒挠着他的痒,风霁笑个不停,在地毯上打滚。
“姐姐!”见着她,他笑着,朝她奔过来。
“风霁,很晚了,你应该回去了。”一听回去,他的小脸一僵,却也点点头。
送他回去的路上,他格外的安静,窝在副驾驶室里,玩着安全带,一声不吭。
眼看就要到他所说的指定地点了,他扬起眸,“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你想什么时候?”
“我想天天见到你。”他说着,暮暖倒是愣了一下,“这个,恐怕不行,姐姐平日里要上班的,而且,姐姐也不是这个城市里的,如果你想姐姐了,可以给姐姐打电话,姐姐也答应你,一有空就来看你。”
“哦,姐姐是哪里的?”
“姐姐是别的城市的,姐姐的丈夫在这边,过几天就要回去了。”暮暖笑着解释。
他像是极为失望,点了点头。
车子停下,暮暖给他打开车门,站在这独门独院的别墅外,她不禁一笑,“喂,你家可真是豪门哎,你自己住,都住这么好的房子。”
他没说话,站在门口,按了好一会儿的门铃,也无人来应门。
周风霁叹了口气,“姐姐,我知道密码,你回去吧。”
“我送你进去吧。”
他犹豫着,还是点点头,穿过长长的庭院,听到屋子里嬉笑谈天的声音,暮暖皱了下眉,家里有人,为什么不给她开门呢。
小孩子越往里走,不禁瑟缩了下,暮暖蹲下身子,“怎么了?”
他只是微微笑着摇摇头。
推开客厅的玻璃门,暮暖不禁呆住了,她以为里面嬉笑谈天的人是他的父母,只是看着这穿着佣人衣服的人,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手中捧着零食,哪有一点佣人的样子。
这,这个是个什么家庭啊,这佣人跟主子的待遇是一样的吗?
“回来了?”其中一人,不冷不淡的来了一句。
“嗯,我回来了。”他很乖巧的点点头,“姐姐,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楼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暮暖动了动唇,没说什么,就转身。
“野种,没看见我的脚啊!”暮暖刚迈开步子就听到极为尖锐的声音,转过身,就见着一个年级不大的小姑娘,一个巴掌甩在饭风霁的脸上。
他捂着自己脸,缩着肩膀,抖着身子,慌乱的道歉:“小从姐姐,对不起。”
暮暖抿紧了唇,再次进了厅内,将他护在怀里,“谁允许你打他的?”
小菊对她这个陌生人,更是没忌惮,“我愿意打就打,你管得着吗?”
“是啊,我管不住,他爸妈总管得着吧。”
“哎呦喂,您这是不知道行情啊,这小子,从两岁就扔到这儿,死活都没人管,要不是我们喂他吃喝,他早就死了,打他两下怎么了,这还是给他面子,他就是没人要的野种,就算是我们打死他,也没人把我们怎么样。”
暮暖心一紧,孩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显然,挨打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懂什么啊。
叹了口气,也不与这人争辩,蹲下身子,轻声开口,“风霁,今天跟姐姐回去,好不好?”
他用力点头,暮暖抱着他朝外走,也难为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懂得察言观色的。
“你可以告诉你爸爸的?”上了车,暮暖建议。
“爸爸,很忙,其实,爸爸不喜欢我,她们都说,我不是爸爸的小孩。”他说着,脸色很难堪。
“那,妈妈呢?”
风霁摇摇头,“我不知道妈妈去哪了?”
暮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微微叹了口气,孩子,她只得先送到陆家,若是带回家,明儿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再次带回去,大体跟家里人说了情况,抱着他进了浴室洗澡,只是脱下衣服来,身上叫一个触目惊心,大大小小的伤痕,显然这个孩子是长期受虐待的。
陆隽凌皱眉头,“这可怎么办,你也不能一直就把孩子带到家里来啊,或许,我们可以联系联系孩子的父亲。”
“不要!”风霁摇头,抿了抿唇,“陈妈妈说了,爸爸很忙的。”
可是再忙,也不能不关心孩子吧,暮暖像是给他爸爸打个电话,风霁却一个劲儿的摇头,逼到最后,大哭了起来,哭累了,就歪在她怀里睡了。
把他送进她平日里住的卧室里,就接到周慕白的电话,人已经到门口了,嘱咐陆隽凌好好照顾他,明儿一早再来看他,就出了门。
走出门口,就见着那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看着她,暮暖打开车门,还没坐稳,身子已被男人锁入怀里,他炙热的吻也紧接而至。
吻得她气喘吁吁,额头与他相抵,“这么慢,在做什么了。”
暮暖挽着他的颈,“你猜。”
周慕白一口咬上她的鼻子,“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懂不懂就猜!”
“今天我去机场,捡到一个小孩子,那小孩的父母也不管他,我就扔他在上面睡觉了。”
“哦。”他若有所思,一只手捂住的心口,“小东西,这同情心又泛滥了,我看看来,这心是什么颜色,嗯?”说着,他便开始解着她的扣子,薄唇也吮着她的脸颊,朝下而去。
暮暖圈上他的脖子,身子已被她抵在副驾驶座里,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口,”慕白,以后,我们要有了孩子,我们一定要好好的爱他,好好爱我们的孩子,不让他受一点点的委屈。”
他笑出声,“那,我们是不是要更加努力,孩子才能早一点有呢?”
“不正经!”暮暖推着他,周慕白却将她圈在怀里,“宝贝,我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嗯?”
“无论往后发生了什么都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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