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名为“走廊”的狭长空间。
墙壁上的石灰,已经因为年复一年的吸水和干燥而开裂、剥落,露出底下粗糙的水泥墙体。墙壁和地板形成的夹角上积累起了大量的灰尘,甚至有细小的植物借着这点土壤和雨天时洒进来的雨水,顽强的伸张着根茎,用一点点的绿意在这灰蒙蒙的环境里主张着自己的存在。
走廊靠着外面的一侧,是一排被风雨和阳光漂成灰白色,破破烂烂的木质窗框。玻璃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从窗户里看出去,可以看到面积广大的中庭。
如果当初有花坛一类的东西的话,想必现在从那里延伸出来的植物就已经占领了整个中庭也说不定。然而当初似乎是用作士兵集合与训练的场所的中庭,现在仍是一片煞风景的灰白色,只有在墙角和残破的排水管处,能够看到一点点的绿意。
黄昏的阳光穿过中庭,透过窗框,在走廊的地板和墙体上印出明显的光暗区域来。
风吹进走廊,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卷起碎屑和灰尘。墙上告示板上残碎的纸片,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咯,咯,咯……”
随着木质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响起,一个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转角。
银色的长发在黄昏的阳光下闪烁着类似于金属般的光芒,如同舞台剧的演出服一样华丽夸张,带有大量首饰的紫色连衣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露在外面的脸部、脖颈、手臂和小腿的皮肤,都是健康的小麦色。
她的长鞭盘曲在腰间,而战术导力器就像怀表一样,在半空中晃啊晃的。
现在,她的手上是一支笔和游击士的调查手册,正在上面仔细勾勒着线条。“回”字形的边框内,大概还有三分之二的地方是空白。
排列在走廊内侧的墙壁上,狭窄到只容一个人通过的房门看上去都一样,甚至连之间的间距都差不多。虽然油漆剥落,上面全都是锈迹,但坚固的房门仍然固执的守卫着后面的秘密。
兵营这种军事要塞建筑,为了便于守御阻碍侵入的敌人,其内部的空间和通道会刻意做的非常复杂。荒弃时间已久的现在,有些通道坍塌,有些则被魔兽和植物侵蚀,和别的房间与通道打通,整个建筑内部就如同蚁穴蜂巢般错综复杂,就算有当初的地图,搜索也不会太过顺利。
更何况……
“伤脑筋……”
轻轻发出一声叹息,雪拉扎德用铅笔的尾端轻戳着自己的眉心。游击士调查手册封皮上的微型罗盘指针大幅晃动着,那半红半黑的磁针指向却怎么都和阳光的方向对不上。
虽然随着导力器的逐步推广,因为会对某些精密器械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近年建造的军事建筑里少有磁铁块的设置,但在导力革命之前,在建筑内部设置磁铁块,用来干扰入侵者的方向判定可是最基本的措施之一呢。
若是连基本的方向都搞不清楚的话,搜索根本就进行不下去。
尽管还可以依靠记忆和感觉,但那些都太容易被干扰。银发的女游击士几乎可以肯定,这建筑外表虽然四四方方的,但内部通道肯定有某些微妙的偏差。虽然在外侧以及靠近中庭的通道看不出来,但一旦深入内部,这种微妙的偏差积累起来,足以让经验丰富的游击士也迷乱方向,最终困死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之中。
在银发的女游击士蹩着眉头思索时,穿过走廊的风声有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在她的后侧上方,走廊天花板上的隔栅悄然打开,露出埋设在楼层之间不知有何用途的众多管道来。和这座颓败的建筑一样,纵横交错的铁管亦已锈蚀的不成样子,有些甚至都在手掌那么厚的管壁上腐蚀出孔洞来。细微的声音从不知道距离,也不知道方向的地方传来,犹如耳边的细语,顷刻之间便飘散在风中。
一个穿着紧身衣,戴着头套的身影从管道之间的黑暗之中显露出来,随即翩然落地。
从身材上来看,这是个女人。她落地时屈下膝盖和身体,最后形成了一个几乎完全伏在地上的姿势。尽可能长的落地过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在身体缩到极限的一瞬间,柔软的身体内部的力量一口气爆发出来,女人的身影如闪电一般扑向雪拉扎德的背后。
她的左手外侧露出一把匕首。那匕首比一般形制稍长,刃部呈现出精细的波浪曲折形,毫无声息的扎向被银发覆盖的后背。即使在黄昏阳光的直射之下,刃口也是黑黝黝的,没有半点反光,在风中带起一丝腥味也被女人惊人的速度甩到了身后。
刀刃黝黑的颜色和腥气,都是涂了毒的证据。那是克洛斯贝尔最危险的魔兽,寡妇人面蜘蛛的毒素。只要一点点,便能将肌肉、韧带和内脏腐蚀成方便蜘蛛管形口器吸取的浅黄色的浑浊液体,剧烈的痛感和恐惧一瞬间就可以剥夺目标的战斗力,几分钟内就能致人死命。
然而,这致命的一击却没有产生效果。黝黑的利刃接触到雪拉扎德银色的头发的一瞬间,浅浅的土黄色光芒骤然闪现。排列成紧密的结构的土曜之力形成护罩笼罩了雪拉扎德的全身,挡住了钢铁的去路。
导力魔法“大地之障”。
先是一声清脆的碰撞,女人手腕一滞,感觉就像戳到了岩石。然后,匕首尖端滑开来,波浪形的锋刃和护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也被挡在了雪拉扎德的身体之外。
然而,女性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右手翻出,赫然是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疾刺在了和左手匕首相同的位置上。
奏效了。
防护罩内排列的土曜之力已经松动,再也无法应付与钢铁之间互相冲突。土黄色的光芒一闪,随即发出玻璃破碎般清脆的声响,护罩散落成细沙般的碎屑,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就在那一刹那。
噼啪!
细微的电火花炸裂,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那支形似铅笔,实际上却出自学园都市,经重福省帆之手改造的高压护身电击枪,从银发女游击士的手里像是飞镖一样射出。
宛如后背长了眼睛一般,电击笔准确击中了黑衣女人的右手手腕,蓝白色的电弧一下子就在那里烫出了蛋白质烧焦的臭味。
强烈的电流彻底麻痹了女子上臂的肌肉,五指无力的张开,匕首尖端虽然已经触到了雪拉扎德的背部,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虽然外表华丽的像是马戏团女郎的演出服,但那毕竟还是游击士的工作服,该有的防护性能一样也不会少。失去后劲的匕首被弹回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不过,黑衣的女子并没有放弃。她的眼睛里一片血红,张开双手就扑击了过来。
然而此时,雪拉扎德已经转过身,并且抽出了她的长鞭,晃出了重重鞭影。
下一瞬间,鞭子击打在人身上的脆响如同雨点一般,只一眨眼的功夫,黑色紧身衣的碎片就飞舞在空气之中,将下面白皙紧致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蓬!”
一声闷响,黑衣女子摔落在地板上,溅起大片的灰尘,一时间动弹不得。
女游击士可不是随意乱打。以小型铅锤配重的鞭梢,每一下都痛击在四肢的肌腱或是神经丛上。虽说明显已经受到控制的女子看上去对痛觉毫不在意,但位于神经底层的生物反应却仍然无法抑制。就算中枢再怎么拼命命令身体站起来重新发动攻击,但痉挛的肌肉却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从窗户射入的光线在内侧墙壁上形成的光影模糊的晃动了一下。上一秒似乎什么都没有,下一秒,一个身影已经从斑驳的光影和整齐的铁门形成的条纹之中出现。
轻细的波纹在原力海洋上绽放开来。回应而来的力量在这个能量丰沛的世界上骤然具现化,散逸的能量吹起了一阵旋风,将少女黑色长发吹起,在空中散开,如同告死天使的羽翼。
红色的闪光在她温润的黑色瞳孔中一闪而逝。
“唔!”
虽然带着黑色的头罩,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弓起如大虾一般的身体,显示出被原力波纹刺穿意识的黑衣女子,绝不是那么好受的。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西斯学徒释放的原力波纹就刺透了女子的意识。这本是西斯用以控制人类意识,唤醒其内心最恐惧记忆的方法。领主(lord)级别的西斯,甚至可以扭曲,乃至篡改他人的记忆。
然而,女子此刻其本身意识正处于另一股力量的控制之下。它怎可能将控制权拱手相让?于是,锐利的原力波纹如长矛般猛刺在控制术式的结构上。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尽管这术式以水曜之力深入身体,以空幻之力构筑术式控制意识,其技术水准未必比西斯的原力技能差劲。但被聚集成束的原力波纹直刺,突破一角之后,能量运转的整体架构的平衡也随之崩坏,剩下的能量一下子就被原力波纹吞噬的干干净净,被退潮而去的波纹裹卷着一起回到原力海洋中去,半点渣滓也留不下来。
大概过了两、三下呼吸的时间,黑衣女性终于停止了挣扎。
雪拉扎德谨慎的接近,确认她确实昏过去之后才放心。她摘下那女人的头套,仔细检视之下,发现她瞳孔缩放自如,神经系统看来未受重创。
只是牙关紧咬,脸上肌肉扭曲,似乎正在做噩梦。
低下头的她,淡紫色的眼睛里不由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真是没想到呢……居然能这样来用,真不愧是……”
看到银发女游击士做出的“ok”手势,佐天总算是松了口气。
原力在上,这种方法,果然管用……吗?
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发花的佐天扶住额头,步伐一下子踉跄,险些当场栽倒。
看似纤细,却稳若泰山的手臂扶住了她。回头,用不着西斯的天赋,西斯学徒明明白白的能从暮羽的瞳孔中看到担忧。
“我没事。”
轻轻拍了拍暮羽的手腕,佐天低声说。
暮羽抿紧了嘴唇。
略显急促的呼吸,苍白的脸色,以及不断滚落的汗珠,都显示她绝不是“没事”。
话说回来,怎么可能没事?!
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虽然在那样一个荒芜的能量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暮羽,对原力可以说一点概念也没有,但这并不妨碍她有个大致的了解。
随着环境能量水准的增长,原力技巧所能引发的效果也能以几何级数增长。然而理所当然的,同样技巧所付出的控制心力和对精神结构造成的负担,也以几何级数增长,稍不注意,失控暴走的能量就会把西斯学徒的精神啃的干干净净,一点骨头渣也剩不下来。
打个浅显的比喻,赫尔维西亚陆军战车的主炮,若是使用更多的发射药,自然能赋予弹丸更高的动能。然而若是超过其自身的极限,引发的炸膛会把所有的车组人员都烧成父母都认不出来的黑乎乎的东西。
更何况,听那个大叔提了一句,昨天,泪子精神上所受的伤,仍未痊愈。
在这种情况下,频频动用原力技巧,简直是在军火库里打着火把参观游玩般不知死活。
——到此为止吧。
不知道第几次,这话在她的喉咙上滚动。
然而,毕竟还是没能说出来。
那个有着干燥的海草般凌乱的灰色头发的女孩,如同戴着石膏面具般的小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似乎还能感到那双毫无感情的青金色眼睛的目光。她似乎还能感到那双冰凉的小手拉扯着自己衣襟的力道。甚至连那细微的呼吸声,还有那小小躯体微微的颤抖,在记忆中都一清二楚。
“继续。”
佐天喘匀了气息,慢慢站起,用破碎的粘土块般干涩的声音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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