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
周遭偷偷瞟过来的目光,细微脑波里过滤出的冷漠与恶意,让爱德华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阵厌烦……
这种舞会,实在不是他目前喜欢的地方。
“爱德华?森特子爵阁下?”
在接近的时候,正在给小女孩大献殷勤的‘侍者’灵巧的微微欠身。
仪态让最苛刻的宫廷礼仪官无可挑剔,声音带着一点儿磁性,尾音却又有点相反的轻佻,不过两者糅合得很好,不会让人反感,只会觉得是那种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而笑容温和明朗,让人在一见之下,多少会产生一些好感,
爱德华的眉心一动——实际上,若对方是个普通的登徒子,爱德华倒并不怎么在乎,不过看这个架势,从一开始他的目标恐怕就是自己……那张笑容灿烂的面孔看着倒还有那么几分眼熟,不过心灵术士却确信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么个家伙的存在
“初次见面,但已经久闻大名。”
年轻人笑了笑,不过随即摇了摇头:“只是说是闻名已久,似乎也有些不妥,不过,我想,在周遭的诸位之中,我应该是较早听闻阁下大名的人之一了。啊,失礼了,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我本不想要说出我的名,但那样确实缺乏诚意。”
“戴蒙?隆?布莱霍克,黑鹰家族的继承人?”爱德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仿佛是笑容的表情。
“果然不愧是**师的学徒。”年轻人怔了怔。叹息道。
话语至此,实际上有些尴尬……爱德华不但给了黑鹰家族一个教训,之后无视了对方主动伸出来的示好的手,在贵族们通常的判断之中,这种情况,至不济也只能解释成为毫无诚意,除非有着不得不为的理由。否则便没有什么再放下身段的必要。
不过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并不这样考量。
“当然,说是继承人。还差得远……我的那位兄长前一段时间给您添了一些小麻烦,当然,那是一场误会。一场当事双方都已了解的误会,所以父亲已经让他闭门思过一年,并且收回他的领地作为惩罚,还望您大人大量不要见怪。”他做出最后的努力:“实际上,不怕您嘲笑,我对于您是不可能没有一丝的敌意的,不过,也不乏欣赏和敬仰。”
“你很直率。”爱德华道。
“贵族之间的相互试探是一种习惯,虚伪的累赘,不过。在一位能力不凡的法师炫耀这些不值一的手段,最终只会贻笑大方而已,”
黑鹰家族的年轻人苦笑道:“请不要误会,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但我认为……不。我与我的父亲在某些方面至少是有共识的,与您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法师为敌是一件自添麻烦的愚蠢举动,而我个人方面,对于森特子爵阁下您的作为,很有兴趣和好感,所以在私人角度上。我想要与您变得更加熟稔一点,不知是否唐突?”
他的语声流利,但措辞谨慎。
“诚意满满,若是拒绝,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伸手从酒桌上拿过一个杯子,爱德华的笑容扩大了少许。“在我的家乡,有这样的一个习俗,若两个人之间可以喝上三杯,那么就算是朋友了。”
“我的荣幸。”年轻人愣了愣,似乎惊讶于这条件的简朴,宴会上的酒浆,不过是些普通的佐餐之物,毕竟在这里,不可能有人求醉,最为浓烈的杜松子酒,普通的贵族也能喝下个几瓶……不过他的脸色随即就变了变。
爱德华笑吟吟的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陶罐,酒浆清冽,但其中的辛辣味道,已经足够熏人欲醉!
于是,片刻之后,站在桌前的便只剩下了一个脸色如血,摇摇欲坠的雏鹰。
“我……并不像我的兄长大人那么喜欢炫耀自己的能力,更不会和他一样愚蠢的以炫耀作为自己拥有力量的象征……对于我来说,一个和睦的好邻居能够做的事情,说不定要超过了远方的亲属,您说……唔,对吗?”
随手给这个可怜的家伙拉来一张椅子,爱德华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眼前这个人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能力,至少,想要从他表层思维之中探知他心中所想,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即使到了此刻,他眼神里仍旧带着一些商人……或者说交易者特有的光芒。追逐着无数金灿灿的金币,或者说是天大的好处的时候反射出地光芒。
算是个有趣的家伙?
不过,现阶段的爱德华,并没有参合到贵族圈子里的想法……他抬头四顾,注意到半精灵似乎和安娜苏汇合了,在大厅的角落,她们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些适合自己的事情——一些水晶,魔法的制品,其中可以存储一些华丽的景色。而几枚,甚至是十几枚这样的晶石组合起来,倒是可以连缀成为一个故事的类型,倒是颇为容易吸引女孩子,尤其是丽莎大小姐这样的小丫头的目光。
画面轻轻变化,这大小姐便不断拍手,幸而安娜苏在一旁看顾,不时扯着这位小姐的袖口,才总算没让她的叫好大过了周遭的乐曲声。
另外的幸运,或许就是贵族圈子对于敏感消息的传递性……不过是这片刻的时间,与爱德华有关的人物,便都成为了众人退避三舍的目标,而在那个角落,也只剩下几个侍女,在勉强维持着人数的平衡。
不过,既然把自己招来的人都已经离开,再待下去其实也是徒然浪费时光……可正想要走上去,带她们离开这个麻烦的地方,爱德华却又注意到。一个人影从门前匆匆而来,唯一停顿,便径直走向了他。
“学徒长阁下,希露达阁下有请。”
爱德华不由愣了愣。
……
希露达。
那位与自己有着一夕之缘的克鲁罗德女子,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呢?
若是准备算一算上回的账,那么是不是犹豫的太多了些?更何况,在见识过自己能力的现在。爱德华并不相信那个女子会贸贸然的得罪自己这个大有前途可言的法师,毕竟对方的一个主要目标,就是有关魔法的知识。
难道是准备再续前缘?
心灵术士不由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实际上,经历了上一次的那种事件之后,他本应该是高警惕的……但皇城之中的道路曲折婉转。跟在那个少年的身后,思路自然有些分散,男人的某些本能,将有关女子的回忆,慢慢翻涌,尤其是那紧致而弹性十足地肌肤触感……让爱德华的呼吸不由多少沉重了些。
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幸好,这一次的路程上并没有多少意外,那个克鲁罗德的少年带着他来到城堡下层,一座小小的房间门口,便转身离去。
而那个邀请者。就在房间之中。
房间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室,只有两把座椅的的简单陈设,以及施展在周遭,层层叠叠的法术灵光,足以让聪明人打消大部分无聊的念头……令人耳目一清的松香烟雾轻微缭绕。映衬着邀请者的身影,竟有些飘渺。
女子仍旧是那一袭宽大的灰色罩袍,只是并没有带上兜帽,也没有戴着那张金属的面具……所以当她抬起目光,爱德华的眉头便不由一皱。
这张面孔留给他的印象,并非深刻。但即使如此,她的变化也同样昭然。
不仅仅是因为脸上缺乏了几分血色,甚至连眼圈周围,也带着淡淡的阴影。最重要的是,她眼中那种坚毅的神采,似乎也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惶急的神色?
爱德华轻轻的叹息。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短暂的沉寂之后,她开口道,冷漠的声音有些刻意:“爱德华阁下,对于我的身份,你……知道多少?”
“塞西莉亚公主殿下……克鲁罗德的骄傲?”
“果然……”那个称呼出口的时候,女孩子脸上仅余的一份血色也褪了下去,咬着嘴唇低下头,连娇躯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不过显然,心中某些侥幸的幻想,让那个真相被清楚的揭破的时候,还是多少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得不说,你们可是真够胆大包天的,为了……魔法,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爱德华叹息了一声。
这种李代桃僵的戏码,倒也并非有多么的出人意料,但正因为如此,寄望于这种简单的计谋能够瞒过所有人,本就是一种奢望……
但叹息沉郁,是因为他心中不免掠过些特异的感觉——酸溜溜的,毕竟很有可能,这个与自己有着一夕之缘的女子,就要成为别人的东西了,而且,还是那样的一个老家伙。
“我喜欢魔法,而且,也拥有着一定的天赋和可能,因此,希望能够将魔法的知识带回到克鲁罗德的条件,是我出的,但是你们的那个国王陛下的,却就因此出了这个联姻的条件,他是打算嘲讽我们,羞辱我们。”
女子深深地呼吸,似乎终于平缓了自己的心绪。
而爱德华笑了笑,不置可否。
要比玩弄阴谋,这般头脑简单的野蛮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位皇帝陛下的对手?
“你……应该也能够想到吧,那位陛下真正在意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小的金帐血脉的女子,他若是有这种意向,恐怕早就已经在十几年之前,我的姑姑那一辈便出要求了。”
注意到他笑容里的嘲讽,女孩子冷哼了一声:“他需要的是扩张他自己的实力,他要离开南方这一小块地方,为他的王国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而为了这些,他需要骑兵,需要克鲁罗德勇猛的战士。而我,不过是他达到目的的一个手段。”
“而我,我需要的也不是被禁锢在一座冰冷的宫殿之中,孤独终老的人生,我有我的梦想等着我去实现,我的子民也需要我,去带领他们离开那荒凉贫瘠的土地。给他们这大陆上任何人都能够拥有的东西!”
“很好的愿望,有志者,事竟成。”爱德华道。
事实上。他现在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根本无从参照。对方所说的东西,有些隐晦。但却足以让人理解,其后的麻烦。但这位公主殿下找到自己来,到底要怎么做?
跟自己就此告别?还是要逃婚么?
刚刚在那座舞厅里,某人还不免嘲讽一些恶俗的桥段,没想到不过片刻之后,类似的问题,就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了。
“原本,我们认为这个计划可行,毕竟你们这些,你们这些自诩为明的贵族们的生活是很……很紊乱的。所以以希露达的姿色,要引诱一位国王陛下,想必并不是非常困难,而一旦这件事情完成,那么国王陛下自然就会省略这个步骤。按照你们的方式来举行一场政治婚姻。”
希露达,不,塞西莉亚公主的声音,细的仿如蚊鈉。
“结果,你们低估了他?被他发现了?”心灵术士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沉静下来:“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或者,我就此逃亡,回到克鲁罗德。或者远走他乡,但这样做的结局,只会让我的亲人们受到株连。”
“株连?”爱德华挑了挑眉头:“你不是大酋长的……”
“是汗王!而黄金血脉的继承者除了我之外,只有我的一个血脉相连的妹妹。而她今年只有九岁。”
爱德华点了点头。
若是负责联姻的公主殿下就此逃婚,克鲁罗德人的选择也同样少得可怜,一条路线就是直接与图米尼斯决裂,不过对于这个已经遭受了灾荒的国度来说,这种方法几乎是十死无生的……那么剩下的办法可想而知,为了平息图米尼斯的怨气,再奉上一个同样身份的公主就是唯一的出路,至于说年岁上的问题……好吧,在这种荒蛮异域,你可别指望有什么婚姻法之类的好康条令……这个时代可是连什么女票宿-幼-女之类的罪责,都还没有出现。
就算是这位公主殿下自杀了,甚至是很巧妙的被他人杀死了,结局其实也不见得就会好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上面两条路线的少许变动而已,
若是在熟悉的那个世界,缝一层膜上去也不算困难,这种不科学的玩意儿自然可以当作笑料一笑置之,不过既然身处这种不科学的世界,那么常理也就不那么简单了——在魔法的世界里,想要蒙骗一个无知者的方法固然多样,但若想要揭破一个谎言,却也同样是有着无数途径的。
如果仅仅是如此,那么还算是好……可是
要怎么做?
实际上,把眼前的女子给直接抢走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找个地反藏起来,只要手法得当,杀伤几个人,伪装成为一场刺杀最后估计也没有人会去捅破这件事情,就算被捅破了冒充一事,也没有几个人能把事情弄到他身上来,只要自己做得干净点,找几个抵罪羊,死无对证的情况之下,大不了就是这帮克鲁罗德人倒霉,跟自己没有丝毫的关联。
可是真的那么做的话,这位克鲁罗德的女子恐怕这一辈子就会在憎恨之中度过……如果是无关的人,爱德华自然可以不在乎,但这个女子,他多少还是存了一些好感的。
要不然,可以用篡改记忆将她的记忆完全清洗掉?
不行,篡改记忆每一次大概只能做出一个沙漏刻度,大约五分钟左右的记忆变动,而且,这种灌输的虚假记忆并不是完全牢靠的,在没有被特殊思虑的坚定下来之前,若是当事人发现了记忆中的矛盾之处,这个异能就会失效。
或者,心灵术士也可以用支配术直接将她变成自己的奴隶……
算了吧,一个没有思绪,没有自我的人,或者可以当作一种工具,不过,作为爱人多少就会有些……古怪,爱德华并不是那种会被
还有个最重要的隐忧,那就是以魔法的能力,想要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非绝不可能的事儿,万一出现了什么纰漏,爱德华的地位可就要尴尬了。即使王国的军力奈何他不得,他也至少要亡命天涯,在现在这个需要团结外援对付艾瑞埃尔的时候,显然这种纰漏是很致命的。
“我们准备隐瞒这件事情。”
心灵术士的沉默,让女子咬了咬牙,冷哼道。
“最重要的是,受到神祇祝福的婚姻,必须是纯洁的,是高贵的,否则就不会得到祝福,但是我……现在的我……已经,已经不行了。”她断断续续的吐出这句话,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某个罪魁祸首。
“这是什么意思?”
某种急转直下的情绪,让爱德华不由得一呆……
难道,那一次……造人成功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乐子可就大了……王国未来的皇后陛下,在结婚之后被发现……但是不大可能吧?虽然这个世界拥有神术魔法,但是想要检验这种事情可不大容易……不过算算日子,从那一次到现在也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难道是因为那个血淋淋的好朋友太长时间没来?这……
“……血。”
“我说,你确定不是因为紧张之类的事儿而推迟了?再说你的这个岁数,大姨妈来的不规律也不见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没有姨妈,我的母亲是虎部最小的女儿,而且我看不出你的血液跟我的任何亲属有什么关系。”欢迎您来 ,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