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焕启这才想到,孙清怎么会不知道林文的背景,他的问话只是要说明,青戟营少了岳鹏、林文甚至任何人,战斗力并不会差到哪里去。既然随便拉出一个林文就可以带领三万青戟营,那么就可以再出两个三个林文。
“皇上,臣有一事要奏。”
“奏。”
“臣恳请撤消青戟营编制:
原因有二,其一北征泄我南楚战力,不能示弱于他国;其二未能做各军之表率,造成前锋团损伤惨重。
撤消后好处有三:其一,防心怀不轨之人拥兵自重;其二,散青戟营众人去其他各兵,增强各军战斗力;其三,值此太平,训练新人,为将来一统天下做准备。”霍焕启想,既然已经不能阻止那不如顺水推舟,他能三年从翰林学士做到丞相凭借的可不仅仅是学识,更重要的是揣摩圣上的心意。
“准。”
“如此,那臣先行告退,这就去写奏折。”霍焕启躬身行礼道。
再次回到了林家村的林文自然不知道第二天撤消青戟营的消息,而在永和城的岳鹏也没有想到林家村发生的那些事。
对于一个人的评价,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他面对死的态度。
在林文告知了皇上已驳回奏折的时候,大家的反应各式各样,有激愤赴死的,有淡定从容的,也有麻木不仁的。
林隆兴被委以新屯长,负责整个村子的搬迁。
村里的老人们是属于激愤赴死型的,其中以林珏最厉害。自己当年辛辛苦苦打下的一片天下,现在竟然没有立足之地,这对于已过知天命的老人来说心里上是个不小的打击。
颠覆一个人的人生观总会让人无法接受。
五天之后,村里不愿意走的人只有林文一家和村子里的几个后生,大家聚在一起等待着普德王的人前来纳地。
虽然林文一直坚持要让自己的父亲搬走,对抗官府可不是他们几个人就能做到的。可是在看着一队又一队的人撤走之后,林珏愤慨之余竟然一病不起。所以林文只得留下来陪父亲,他还抱着一丝幻想自己可以说服普德王的人,让父亲他们可以暂时留下。
“如果他们不同意,哥哥准备怎么办?”说话的是林文的弟弟林武,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也从演武场赶了回来。
“那你便带着母亲离开,我陪父亲留在这里。”林文看着还是孩子一般文弱的弟弟简单的说道。
“还是哥哥走吧,哥哥各方面都好过我,现在又封骠骑将军,将来光耀门楣的事还得靠你。”
林文看着这个一向文静的弟弟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下这么大的决心,留下来轻了算是违法,重了或许就是死在这里。
“别说傻话了,你还小,我能处理的。”林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或许在面对家的责任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变的很坚强吧。
正在说话间,普德王家的家兵便已经搜寻到林文的家里。
“怎么还没搬走?不知道王爷已经下命令了么?”一个家兵趾高气昂的说道。
“家父身患重病,不知可否通融几日?”林文上前说道。
“老不死的家伙,要死死远一点,别碍着王爷的事。”那个士兵满脸厌恶地喊道。
“不知道尊重老人家的家伙。”一个年轻的后生气的跳起来拿起手边的凳子便砸了过去。
那士兵没想到这些所谓良民还敢动手,在迟钝了一下之后立马变的凶神恶煞一般,抽出刀就要去砍。
林文一见,急忙抽起身边的凳子去挡。
这群家兵并没有多少人,养尊处优的他们怎么可能是林文的对手,很快他们便被林文制服。
“你们等着,我回去禀告王爷一定都将你们统统处死。”那群人被林文放掉之后边跑还不忘威胁道。
看着那群人走远,林文对屋里的众人说道:“这下子普德王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如我们现在就搬走吧。”
“要走你走,我林轩虽然没念过书,可是要想我离开林家村除非是把我抬出去。”那个脾气火爆的后生对林文说道。
“林文并非贪生怕死的人,只是这里的老人孩子不值得陪我们一起在这里。”林文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一些不愿意走的邻居带着小孩,接着说道:“先让老人孩子先走,如果有愿意留下来的,林文一定会陪大家抗争到底。”
什么是家?什么是国?为家国,连家都保不齐的人谈何为国?
林文的提议毕竟比较中肯,很快受到大家的赞同。
“文儿,我已经老了,当年我随太祖立国,回到林家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我要终老在此。所以,其他人走吧,我是一定要留在这里的。”林珏依旧顽固的说道。
男人要能屈能伸,男人也一样要刚正不阿,不为权贵屈服。
若是以前的林文一定已经热血膨胀誓死保守家园,可是见过太多的死亡之后,他更认为活着才是最大的勇气和能力。因为你的死,可能一文不值。
林珏的一番话让那些准备离开的人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的退却的想法。
很多年后林文都会在梦中惊醒,杀戮有时候并不针对敌人,谁是黎民百姓?不过沧海一粟浮云飘烟。
菜刀、镰刀所有能用到的都用到了,全是血。普德王很快便派了更多的人来,林文武艺再好,但也双拳难敌四手。
在林文刚想去救被逼到墙角的父亲的时候自己左手被砍了一刀,接着林武的头被长刀划过。
英雄又如何,林文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母亲死在那群家兵的刀下却无能无力。再大的悲恸,都抵不过那一瞬的心死。
“南楚嘉定二年,普德王封永和城西郊。时,普德王声色犬马,欲划林家村为马场,遭抵,屠民三十二,老幼皆不得生。有南楚骠骑将军林文,亦难抵王之兵,后负伤而逃。
嘉定三年,普德王案结,王之令早发,乃暴民作乱,此事做罢。”
——《南楚?普德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