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世外桃源
八月,吴郡乱民朱燮与晋陵乱民管崇,集结贼人掠夺四方。虎牙郎将赵六儿奉命镇压,却被两人趁夜击破,形势更加不堪。
九月,东海郡彭孝才聚众起兵,号称十万之众,周边郡县无不战战兢兢,主动送上钱财以自保。
十月,余杭乱民刘元进,被朱燮管崇推为盟主,登基称帝,设立文武百官。一时四方豪杰争相迎合,风头一时无两。
左屯卫大将军吐万绪,光禄大夫鱼居罗,率军讨伐。不出数月,乱军全线崩溃,隋军趁胜追击,刘元进退守建安。正值此时,杨广却听信谗言,将鱼俱罗斩首示众,吐万绪忧愁悲愤,在回途中与世长辞。杨广改派江都丞王世充征调数万军马,围剿刘元进。王世充连战连捷,刘元进朱燮等人当场阵亡,乱民纷纷四窜奔逃。后又遭到王世充背信弃义,诱杀乱民多达三万多人,至此,王世充凭借着手上的鲜血染红的战绩,被杨广认定是大将之才。
同时间,章丘人杜伏威、临济人辅公佑聚众起兵,辗转到淮河以南劫掠,自称将军,先后吞并苗海潮赵破阵等乱军,势力大涨。
大业十年。
二月,扶风人唐弼自称唐王,拥有部众多达十万人。
五月,延安人刘迦论,自称皇王,改年号大世,与稽胡部落相互勾结,抢掠地方。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率军会战,当场斩杀刘迦论,掳获乱军数万男女。
八月,邯郸人杨公卿率部众八千余人,骑兵造反。
十一月,离石胡酋长刘苗王,自称皇帝,拥兵数万人。
十二月,齐郡人孟让占据长白山,辗转劫掠各郡县,率兵十多万人,占领了都梁宫。王世充设计大破孟让,声势更加显赫。
大业十一年。
杨广正式任命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全权代表皇帝负责各郡县大小事情。从此时起,以李渊为首领的李氏门阀正式踏入了历史的舞台。
相比较中原地区的四处匪患,前几年厮杀不停的辽东地面却出奇的平静,似乎在这两年里面,朝堂内外已经将这片地方全都忘记了一般。除了一些相关的奏章偶尔会递到杨广的眼前。但此时的杨广,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好大喜功亲历亲为了。而是醉心于奢华糜烂的内宫生活,甚至连朝堂上的许多事情也置之不理,全部交与了裴世矩裴蕴虞世基等人处理。
北海郡,下营港,海面上正停泊着十多艘大船。而岸边码头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来自不同地方的流民,看数量至少不下四五千人之多。此时正在隋军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登船。在他们的身后,魏征与长孙无忌两人站在一起,正看着眼前的景象,不住的攀谈。
长孙无忌满脸的笑意,下颚处已是生出了不少黑色毛发,这使得他的外貌看起来也有些成熟了。这两年的时间,掌管一郡百姓,劳心劳力自不用说。但长孙无忌却是乐在其中,终日忙的不可开交。不过这份劳碌换来的却是周边人的认可,刚开始的时候,郡县官府上下对他并没放在眼里,认为不过是靠着杨戈的关系才坐上了这个位置。但这两年下来,长孙无忌却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华赢得了这些人的好感,单论起声望而言,恐怕比起杨戈也不遑多让。
相比较而言,魏征这个老道士却是颇为悠闲。早在一年前,显赫一时的贼军首领郭方预率军五万人,在杨戈与裴世矩的运作下,投降了隋朝,被封为高密郡丞,掌管全郡安危。如此一来,北海高密两郡,文有魏征长孙无忌,武有刘武周郭方预两人,两郡民生大为好转。与旁边的郡县相比,无异于世外桃源。其他地方的贼匪望之而色变,根本不敢踏入这两处地方。连带着东莱半岛,也是一片祥和,并未爆发任何动乱。
而周边流民听说之后,纷纷拖家携口,往北海高密两郡而来。长孙无忌魏征两人早就得了杨戈的嘱咐,将那些流民稍加整顿之后,随即送上了去往辽东的海船。起初的时候,不少流民都不愿离去,但是不去辽东,就要被遣送回去,继续充当流离失所的难民。两相比较下,又在层出不穷的疲劳广告轰炸下,耳朵里被灌满了辽东地面的好处。久而久之,这些流民陆陆续续的登上了海船,被送到了辽东。
如今的下营港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杨戈与王三爷合作的船厂已经启动,除了那些千石大船还没有能力营造之外,其余的船只已是没有太大问题。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经过数次整顿扩编后,辽东水军已经拥有了数千艘战船,就是现在的东莱水军,都远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可以说,这海域上,辽东水军已是隐隐有了霸主的势头。
辽东水军现在被分为三部,势力最雄厚的自然是身弥岛水军,现在交由周文博统领。其次就是驻扎在椒岛上的水军,由王思晨统领。最后规模最小的也就是下营港的水军,由乐进统领。不过在这渤海海面上,根本没有与辽东水军抗衡的力量。乐进的这支水军最大的用处,倒是放在了运送移民的上面。
随着最后一批流民登上了大船,十余艘海船同时起锚,缓缓往海上驶去。在海船上的甲板上,那些流民凝视着前面一眼看不到头的海平面,纷纷留下了眼泪。他们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半岛。虽然此前几位颇具声望的大人已经叮嘱了多少遍,说起了辽东的种种好处,但这些流民还是半信半疑,不知道前面等待着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
流民中,有几个老者,须发皆白,站在甲板上老泪纵横。所谓故土难离,他们已是快要入土的年龄,却不得不离开各自的家乡,去一个偏僻的地方繁衍生息,这一刻,任是再铁石心肠,恐怕也会流出眼泪。
一名老者的身边,正围拢着几个年轻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
“于老伯,那些大人们说的会是真的么,那辽东真的会给我们土地么?”
“于老伯,前些年辽东可是战祸连绵,我们大隋与高句丽人打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到了那边,会不会有蛮子来捣乱啊?”
“。。。。”
那老者余国华叹了口气,眼神里也闪现出了一丝困惑。他也算是这些人中有些见识的了,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也算富裕,但贼匪四处抢掠,自然不会放过他这富裕人家。如今总算是逃了性命,至于那些身外物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人还在,只要付出努力,还怕赚不回那些东西么?
余国华和蔼的看了看周边的几个年轻人,缓缓说道:“大家放心吧。魏大人是老夫的故交好友,断断不会欺骗我等。想来辽东地广人稀,我们只要到了地头,自然能分上不少的良田。到时候安家乐业,也算是有些倚靠了。”
那几个年轻人眼中纷纷透出一丝兴奋,对他们而言,若是能拥有一些自己的田地,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至于是什么地方,被什么人管辖,那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有个安身之所,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一个黑大汉安静的坐在甲板上,随身带着一个大包裹。对身边人的喧闹声充耳不闻,但从其眼神当中偶尔闪现出的点点精光,依稀能看到一些不屑的表情。
海船缓缓而行,几个昼夜过后,一名年轻人突然指着远处的地平线高声叫嚷道:“快看,那就应该是辽东了吧?”
甲板上的流民顿时变得激动起来,纷纷涌到前面,费力的往远处眺望,都想早一些看看,这辽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随着海船的逐渐靠近,岸上的情形变的清晰起来。
“爷爷,辽东不是苦寒之地么,据说冷的都能将人的手指头冻掉,怎么还有那么多绿色么?”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余国华将孙子余虎子抱在怀中,乐呵呵的笑道:“虎子,辽东也是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现在是春天,自然有绿色的大树了。孩子,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此时从码头上传来了旗语,这十多艘海船缓缓靠岸,码头上已是站了不少隋军,为首的那名将领,正是王猛手下的大将张方。自从杨戈兵不血刃收编了王猛手下军队后,张方从平壤归来,也一并被解除了兵权。歇息了一段时日后,和王猛同时复出,却是充当了王猛的副手,一起负责这辽东移民的事项。
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经由下营港送出去的流民已经达到了上百万人之多。好在辽东地广人稀,原有的高句丽人再也没了昔日的威风,人数上也不占什么优势。如今的王猛,也已经完全没有了当日的锐气,竭尽心力的协助杨戈,在他们努力的经营下,辽东上下一心,为这些移民提供了无比舒适的环境。
在隋军高声呼喝下,从船上陆续下来的流民被划分成了若干个分队,分别交由不同的隋军统领,与之对应的就是那一锅锅热乎乎的汤面,顿时让所有移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张方想出来的招数。但凡这些移民,最怕的就是到了地方发觉不对,这时候最容易爆发出有些不可控制的因素。这时候,能让他们先填饱肚子,无疑就是个定心丸,让他们觉得有了自己家里的感觉。
随着移民们吃过汤饭,这情绪上已是慢慢稳定下来后,隋军又将他们井然有序的按照各自分派的乡镇组织起来,陆续的离开了码头,往各自分化好的地方走去。距离近的自不必所说,距离远的,当场就分发了被褥等等日常生活用品,以备路上之用。
杨戈与王猛李靖等人早已议定,只要是来到辽东的移民,每家都能分得一百亩土地。除此之外,开垦荒地也只需要种植三年,三年之后即可自动转入个人田产,永不改变。在这个问题上,杨戈认为没必要搞什么平均主义,荒地就在那里摆着,谁家勤劳能干就去开垦,多劳多得。如果一味的追求平等,搞什么一刀切的平均主义,只会培养懒人。
资本家的原始资本也是自己一点点辛苦赚来的,什么叫剥削,以道貌岸然的口号去剥夺别人的劳动果实就是流氓一般的变相抢劫。
这样一来,家庭人口多的占据了很大优势,众多移民们想通其中关节,开始泛起了琢磨,有几户家中女子众多,干脆玩起了“现场招亲”的把戏。
对这个问题王猛等人也早有了对策,“所有登记在册人家的人口不得随意变动,否则取消田产。”这才将这股现场招亲的邪风压了下去。
吃过午饭,老百姓们开始收拾行装,前往分配的村落,此时还没有为他们修筑房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草原,森林,空旷的天空下可以望到很远很远,人居于其间,顿时有一种改造天下,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一阵悠扬的马提琴声在远处的山坡上随风飘扬,吃草的牛羊,奔跑的黄羊野鹿,给这片大地增加了无限生机。
辽东树林子很多,只要有把子力气,想要搭建一栋能居住的房子并不是什么难事。而有了土地,更是让这些移民一下子觉得有了主心骨,再没有了当日流离失所的感觉。
“爹,这就是咱家的地?”一个大眼睛,红脸膛,碎银贝齿的姑娘看着一眼望不到便的田地,喜不自胜,“以后这片地就都是咱家的了?”
“是啊以后这片地,就随咱们的姓,改姓王喽”胡须花白的老汉看着眼前的土地,蹲下身子,抠下草皮,抓了一把柔软的土,“丫头你看,这里的土都是黑色的好地,肥的流油啊”
王姓姑娘也蹲下身子,抓了一把,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滴在手心的棕黑色土壤上。
……
农民最渴望的便是土地,没有土地也就没有了活路。现在一下子就有了上百亩的土地,他们的脑子却有点昏沉沉的,显然是兴奋过了头。
“铁柱,你不是总嫌咱家地少么?这下好了,良田百亩,够你小子忙活的了”隔得不远,又是一家人家,一个憨厚的小伙子嘿嘿傻笑,不停的挠头,“爹,咱家有这么多地了,您看是不是得给俺找个媳妇?俺今年也老大不小了……”
铁柱不等他爹回答,撒脚在这苍茫大地上狂奔起来,不停的呼喊着,随着苍天传来的阵阵回音,激荡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
王姓姑娘站起身,看到正在撒欢奔跑的铁柱,吃吃笑起来,铁柱一回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又都展颜一笑。
在辽东隋军和更早来到的移民村落的帮助下,新来到的移民开垦土地,砍伐树木,建造房屋、围墙,修筑沟渠、道路,到处都是一派忙碌景象。在一些更早时候就已经移民过来的村落里面,形式各异的汉家房屋连绵不绝,颇具规模。
而这一切,对于那些原本生活在这里的部落牧民来说,则是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原本广阔无垠的牧场在逐步缩小,肥沃的耕地在逐步扩大。不断的有牧民无奈的逐水草而居,一步步往更北边的地方迁移。而也有一些牧民,却是学着汉人的方法,开始了在土地上辛勤耕耘。
随着辽东地面上的移民日渐增多,这片历史上的苦寒之地已经不再是那些游牧民族的乐园。可以想象的到,这种情形只要再持续十年、二十年乃至更多,这辽东就永远的属于了汉家,再不用担忧那些游牧民族对中原带来的巨大威胁。
此时,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杨戈正在身弥岛上一处守卫极其森严的院落里面,耐心的查看着一样东西,身边陪着他的却是一名身穿道袍的老道士,满脸笑嘻嘻的,浑然没有道士的那般神仙感觉,反倒是像一个走街串巷的江湖野道士。
“哎,谢老道,你做出来的这玩意究竟有没有效果啊?怎么感觉像是在糊弄人的?”
杨戈手中正拿着一根长管子模样的东西,浑身乃是精铜打造,后面还有一些特殊的装置,从外貌上来看颇有些奇特。
那个野道士正是谢映登的叔父,谢弘老道。早在一年多前,谢弘以及他找来的三个道士就将研究基地搬迁到了身弥岛上。
身弥岛如今是辽东水军驻扎的大本营,上面的那些土人部落早就被搬迁到了陆地上,现在岛上除了隋军之外,再无旁人。按照杨戈的意思,这身弥岛已经变成了一所庞大的训练基地,每过一段时间,辽东军都要轮换着到岛上接受训练。
同时在岛上,除了训练之外,还有几处重要的地方,被严加看管了起来,没有得到同意,绝对不能擅自闯入。其中的一处地方,就是以老道谢弘为首的研究基地。而杨戈手中拿着这根粗长的铜管,正是谢弘最新研究出来的新式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