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那座隐藏于地铁隧道深处的阴窖密室,遭造师传意外发现及摧毁。造师传人随后将此事告之白虎宫,白虎宫当即派出大量人手对密室进行封锁和调察。
分布在密室里的法坛和魂幡等物,连倒毙的鬼影尸骸,甚至连外面刻着召鬼阵符的门板,都被白虎宫给一件不留的拆解回去。
整间密室连半块纸片都没有留下,其干净程度足以用“掘地三尺”来描述。就算在彻底清理完密室以后,白虎宫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不仅派出重兵把守着密室的门户,而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长老前来探视。感觉上,白虎宫俨然已把这处意外暴露的阴窖密室,看成是破解眼前绝境的关键线索。
“还是没有动静吗,混蛋……喂!都给我睁大眼睛盯好了!有任何动静就立即回报!听懂了吗?”
“是……是!”
附近地坑又传来鬼物侵袭的急报,牧忝长老也无法在密室多加逗留,喝斥过负责看守密室的一干弟子后,便匆匆赶向如火如涂的战场。弟子们紧张的目送着牧忝长老留去,随即便把注意力移回看守的密室里。
曾经充斥密室的阴气已然散去不少,但室内温度依旧较低。弟子们纷纷用鼓荡气劲来驱逐寒意,而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死角处,一簇阴火在阴影里悄然无声的腾起。
阴火缓缓升腾着,片刻后化成一手持拐杖的枯瘦老者的身影。老者的身影随着阴火摇曳着,像是来自遥远地域的投影,举手投足间亦是悄无声息,因此看守的弟子们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竟然被弄成这副模样了…···”
借助“摄阴冥观”的鬼道玄法,朱浩将神识投影到密室处。目睹阴窖遭到彻底破坏的惨状,朱浩紧抓着鬼头杖,气得浑身颤抖。两天前他便知道此处阴窖遭到暴露的消息,然而因白虎宫在阴窖周围布下重重封锁结果他直到此时方才到机会前来窥探情况。
“到底是谁干的……”
朱浩的声音里带着险恶的怒气,那怒气里还挟杂着难以掩饰的惊
阴窖密室即已暴露,密室里的聚阴祭坛和沉睡在祭坛里的“那东西”,自然也已经被白虎宫知晓。朱浩无法确定白虎宫究竟是如何发现这座隐藏的阴窖密室然而却可以确定,如果被那蛇蝎魔女知晓这边出了状况,他恐怕很难见到明天的太阳。
事实上,自从前次擅自率众袭击青河镇,遭遇惨败而归后,他在阎阴殿里的处境便是格外险恶。震怒的鬼尊不仅剥夺了他的阎使资格,甚至还准备把他打进九暝鬼渊里炼化。幸好得到鬼师说情朱浩仅以身免,然而却不得不沦为鬼师的手下,地位仅比最下层的鬼道众高上一点。
此番鬼师派来他潜到岐阳地方,担任“千鬼啸夜”计划的执行人,亦可以说是朱浩挽回地位权势的最后机会。如果失败的话,他恐怕会落得比沉沦鬼渊更凄惨的下场。
分布在岐阳地下的九座秘密阴窖,乃是汇聚阴气的九道门户,同时亦是构成笼罩整座岐阳市的巨型召鬼阵的枢纽。九座阴窖汇聚阴气贯注地脉待到阴气汇聚到顶点时发动召鬼阵,唤出无尽鬼物将整座岐阳市化成阴世冥狱,从而将御三家的白虎宫给一举铲灭便是“千鬼啸夜”计划的真相!
当初听闻这番构想时,朱浩亦曾被震撼得茫然失神。
要知道,白虎宫可不比得造师门那般的偏远小派,乃是镇守人世的御三家之一,拥有着隐世诸派里首屈一指的武力。六十年前的崩界大劫时,便是白虎宫在诸派大败时,出手竭制了地界妖师的锋芒。想要对拥有这等武力的隐世门阀出手,并且还要一举铲灭,简直就是像是痴人说梦的笑话!
然而,鬼师那鬼神莫测的通天手腕却令这般的笑话成为事实。照着鬼师的安排,朱浩几乎毫不费力的便把白虎宫给玩弄在股掌之中。看着号称“御三家”的白虎宫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般绝望挣扎的模样′朱浩感到格外快意,也稍稍改变了计划。
原本“千鬼啸夜”是要等到阴气汇聚到顶点时方才发动的雷霆一击,但朱浩擅自将那进度稍稍提前。一方面是为更好观赏白虎宫在绝境里挣扎的凄惨模样,另一方面亦是展示自己在鬼道上的超凡修为。毕竟和那蛇蝎魔女不同他是半点也没有成为鬼师操控傀儡的意思。
就算稍稍提前发动计划,随着地脉阴气的汇聚,千鬼啸夜亦会在数日后自动进入最高潮。照理说这点调整应该不成问题才对,只是没想到中间竟出了这样的意外。朱浩想不到白虎宫究竟是怎么发现这座秘密阴窖的,或者只是偶然?他曾胆颤心惊的注视着白虎宫数日来的行动,不过除了将暴露的阴窖重重封锁以外,其它方面白虎宫似乎依旧是如没头苍蝇般的闭目乱闯着。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扮出来的假相。不过就算如此,朱浩也依然占据着绝对优势。就算毁了一座阴窖,其余八座阴窖也依旧在持续汇聚着地脉阴气,至多再过十六个时辰,千鬼啸夜就将自动推进到最高潮。一旦到那时候,白虎宫哪怕想做什么都晚了。
除此以外,韩舞砂的到来,以及偶然瞥到的“那东西”,也让朱浩确信在他不知道的幕后还有着别的阴谋存在。他被委派执行的千鬼啸夜,说不定也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光是想象自己成为那人棋盘上的卒子的模样,朱浩便感到不寒而栗。他宁死也不愿意与这样的对手为敌,幸好对方是站在阎阴殿这边,于是便换成正道诸派来承受这份绝望。
“哼,罢了……”
朱浩再度环视着被切底破坏的阴窖,判断没有变更计划的必要。随即一叩鬼头杖,那构成虚影的阴火一阵摇曳,然后缓缓消失在黑暗里,就像出现时的悄无声息。
昼夜轮替,时光呼吸。朝阳的曙光自天穹之东亮起,照拂着大地,然而却射不穿笼罩在岐阳上空的浓密阴云,只得化成阴郁的微光薄洒在街道四方,但似乎也难以安慰诸多惊恐失眠的市民。
比起数日前吵吵嚷嚷的混乱光景来,此时街道上已明显安静了许多。沿街的店铺早已闭门歇业,公路上也再难看到警车和救护车的影子,整座城市犹如被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浓雾里。在难以言喻的诡秘寂静里,唯有时不时响起的撕杀惨叫声,在提醒着众人灾难从未过去的事实。
或许是出于本能,身处岐阳地方的人们大都已嗅到那风暴来临前的险恶气息。市民紧闭门窗的躲在家里,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白虎宫子弟,就连平常甚少露面的长老们亦站在墙头,神情凝重的眺望着天空,俨然已做好迎接风暴,甚至流血牺牲的觉悟。
弥散在空气里的紧张感几乎刺痛肌肤,恐惧化成的懵懵巨兽,伸展开无形的触角,拽着所有人的心情朝着深渊里沉去。每个人都兢兢战战,仿佛稍动一下便会引得那灾难风暴轰然摧至。
然而,偏偏就在这样的氛围下,白虎宫的殿前广场某处,兀然响起一阵清脆的敲打声。
叮叮,当当。叮叮叮,当当当。
似乎半点没受到周围险恶氛围的影响,那敲打声竟带着几分愉快的韵律,配合着轻哼的鼻歌,毫不保留的传达出声音主人此刻从事着创造性劳动的愉快心境。
清脆的敲打声在殿前广场回荡,周围的沉寂氛围更突显出那声音的特立独行。听闻那声音的白虎宫诸人,行色匆匆的弟子,或是眉头紧皱的长老,皆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愕然片刻后,纷纷摇头苦笑无语。随着那一声声的叮当敲打的节奏,某种微妙-的沉稳氛围从殿前广场向外慢慢弥散了出去,虽然那变化很难用确切的语言来描述,然而确实有某些负面的东西被驱逐了出去。
“呵呵,这种时候还能气定神闲的摆弄那些东西,那小子可是大将之才啊,将来说不定前途无量呢……”站在泰阳殿的屋顶,徐老望着在远处敲敲打打的造师传人,不禁摇头失笑。
“这大咧咧的作派本来就是他们造师门的一贯风格,哼,那小子倒是被林老儿教得很好呢……”
牧老爷子不太甘愿的承认着,随即目光瞥到下面一抱着大捆战戟匆匆跑过的小辈弟子。那弟子似乎被那敲打声给分了神,结果狼狈绊倒在地上,抱着的战戟洒了一地。看着自家子弟的狼狈模样,再对比远处造师传人的悠然自得,差距顿时显现,牧老爷子不禁恼怒起来。
“去,一群不争气的东西!”
‘了好了,别拿小辈们出气,反正待会儿有的是鬼崽子给你痛宰。”徐老摆摆手劝慰着牧老爷子,随即伸了个懒腰,作出活动筋骨的模样。“诶诶,老夫也好久没和人动手,骨头都锈得差不多了,这次就勉强跟去凑凑热闹······牧老儿,把北市那边的两口阴窖匀给老夫如何?”
‘‘不行!最多只匀你一口,老子这口恶气可是憋得快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