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魂卷

目录:幽池| 作者:紫筱恋喜| 类别:玄幻魔法

    ‘索魂楼’平地而起万尺高,禁锢我的空间,是此楼最上方的顶阁,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索魂楼’还会继续拔升只因为,典藏的魂卷岁岁有添

    每一层楼中,都收集了很多个曾经幽禁在幽池里女魂的生前身后事,越近上方,女魂的伤感越鲜明,只缘,她们之中的好多人,是我亲见过的,就像我手中握着的这厚厚的魂卷,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春归往世为人的点点滴滴

    轻轻抬高手中沉重的魂卷,上面的血色似乎还残存着腥咸的味道,不确定的轻问着,“春归,你有几成的把握?”

    春归不解的凝望了一眼我手中的卷轴,然后坚决的说道:“我有十成的把握,这个就是我的决心”

    顺着她的动作,我见到她嫩白的手臂上,一道道细长的伤痕,层层叠叠,惊心的痛,“你……”

    春归脸上的泪霎时倾泻,她再次匍匐在地,声音哽咽,“春归谢姑娘自我被收进幽池之后的顾念,春归此生不及报答,来世愿为牛马,偿还姑娘恩情”

    轻叹口气,放下手中的魂卷,上前扶起春归,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淡淡的说道:“你还真傻,怎会想到做那牛马牲畜,来世还要为人,如若有幸,我愿与你成为姐妹,一同徜徉在暖人的艳阳下”

    把自己的目光对准天空中那轮明月,多久没见过太阳,怕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了

    “春归怎敢妄想,只求有幸,能再伴姑娘左右”

    “成与不成,端看你今晚的造化,下去,迟了,孟婆尊神又将遣人来催了”

    春归再行了三个大礼,满面泪水的话别:“春归这就去了,姑娘多保重,春归不在时,姑娘万不好再顶撞了阎君,从了,有他护着姑娘,不出三年,姑娘定能如愿的”

    “魂得了解脱,那心呢”

    春归一愣,幽幽的叹声:“春归明白了”

    看着在昏暗的烛光下被拖得奇长的落寞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轻叹了口气,慢慢放下手中愈加沉重的魂卷,拉过屏风上挂着的衣衫,轻扬翩飞,套在了我单薄的身体上,那是多么华丽的色,艳红的比拟当初盛开在我胸口上的花,可是,在这幅员百里的幽池里,又能有几人明了,这色,是我前世最厌的,只因为,六岁那年,月素披着爹爹才买来的缎子,奔跑在花园里的林荫下,银铃娇笑:“花园里最艳的红牡丹也要比我逊色了既然逊色于我,何必留着碍眼”

    话落,残枝败叶满园皆是,待爹爹发现之时,我正巧蹲在了被月素摧花行为波及的小红身边——小红是爹爹送我的火狐,极有灵性的它是我鲜少乐趣的童年里,唯一的欢笑

    小红那几日病了,卧在花丛中酣睡,却被月素一脚断送了性命爹爹见到的就是我揽着小红僵硬的身体伏在一片狼藉中哭泣的样子

    月素拉扯那红艳艳的缎子,站在远处的树荫下望着我笑,爹爹叹气:“星凡,小红年岁大了,也该投生去了,但你万不好,只因小红一命,连带着把这偌大花园里所有的花儿都断送了不是,小红是命,那许多的花,何言就非性命了呢”

    我想争执,见了月素的笑脸,就知道争执无用,可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厌烦那红色,月素却悄悄恋上了红,十几年不断,每件衣裳都是红色的

    她笑过我,“星凡,都是女人,你厌烦我的淫荡,我讨厌你的清高你现在是纯洁,我倒是想见见,你有一辈子纯洁的可能么,早晚有一天,你会是第二个我,因为你我本就该是一体的……”

    周瑜的慨叹:既生瑜何生亮那样的悲愤,一直缠绕在我和月素之间的,本为倾城色,却是并蒂花我们深深爱着对方,对方是另一个自己;我们还深深的怨恨着对方,是对方使自己的风华不成绝代

    小红的死,不是意外,那满园的狼藉,只是月素用来掩饰她真正的目的的一种手段,她的一箭双雕,成功的把我鄙弃在了那个浮躁的世界之外,镇日伴着书香的日子,平淡却最快乐

    立于人高的铜镜前,望着里面的自己,唇不点胭脂而自红,腮不涂水粉而自娇,发长及地,乌亮柔顺,纤腰不及盈握,肤白胜雪,满头珠光,全身宝器平白掩去了原本的轻灵,褶了双眉间的肌肤,来不及把喟叹飘出口舌,身体便被人勾住,我脚下一挪,迅拉开了与来人的距离

    “不知阎君大人驾到,媚索幽怠慢了大人,还望恕罪”

    低头顺目,唯唯诺诺的就像这幽池之内的万千女魂见了阎君的样子,却博得了他无端的怒气,“媚索,本尊念今日你的梳发婢女离池,知你心中定有不顺,前来观望,不成想你好不识抬举,罢了,今日也不用你去圆灯,就留在索魂楼里好好反省,不把那个婢女的魂卷给本尊整理清楚了,不得休息”

    说罢拂袖而去,我却自口中溢出了进入幽池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谢’字:“媚索幽谢阎君大人抬爱”

    所谓圆灯,既是浓妆盛扮,出去勾魂——让原本活着的男人,变成偿债的鬼,打进地府,过刀山、滚油锅我身下,有九百九十九顶灯要去圆不圆灯的时日,我便坐在床边的书桌上,整理着一卷又一卷属于这偌大的幽池里,每个平凡却又纷乱的魂卷,字字血泪,句句伤人,红尘滚滚中,痴情女子,比比皆是,但愿人长久——只是但愿

    门板自外面被人轻轻的合上,挂于我梁上的灯熄了,心中的暖亮了,夜漫漫,风清扬,房檐下的铃脆耳的响,那个——孟婆尊神说,是阎君亲自悬上去的

    飞快的甩开身上的华艳长衫,摘下头上金光闪闪的宝器,赤着脚坐在书桌前,略一犹豫,颦紧自己的眉头,翻开了魂卷:春归,清白人家的女儿,人间名秀蓉,家居偏僻山间,世代佃户,其属千户侯诸葛裕辖区,为家中长女,身下尚有弟一人,妹三人,生活十分贫寒……这便是幽池里的女子,我颤着心房,走进了那个人间名为秀蓉的女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