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韩少将军来了?那就快叫他进来吧!”王德一听,虽然有些疑惑韩彦直怎么会来找他。但人家上门来总不能不见吧。
片刻之后,侍卫就领着一名身穿黑衣黑甲,相貌颇为英俊的小将走进了书房。他一见到王德,就连忙迎上前来,态度十分恭敬地躬身行礼道:“小侄韩彦直见过王叔叔!”
王德一听,却是脸色微变,忙道:“韩少将军何出此言?令尊官居英国公,又是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兵马大元帅。王德只是一小小淮州防御使,如何当得少将军的叔辈?”
韩彦直连忙说道:“王叔叔过谦了。王叔叔和家父兄弟相称,彦直自当以叔辈之礼待之!”
然后他方抬起头来看清了王德,只见他是一个魁梧的大汉,年龄约莫四旬左右,由于是在自己家中,王德并没有穿盔甲,只穿着一袭尖领皂衣,颌下一丛短短的黑髯,根根粗如钢针,浓黑的剑眉,大大的豹眼,颇有英雄气概。
韩彦直记起虞允文的锦囊中所说,王德此人明事理,重义气,且心肠软,如若向他说明楚州失陷的后果,且动之以情,他极有可能同意背着张俊,单独出兵援救楚州。
这时,王德方有些疑惑地问道:“韩少将军来我淮州,所为何事呢?”
韩彦直眼珠一转,立刻”噗嗵”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道:“王叔叔救我楚州啊!”
王德见状,吓了一大跳,慌忙手忙脚乱地将韩彦直扶了起来,然后问道:“韩少将军,楚州究竟遇上何等状况?难道被金军攻破了?”
韩彦直这时方止住了哭声,但依旧呜咽道:“这倒还没有……不过,如若王叔叔不肯发兵救援,楚州必破,并会连累整个淮南形势!所以……王叔叔可千万不能袖手旁观啊!”
他用袖子擦了一下勉强挤出来的眼泪,然后将楚州发生瘟疫的来龙去脉,以及金军一旦攻破楚州后,就会直扑滁州、扬州,并迂回进攻寿春、庐州,截断淮南宋军的后路的推断向王德说了一遍。
王德听得手心冒汗,他原本就是一员经验丰富,足智多谋的战将,自然一下子就明白韩彦直所推断的状况极有可能发生。
惊惶之余,他却有些为难地说道:“韩少将军,不是我王德见死不救,而是我只是一防御使,并非宣抚使,如要率军救援楚州,这千人以上的调动须张元帅点头同意才行。眼下他正在濠州,不如你去找他讨一张手令来,我就可以马上出兵了!”
“张俊?我已经去找过他了!”韩彦直一听这话,表情立刻变得木然起来。
“怎么,张元帅他不同意?”王德看韩彦直的神情,就知道张俊十有是不同意出兵。
“是的!我已去找过他了,他当时正率军撤回建康。说什么也不肯救援楚州。所以,我就想到了王叔叔您,现在能来得及伸出援手的就只有您了!”韩彦直一脸期待地望着王德说道。
王德这下感觉十分为难了。张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从张俊侵吞独占自己的多次战功就看得出来,此人是个无利不往之人。而援救楚州对于他来说并无名利可图,反要担不少风险,依张俊的个性,怎肯前往援救?更不用说他原本就和韩世忠不和了。
内心深处,王德是很想出兵救援的,不过宋代军律却是极严,擅自出兵,就算胜了也会被责罚,如果败了,十有就是进大理寺下狱追刑了。
而且王德听韩彦直所言,金军东路军的两名主要将领完颜亮和纥石烈志宁都来了,甚至完颜宗敏那只老狐狸也在。这一场楚州之战,并不轻松!
韩彦直此刻也看出王德内心正在挣扎,从他脸上为难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想到这里,韩彦直便脑中思索,寻思着如何才能说服这位老将。
片刻之后,他果然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件往事,于是连忙躬身行礼道:“王叔叔,你可记得绍兴三年时,家父和您在建康尽兴畅饮之事?”
他的这句话,却是让王德脸色顿变,勾起了他沉封已久的回忆。
王德眼中不禁露出伤感的怀念的神情,黯然神伤道:“王德岂能忘记当日之事……”
韩彦直说的事是七年前,他刚从刘光世手下改归韩世忠指挥时。
那时他只是一名都统,而他的副都统陈彦章却是韩世忠的远房表弟。在和金军作战中,陈彦章临阵脱逃,导致宋军大乱,王德为了避免全军崩溃,当场斩杀了陈彦章,稳住了战场局势,并带领宋军且战且退,安全撤回了采石。
事后,王德一直忐忑不安,在韩世忠到来之后,便立刻下马请罪。但韩世忠却丝毫不以为怪,称这只是小事,换了他在场,也会斩了陈彦章。并在建康设宴与王德痛饮了一番,让王德甚为感动。即便现在他已归张俊指挥,但对韩世忠当年虚怀若谷的大度之情,依然牢记在心。
韩彦直见王德如此表情,心中暗道有戏,于是连忙趁热打铁,以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说道:“王叔叔,当年之事家父亦十分惦记,时常以此事提醒彦直,称王叔叔是一个大英雄大豪杰,不但作战勇猛,为人更是仗义,要小侄以王叔叔为楷模,做个热血男儿,将金贼赶出中原,恢复我大宋江山!”
他如此慷慨陈辞,让王德也不禁为之动容,眼中露出一丝激动之色。
这时,只听“噗”的一声,韩彦直双膝跪下,悲壮地说道:“王叔,如今家父身陷楚州城内,城中军民亦正处在十万火急之中!还望王叔叔救救家父及城中所有军民一命!”
说罢,他便对着王德开始磕起响头来。
王德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扶起韩彦直,心中也不禁一阵热血沸腾。
他这时思索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他便站起身,一脸郑重地说道:“韩少将军!韩元帅对王某宽宏大量,不予追究王某当年的鲁莽过失。王某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吾即刻点齐人马,和韩少将军一道前往楚州!王某但求一口气在,定不让金贼染指楚州!”
说罢,他立刻便吩咐还在书房内研究布防的副将及几名幕僚,将淮州城内的八千人马全部集合起来,向楚州进发。
那副将一听,吓了一大跳,连忙提醒道:“王将军,我们全去了,那淮州咋办?而且出兵到邻近州府,依常律得报张元帅啊……”
王德将脸一板,冷哼道:“不用多说!楚州丢了!淮州还能保得住?张元帅那里,自有我去说明!你只管集合人马便是!”
那副将不敢多言,连忙和几名幕僚一起出去召集人马了。
韩彦直这下可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跪下拜伏道:“王叔叔大义!我韩家军永远铭记于心……”
王德慌忙扶起韩彦直道:“好了!韩少将军,你再这么说!王某可真的担当不起了!你先休息片刻,两个时辰后,我们就出发去楚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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