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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皓望着白苏的脸,心里没来由地痛得厉害,他只手捂住了胸口,心痛?这对于他来说已是一种极其遥远的陌生感觉了。而现在却那么真实,恍如隔世。
已是清晨,昨夜狂风暴雨大作,他在冷雅宫里守了一夜,心里却丝丝缕缕都是白苏手上的伤。
御医院外的一棵大树被闪电劈倒,横亘在御医院大门口。他一掌将两人合抱粗的大树震为两截,从中间走进了御医院的大门。
院中树叶落了满地,风一吹,几片破败的叶子飘落在慕容皓的肩头。
轻柔地像是怀中抱了个水晶娃娃那般,他轻轻地将她放到软榻上,身下垫着白色的狐裘。
“医不好她,全部推出去斩了!”
狠狠扔下一句话,慕容皓便转身回了未央宫,他的心情没来由地暴躁,翻看了堆积成摞的奏章。
“皇上……”李公公趁着斟茶之际,尖细着嗓音道:“皇后娘娘在冷宫里寻死觅活呢,您要不要……”
“随她去!”
冰冷的话音让李公公噤声。前些日子还将冷雅捧在手心里宠着,才不过几日,就弃如敝履,这慕容皓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倒是与慕容泓一模一样。
许久,书案旁边香炉里的檀香淡淡得几乎燃尽了,慕容皓头也不抬地开了口:“摆驾御医院。”
“喳。”
慕容皓脚步如风,快速地向御医院走去,李公公只能一溜小跑着跟在身后,一不小心就落在了后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御医见了慕容皓纷纷屈膝行君臣之礼。
“她怎么样了?”
冷眼瞥向御医院新任主事御医,慕容皓修长的手指不安地轻轻扣着桌案,一脸的不耐。
主事御医“扑通”一声跪在慕容皓脚边,身后御医齐齐跪下,纷纷道:“请皇上准备后事吧。”
震惊,错愕,悔恨……全部涌上他的心尖。
“胡说!全部拉出去斩了!”
大掌一劈,手侧的桌子瞬间粉碎,木屑飞溅,屋子里的御医们吓得不敢出声。
数十名银盔侍卫涌入屋内,将十数名御医安静地拖了出去。
慕容皓此刻的眸子,像极了一个嗜血的恶魔。他步子有些虚弱地迈向软榻边,她脸上的血痕被清洗干净,苍白与殷红,像是弱水与彼岸之花。
不,他不允许她死,他要去黄泉走一遭。
凌空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圈,他口中默念有词,须臾,一片苍茫荒凉的大地出现在另一个界域里。
打横抱起白苏,慕容皓坚定地迈入了他圈画的界域——修罗界,她要将她的魄寻回来。
荒芜的大地上,到处散落着皑皑的白骨,阴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刮过,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千年未曾来过这界域,却到处都是他熟悉的感觉。
走出不远,慕容皓就看见一座连绵的山头,山上密密麻麻地倒插着锋利尖锐的刀子,露出地面约半寸。
刀山、火海、过了三千弱水便是黄泉路,当初,都是他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切,现在,由他亲自来走。是轮回还是报应?
脚下每踏出一步,他的脚底都在流血,清晰的刺痛一次又一次地碰撞着他的心,他怀中的人儿半点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殷红的血蜿蜒刀山而下,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紫色的袍子上沾满了他自己的血,脚下所过之处,俱是沙砾尘土。
狂风乍起,平野荒漠中,尘沙漫漫,弥望无际。四野黄云,上与天接,天低得像是快要压下来似的。
慕容皓继续踩着刀尖往下坡走,风越刮越大,尘沙滚滚,上下飞舞,激荡成一团又一团的小沙漩。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他又该如何走完这段去黄泉的路,去翻开千年未启的生死薄,去删改一个已经刻上死亡烙印的名字。
下了刀山,又闯过了火海,慕容皓身上几乎不着片缕,白皙的脸上亦被炙烤得焦黑,几道红色的血痕全部隐没在黑色里了。
身后是漫山遍野的红莲之火,眼前是清澈潺潺的弱水三千,慕容皓抬眸望向彼岸,红艳艳的彼岸之花曼珠沙华怒放,花开千年不凋。
风华是一指流砂,苍老是一段年华。千年后,当他再一次站在弱水河边,前世的种种回忆铺天盖地袭来。
初见百花仙子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小花仙。仙界的花海中,漫山都是彼岸花的火红。她一袭白裙,绝世而独立,白色与红色分外娇娆。
那时,他叫非罗,取包罗万象之意。驾马独游于九重天之上,那白衣白裙的女子回眸浅笑,醉了红颜。
那倾城一笑,俘获了他的心,苟活数千年,似乎不过只为了等这一个女子。
自那以后,他朝思暮想,再见那女子,却是她一袭白衣傲立于诛仙台上。纵身一跃,跌入凡间,化成肉身凡人。
而后,他才知晓,兄长非墨早已聘她为西王母,封为百花仙子。那时,她不叫白苏,依然叫白玫。
一怒之下,非罗与非墨决裂,反目成魔,挥袖之间,引修罗界炼狱之红莲之火,燃尽仙界所有彼岸之花。
他要带走她的一切,为了与百花仙子再相遇,他不顾修罗界众司命的反对,改变了轮回道,转身投胎成南国皇室嫡长子。
此去经年,已是千年光阴。
伫立弱水河边,慕容皓眸子望着清澈河水下漂浮而过的人魂,一张张陌生的面容,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或许,轮回的结束便是一切新的开始。
对慕容皓而言,一切轮回的意义,都不过是为了再与她相逢。缘聚缘散缘如水,背负万丈尘寰,只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
弱水河尽头,黄泉之源头,有一座小桥,名奈何桥,桥上有一老妪,名孟婆。
抱着怀中白苏,慕容皓一步一步朝着奈何桥走去,这一次,他宁愿饮下孟婆汤,忘记所有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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